十世蛊情

　　“你说什么？”龙辉夜手中的汤碗晃了一下。
　　“孩子……”
　　“行了，你出去吧。“
　　“金蚕！让他说完。“龙辉夜将药碗放下，人已经彻底坐了起来。
　　“……就……她怀孕了……好像本来身体就不大好……赶路过来的……到了地方一打听说人没了就在悬崖边上哭倒了……哭着哭着就流血……挺……“手下面上惴惴，说着还偷瞄了一眼金蚕：”真……挺多血的……“
　　“孩子……“龙辉夜的眼像是被人用朱砂笔重重的点了两笔，一下就红了。他没有看手下而是反转向金蚕。
　　主人愤怒而悲伤的情绪扑面而来，金蚕口中发干：“小夜哥哥……“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原来苏夏和那个女人连孩子都有了……龙辉夜闭眼，睁眼，只一息间便从床上起身弯腰穿鞋。
　　“小夜哥哥！“金蚕连忙去扶他。
　　“他们人现在在哪？“龙辉夜推开金蚕踉跄了两下站定，通红的眼望向手下。
　　“救……救护车来了，把人拉最近的医院去了……“手下从来没见过族长这种样子，愣一下才回答。
　　“备车。“
　　“小夜哥哥，你还是不要去了吧……那个孩子留不得！“
　　“金蚕……“龙辉夜眼里没有责备，只有令人心酸的了然：”那是他的孩子……”语毕便在手下的搀扶下出去了。
　　金蚕的眼泪唰就下来了，不是因为龙辉夜没有责备她感动，而是后悔自己大意没有把事情瞒住瞒好而内疚。这个孩子留住将来绝对是大患，金蚕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么难过，那么愤怒，龙辉夜还是要去救那个孩子。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金蚕把眼泪随手一抹追了上去：“小夜哥哥，我同你一起去！”

　　“医生，这个孩子您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拜托拜托！“
　　龙辉夜和金蚕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秦宇正拉着一民女医生恳请。
　　“……病人家属……不是我们不保，是这个孩子实在是保不住了！“女医生脸上颇为无奈：”病人的身体太差了，加上本来这胎着床就不稳，其实这样的胎儿就是勉强留住将来身体也不好，病人这么年轻以后调理好身体有的是机会……“
　　“医生，您不知道……她，她丈夫前两天才过世……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念想了，如果这个孩子再没保住……“秦宇脸色难看的狠。
　　这么个大小伙子被雨淋得透湿又这么低声下气求着，女医生也挺不忍心的：“真没办法了……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给省妇产科的张主任，问问看她还没有没有办法吧。”
　　“拜托您！”
　　“那你先跟我去办公室。”
　　“好！谢谢您医生！太谢谢您了！”秦宇脸上露出喜色，急忙跟上去。其实他也想过把黎凡转院去更好的医院，但她大出血远了去不了，近的Z市他又不熟悉，再找关系也怕来不及，女医生的提议让他短暂的松了口气。
　　龙辉夜在病房前驻足片刻便要进去。
　　“小夜哥哥，那个女医生都说想办法了，我们还是等他们……”金蚕这个时候还没有死心。
　　“母子的血息都很弱，来不及了。”龙辉夜摇摇头，推门便进。
　　黎凡脸色惨白的躺在最外侧的床上，双眼紧闭昏睡着。病房里另外还有两个患者和两个家属。
　　龙辉夜不欲人知将一进门便略扬左手，只见一些细微的灰色粉末迅速在病房内扩散，本来还醒着的病人和家属就都维持着当时的姿势睡了过去。
　　龙辉夜站在黎凡的床前凝视她数秒，似乎在观察她的状态，又似乎在犹豫什么。
　　“小夜哥哥……“
　　龙辉夜抬起手止住金蚕，他弯腰掀开黎凡盖着的薄将左手平放在她的小腹上。胎儿的生机已经非常微弱了，龙辉夜拧眉又给黎凡把了把脉。
