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将

作者:廿白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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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猎之时:清算


      晨光透过帐帘缝隙,将御帐内照得亮堂。

      顺嘉帝端坐龙椅,指尖捻着一支染血的箭矢,目光冷冽地扫过帐下众人。

      韩城将证物呈上御案:“陛下,经查证,东崖弓手所用箭矢皆淬有麻痹散,箭尾刻有军械监的标记,西崖火场纵火者的尸体上没有身份牌。”

      他平静汇报:“虽无直接物证,但东崖弓手所用箭矢的桦木箭杆,经查验与军械监特制的丙申字号箭支完全相同。而三日前,军械监恰好遗失了一批该字号的箭矢,共计三百支。”

      他呈上两份文书:“这是军械监的失窃记录,与兵部存档的丙申箭纹样图谱。更蹊跷的是——”

      他身后的玄明卫立刻押上一名面色惨白的吏员:“此人供认,是受宰相府长史胁迫,在入库记录上做了手脚。”

      宰相府与谁有关,大家都心知肚明。

      身边的秦书立即伏地叩首:“父皇!这定是有人陷害!儿臣从未见过什么丙申箭!儿臣昨夜一直在鬼哭涧猎狼,您瞧儿臣这身伤,儿臣从未去过东崖!定是有人栽赃!”

      秦砚突然一旁踏出,嗓音清亮:“大皇兄既说从未见过丙申箭,那您那两位新来的武将中的一人,为何他左臂的刀伤与楚小姐侍女青霜描述的完全一致?”

      他转身向皇帝行礼:“青霜昨夜为护主,曾用剑刺伤绑匪左臂!正巧儿臣昨夜与叶将军追踪绑匪时,远远瞧见大皇兄的那武士正捂着左臂从西侧密林返回,那时西崖大火还未起呢。”

      他忽然收敛笑意,看着秦书歪了歪头:“臣弟倒是也想问问皇兄,如今为何不见他随侍左右?莫非是大皇兄心虚了?”

      秦书脸色骤变:“六弟何必血口喷人!那武士昨夜狩猎时一直在我跟前,六弟昨夜看见的怕是另有其人。那武士昨日狩猎时被狼爪所伤,今晨旧伤复发,正在帐中休养!”

      他忽然转向皇帝叩首,声音哽咽:“父皇明鉴!儿臣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只是六弟这般凭空臆测,儿臣……儿臣实在寒心!”

      帐内众臣闻言皆露迟疑。

      顺嘉帝的目光在秦书悲愤的脸上停留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箭矢上的血痕。

      这个长子向来识大体,此刻眼眶通红的样子倒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昨夜之事真真假假的,其他几个孩子都在,却独独小五生死不明……

      秦砚神色未变,听到帐外传来铠甲碰撞声,他唇角微扬,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感:“父皇,既如此,或许该让昨夜事件的亲历者来说说?”

      帐帘应声掀开,一夜未出现的萧语听着那名左臂缠绷带的武士走进,那武士跪地时绷带散开,赫然露出一道平行的剑伤。

      那与狼爪的撕裂伤截然不同!

      秦书猛地起身:“云副将,你竟敢……!”

      好个云松!怪不得一直推诿他的示好,怪不得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原来早就攀上了五弟!

      他袖中的手咯咯作响,内心被不甘啃噬。

      又是秦墨!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楚昱珩、云松、叶栖迟,这些率领千军的将帅,凭什么一个个都向着那个庶子!

      萧语听扫了一眼秦书那副快要绷不住的怨毒模样,心底嗤笑一声。

      这位大皇子殿下就这点城府?喜怒形于色,急功近利,连栽赃都做得漏洞百出,也配和他家大外甥比?

      昨天出猎场之前,秦墨专门把他单独叫到一旁,拍给他一封信,接着又道,“云副将,今夜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萧语听背靠着树,被信呼过来还怔了一下,然后把它揣入怀里,上下随意抛着匕首,“你今夜不让我跟着你?”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语气漫不经心的,“大皇子跟三皇子还有世子,你们几个之中最有把握猎狼王的便是你,你又爱出风头,他们今夜肯定免不了算计你,鬼哭涧地形复杂,众多算计之中,重擎与薛宏业加上你燕凌骑的几个人也不一定能护住你,我跟着你,栖迟跟着砚儿,有保障一些。”

      秦墨轻笑了一声,“谁说非要他们护着我,护不住就护不住,正和他们意。”

      萧语听侧过脑袋看了他半响,想到前些日子这小子在江都做的局,啧了一声,“你什么打算?”

      “我需要你今夜跟着楚小姐,就承锦的妹妹,”秦墨整理着自己的袖箭,“今夜她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手,她也不需要你救,只需要跟着就好。你想要的答案,说不定今晚就能得到。”

      萧语听哼笑了一声,“知道了,听你的便是。”

      秦墨抬眸看了他一眼,有点意外,“这么好说话?”

      萧语听伸了个懒腰,腔调懒懒的,“你总归不会害我。”

      他没问秦墨为什么让他跟着,也没问秦墨想做什么,从那天晚上的那一局来看,大外甥有心计,有魄力,有谋划,自然对今夜乃至后来将要发生什么都心里有数。

      毕竟萧家的孩子自小都有主见,他连他家的俩孩子都散养的无法无天,对自家大外甥更不会干涉。

      他根据那孩子的吩咐,看到了青霜与那人的交手,暗自心惊。

      那熟悉的,阴狠毒辣的招数瞬间将他拉回了十六年前去往南疆的路上,那些如跗骨之蛆般追杀不休的杀手。

      看到楚言歆被另一拨人带走,观望了一下方向,他毫不犹豫的跟着那伙人至西麓密林,借着浓密树冠的遮掩,他无声无息地接近那处隐蔽的山坳。

      他伏在陡坡之上,屏息凝神。

      月光下,只见那伙人正将一个个沉重的木箱从伪装成猎户小屋的暗窖中搬出。

      箱盖开启的瞬间,寒光凛冽,里面赫然是整齐码放的制式箭矢。

      他瞳孔骤缩,敏锐地注意到箭尾那独特的丙申字号烙印。

      这是军械库的标记!

      就在这时,山坳另一侧的阴影里,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另一伙人。

      这伙人装束截然不同,身形普遍矮壮结实,腰间佩带的弯刀造型奇特,那刀的形状,分明是琉倭武士惯用的打刀。

      萧语听的心脏猛地一沉。

      两伙人显然相识,没有多余寒暄,只是低声交谈了几句。

      由于距离较远,听不真切,萧语听眸光一凛,指尖悄然捻起一枚石子,运起巧劲弹向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深处。

      “沙沙——”

      几只夜枭惊飞而起,琉倭人立刻警觉地握刀四顾。

      为首之人迅速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名反应极快的琉倭武士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便已张弓搭箭,弓弦轻响,一支冷箭钉入了那片发出声响的灌木丛。

      萧语听借着这短暂的混乱和声响的掩护,从陡坡的另一侧悄无声息地滑下。

      他的动作极快,滑到那支钉入树干的箭矢旁,指尖在颤抖的箭尾上一拂而过。

      反手将箭簇纳入袖中,他毫不停留,身形再次没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下方,那名琉倭武士快步走到灌木丛前检查,只看到惊飞的夜枭和空无一人的树丛,他疑惑地挠了挠头,回头对首领摇了摇头,示意虚惊一场。

      琉倭首领皱眉环视了一圈漆黑的林地,并未发现更多异常,只当是野兽惊扰,便不再深究,挥手示意交易继续。

      萧语听趁着夜色与密林的掩护回程。

      行至半途,他忽然改变方向,朝着大皇子营区潜去。

      果然在僻静处发现那名左臂带伤的暗卫正独自处理伤口,毫不客气的打晕绑架过来。

      萧语听收回思绪,抱拳沉声道:“陛下,臣昨夜追踪那伙人至西麓密林,发现其巢穴中藏有大量军械,箭矢制式与军械监丢失的丙申字号完全相同。”

      他略作停顿,“然而,臣所见远不止私藏军械。”

      “臣亲眼所见,那伙贼人正与另一伙人进行秘密交易!交易一方,正是此前劫持楚姑娘、使用丙申字号箭矢的逆党。 ”

      “另一方,”萧语听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群臣震惊的脸,“身形矮壮,腰佩琉倭制式打刀,口音生硬古怪,乃是琉倭武士无疑!”

      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

      通敌!竟然是通敌!

      萧语听则从袖中取出一支箭矢,双手呈上:“臣从那里取得此物,请陛下过目。”

      那支箭的桦木箭杆上,丙申字号清晰可见,箭尾的军械监标记与玄明卫此前呈上的证物一模一样。

      韩城立即上前比对,声音凝重:“陛下,箭矢制式、字号与伤口形状全部吻合。且这种琉倭特制的倒钩箭镞,正是军械监明令禁止的违禁品。”

      萧语听抬眸:“私藏违禁军械,勾结敌国,崔相与大皇子殿下,你们还有何要说的?”

      崔阮青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绯色官袍的袖口,仿佛方才被指控的不是自己。

      “陛下,”他的声音平静,“臣确实私运了军械。”

      满帐哗然中,他忽然指向那支血箭:“但实为揪出军械监蛀虫!”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三年来军械监亏空百万两白银,臣暗中调查发现,有官员将制式军械拆解重铸,掺入劣铁倒卖……此番布局,正是为引蛇出洞!”

      账册哗啦展开,密密麻麻的红圈标注着军械监各库房的亏空数目。

      他重重叩首,额头抵地:“臣自知此法有违律法,难逃罪责!但求陛下在治臣之罪前,先彻查此案,肃清蠹虫,以正朝纲,以安军心!臣虽死无憾!”

      “好一个虽死无憾!”叶栖迟跟着通报入内,正押着三名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

      她冷眼瞥了一眼跪着的崔阮青,手中铁链一抖,三人便重重跪倒在地。

      “陛下,”叶栖迟从崔阮青身上收回视线,抱拳行礼,“臣在太医帐外擒获此三人,此三人潜入太医帐,欲要将重护卫灭口。”

      “此人已招认,是奉宰相之命灭口。”

      秦砚突然笑出声:“崔相这戏唱得真好,那您派人刺杀重擎,也是为引蛇出洞?”

      崔阮青以头抢地,声音凄怆:“陛下,臣冤枉!臣二十多年兢兢业业,夜半闻边关急报即披衣而起,寒冬见灾民流徙便散尽家财……臣不知何人竟如此污蔑!”

      秦书也立即扑跪在地,声音带着惶急的颤抖:“父皇明鉴!儿臣更是一无所知啊!定是有人假借儿臣名义……儿臣对天发誓,若与此事有半分干系,愿受五雷轰顶之刑!”

      帐内无人讲话。

      崔阮青的辩白和秦书的赌咒发誓,与叶栖迟押来的三名黑衣刺客的供词格格不入,众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在内心祈求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希望这火不会波及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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