　　“小夜哥哥……孩子都这样了，就是救下来也活不久还不如……“金蚕站在床边也感觉到了胎儿微弱的气息，这样的微弱，一般都是将死之人身上才能感受到。
　　龙辉夜摇摇头用左手将胸口的衣扣打开，尚未愈合的狰狞伤疤露了除来：“你帮我取……“
　　“我不！你伤的这么重还取心头血哪能行？！“金蚕猛地后退两步大声拒绝。
　　“你喊什么……“龙辉夜斜睨她一眼：”不是心头血，这孩子天生绝根，我的心头血不能救他。“
　　“绝根“是比先天不足更惨的一种情况，指的是胎儿着床的时候位置不好，和母体间依赖传输营养的脐带也基本是堵死的状况，这样的婴儿一般在很小月份就会因为胎停而流掉。
　　金蚕对“绝根“没有很清晰的概念，但她知道连龙辉夜的心头血都不能救治的肯定是很难救的，更是连声反对：“连你的心头血都不能救那还……难道你要用护身蛊？！那绝对不行！“
　　“这孩子绝根还能等到我来也是和我有缘……不是把护身蛊都给他，只是分一小部分给他。“龙辉夜凝视着黎凡的小腹轻声解释，他其实何尝不憎恨和嫉妒这个孩子的存在，可这是苏夏的血脉，只这一条就足够让他不惜一起代价了。
　　“护身蛊是你用来压制蚩尤血和其它蛊虫的，哪怕只是分出去一丝都会有影响，何况你还有这么重的伤，我不同意！“金蚕瞪圆眼睛，虽然听话的压低了声音却咬牙切齿的拒绝。
　　“金蚕，我决定的事情不需要你同意。“龙辉夜眼中的血色早已褪去，望向金蚕的时候只有果决。
　　“那……那我不帮忙！“金蚕拧着头，气鼓鼓的。
　　“乖……我的右手还没有完全恢复，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自己扎了……万一……“
　　“刀拿来！”金蚕听不得那个万一，气冲冲的把手一伸。
　　“动作快点，他们快回来了。“龙辉夜在床边坐下，笑笑递出锋利匕首。
　　“肯定很疼，你忍着点……“金蚕接过刀，手上比划了数次。
　　“快……“龙辉夜见金蚕不忍下手用左手牵起她的刀尖放在了昨天那个刀疤的位置上：”护身蛊现在就在这里做修复，你只要把这里重新切开，我就能把它唤出来。“
　　“好……“金蚕嘴上答应，紧了紧手中的匕首缓缓扎下。
　　“……“龙辉夜面色未变额上却很快有汗珠沁了出来。
　　金蚕等仿佛等了几个世纪才终于听到龙辉夜哼了一声“停……“
　　““那我拔刀了？”金蚕舔了舔嘴唇：“要我帮你捂住伤口吗？会有很多血……”
　　“没事……护身蛊挡出了，等一下我把护身蛊取出来的时候你就要帮我捂住……”龙辉夜微喘着交代。
　　金蚕气都不敢出的轻声道：“好……那，那我拔了……”
　　龙辉夜点头，那匕首便离了身，只见他迅速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立刻替代了匕首插入伤口。
　　金蚕脸色难看的看着龙辉夜以两指在伤口中翻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正主受了这么重的伤，护身蛊怎么可能愿意离体，所谓的“唤”不过就是将正在工作的护身蛊强行拉出来。那血肉搅动的声音咕叽咕叽直作响，金蚕只望着都觉得痛不欲生。
　　“金蚕！”龙辉夜终于挖摸到护身蛊，只见他面色一凝两指用力便将一团银丝状的东西从伤口里勉力扯了出来。那团银色的丝状物便是护身蛊了，小东西不愿意离开，还有不少比发丝还细，几不可见的丝体尚连在伤口中也被龙辉夜用力扯断。
　　金蚕背后触手动作也快，黑影一闪便堵住了龙辉夜的伤口。
　　“你帮我切……”龙辉夜气息不稳的缓了数息才托起护身蛊道：“切三分之一出来……“
　　“你都这样了还切三分之一？！那护身蛊还能有什么作用？不行……”金蚕听到竟然要切三分之一那么多，马上就炸了。
　　“快点……没有足够的护身蛊扎根成为养料的输送带……这孩子的脐带根本不能支撑他长大，那我这伤就白受了……“
　　“可是三分之一也太！“金蚕眼泪都出来了，龙辉夜疼的她都感觉深刻。
　　“快点……我撑不了很久……“龙辉夜的手在抖，他淡色的唇也完全失去了颜色。
　　“那你回去必须好好休息……“金蚕哭唧唧的讲条件。
　　“好……都听你的……快…“龙辉夜催促。
　　金蚕狠心下刀，护身蛊受到伤害缩成一团还是无法抵抗刀刃，最终被切成了两截。
　　龙辉夜拿起小块的那一截按在黎凡的肚脐上。小东西似乎来了脾气，丝丝全部团在他的手指上不肯动。
　　“进去，从今以后里面这个有凤蛊气息的孩子才是你的主人！“龙辉夜脸色一戾，手指用力捏了护身蛊一下，小东西受了惩罚，一下变得软趴趴最终被龙辉夜按在黎凡的肚脐上慢慢钻了进去。
　　龙辉夜将剩下的护身蛊放回伤处，伤口立刻薄薄的结了一层膜不再流血。他将左手再次放在黎凡的腹部，细细感觉里面的动静。
　　直到里面的胎儿慢慢焕发出生气，他才对金蚕道：“行了……扶我走……“
　　“好。“金蚕小心翼翼的扶起他。
　　两人走到门口，龙辉夜将左手一伸，只见那些灰色的细小颗粒又从病房里的人身上回到了他手中。
　　直到两人带上门离开，醒来的人全程都没有发现自己刚刚睡了一觉。

　　两人刚挪下电梯，龙辉夜便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小夜哥哥！“金蚕惊呼，忙和等在门口的司机一起将人弄到车上往宾馆赶。
　　“他这是怎么了？！“张家臣惊讶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龙辉夜惊讶的问金蚕：”你们干什么去了？“
　　“去救小夏哥哥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去了。“金蚕神色担忧的检查龙辉夜胸口的伤。
　　“什么？！苏夏有孩子了？！“张家臣眼珠都要瞪脱框了。
　　金蚕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不是……他怎么孩子都有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现在的重点在孩子吗？你没看到小夜哥哥躺在这里了？“金蚕一肚子憋屈正没处发，张家臣愣愣的样子又撞在了枪口上。
　　“救人怎么救成这样了？“张家臣这才反应过来，忙去给龙辉夜检查：”这……是刀伤啊……？“
　　“那孩子是绝根，说是没办法长大，小夜哥哥就分了三分之一的护身蛊给他。医院都没走出来就昏倒了。”
　　“什么？护身蛊都分出去了？！！“张家臣深知护身蛊的重要性，听到龙辉夜连护身蛊都用了差点没惊掉下巴：“这家伙疯了吗……你，你怎么不拦着他啊！”
　　“我拦的住吗？现在啰嗦这些有什么用？”
　　“是是是……现在说这些都是废话……“张家臣试着叫醒龙辉夜，又喊又拍，甚至连人中都掐了也没用：”护身蛊减弱最怕的就是他体内的蛊群失衡，你看这伤口一点愈合的意思都没有，必然是里面已经一团糟的斗了起来……“
　　“这些我都知道！我是问你怎么办，我们到底谁是医生？“
　　“我是医生没错~但是我不是蛊师啊……就算我是！那他身体里的都是一般的蛊虫吗？“
　　“你除了和我斗嘴还能做点什么？“金蚕见张家臣是真着急反倒冷静了。
　　张家臣双手对着自己的脑袋一阵抓了，鸡窝一般才停下来无奈道：“除了等他醒，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他要是一直不醒……“
　　“是啊……他要是一直不醒……”张家臣烦躁的开始转圈：“他要是一直不醒……那苏夏怎么……对啊!苏夏没几天就会醒了……“想到躺着的另一位，张家臣反倒不慌了：“阿夜做事一向靠谱，苏夏还有几天就醒了，他肯定权衡过不会醒不过来！”
　　“那现在就干等着？”金蚕眉头微松，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杯。
　　“阿夜现在不光是受伤需要修复，更严重的是体内失衡的问题，这个我真不能乱来……只能等……“张家臣屁股落了凳也给自己端了杯水吸溜。
　　这阵兵荒马乱之后两人都颇为心累，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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