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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霉素与牛吃草(十九)
白水僵硬仰头,和头顶吊下来的眼珠子直直对上,她脚底一软,踉跄着退后。
这一退就不小心磕到了身后的石狮子,硌得白水腰疼,可这时耳边那道声音变了调。
“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这次白水听出来了,是很多个小孩子的笑声。
她眼睁睁看着眼前无数红布飘起,腰间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她,白水急急喘了几口气,往身后伸去。
结果手臂顿感生疼,她顾不上其他,转头看去——呼,还好还好,是腰间素带飘起来被石狮子的牙齿勾了去,而她伸出去的手刚好被锋利牙齿咬了去,这才感到不舒服。
重新收拾齐整后,白水再次抬头观察四周,无论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离奇不见了,还是眼前的景象,都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雾四起,这下连适才见到的房屋都隐匿了踪迹,留小小红布尖,恍若悬空之景。
她转了个身,那户高挂红灯笼的大门不见了,全都不见了!
真是见鬼了……
雾越来越重,白水不想在原地坐等,也不管什么方向抬脚就走。
她走后,那扇大门在雾气中现了身又无声息隐去。
白水感到脚下的步子越发虚浮,她往大腿上掐了一道,痛的,没做梦。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
小孩子挣扎求救的呼叫幽幽传来,白水心生疑惑,但也记得这里的村民们为何要离开。因为在那女童死后,镇子里夜夜传来女童啼哭的声音,阴森寂寥。
想起来这事,白水仔细辨认那道声音的方位走去,但是白水忘记了一件事情,卷宗上只说是夜里会有哭声。而如今临近正午时分,是阳气最足的时候。
呼叫声渐渐响亮了起来,哭声也愈发无助,满是挣扎与惊恐。
迷雾中的白水一边扇开身旁雾气,一边循着哭声走去。
这时,在白水的身后,那大门缓缓开了,从里边抬出八顶花轿,抬轿的人嘴角弯着同样的弧度,花轿一晃一晃,走路的人却都没个声儿。
且看这花轿正寸步不离地跟着一身白衣的白水,从旁边看过去,白水活生生像引路的。
白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走着,越走越觉得脚下虚浮得慌。可无奈雾气重重笼罩,她就连自己的下半身也看不清了。
她的注意力全在那近在咫尺的哭声上,只是步子开始变得沉重,白水感到脑中昏昏沉沉的,身后像是有什么在推着自己往前走,一步也回不了头。
直到胸前不容忽视的压力感传来,白水被挤压得难以喘气,她想抬起手,发现四肢都很沉重。
白水意识到,她好像真的中邪了。
不对——万分的不对,昏沉中白水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雾来得不明不白,哭声引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慌乱四顾,发现四周白茫茫一片,急忙甩出手中的剑鞭,谁知对她来说一向轻便的剑鞭此刻有些沉重。
白水不信邪,再次大力挥出。结果她清晰感知到剑鞭尖端碰到了什么东西,霎那间竟是被吸了过去。
她整个人被迫顺着剑鞭的方向拖去,白水不愿放开剑鞭,这是有助防身的好东西,就这么丢弃,未免有些可惜。
直至鼻腔被夺走呼吸,白水才反应过来,她如今是在水里!
她竟然不知不觉被引到了水域,而周遭大雾和哭声恰到好处地迷惑了她的感官重点。
冰凉的液体充斥着腐臭作呕的气味,白水眼前一片青黑,耳边的哭声变得低沉模糊,但如今她更多的是未知的恐慌。
因为,她不会游泳。
距平安镇不过两条街的墨府中,妇人又在给五个牌位上香,只见她双手持三支香,那香竟是被视为凶兆的中间一支长,两边短,且对祭奠灵体不利的檀香。
刚上完香,大厅内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娘”。
这声音也不似人,僵硬呆滞。
上香人燕允青一眼剜过去,面露凶光,嘴边却勾起笑,在烟雾缭绕的厅堂内显得阴森可怖。
而后她拂袖而去,去了何处呢。
且不论这老妇人去了哪儿,水塘底下的白水正无力地想,她要完蛋了。
虽然这样想着,她还是尽可能地将身体放松,闭上眼保存体力。
手中剑鞭还在拖拽她往下走,意识到这件事的白水果断放手松开剑鞭。
谁知就在白水决定放手的前一刻,那剑鞭倒是溜得快了,一把将白水拖到了尖端扎上的东西,白水一屁股坐在那东西上,疼得龇牙咧嘴。
她下意识张口,臭水一股脑钻进她口腔,白水连忙闭嘴,可喉咙忍不住连连作呕,又被紧密缠绕的窒息给逼了回去,极其难受。
她没忘记把剑鞭收回来,手上一用力,剑鞭那段扯断了什么东西,冒出一声闷响。
白水睁眼,黑水顿时被她底下的东西猛地照亮。
她这才看清楚,她坐在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圆盘中心。
外围的八卦处各有一明亮的珠子镶嵌,此时明晃晃的亮着,将八卦内的情景照得一清二楚。若是忽略……眼前漂浮的烂肉便好了。
白水眼里十分酸涩,可让她更难受的是,许许多多的烂骨头,被啃噬的碎肉卷着水草四处晃荡。
此刻她才知道,为何这水酸臭难闻,为何水底下一片青黑,原是被烂肉堆积,覆盖住了水上的天光。
剑鞭收回她袖间,白水低头看去——他爸的,剑鞭把她屁股底下的太极图戳裂了。
阴阳鱼的分界处骤然裂开,旋转着分开黑白鱼,白水被旋到黑鱼那端,一时间身子不稳,她受力趴下。
“轰隆——”
“啊啊啊啊……唔救命……啊救命……”
白水支起身子,闻声看去,八卦阵外围升起高达两米有余的铁片,八卦之间,自连一圈,成为再明显不过的容器。
而阴阳鱼错开之后,底下升上来的是一个巨大的旋转笼子,笼子开了无数个大窗,每个窗子里边装有密密麻麻的倒刺。
正当白水疑惑这笼子的用处时,一只人头飘了进来,在白水面前,因笼内旋转带起的水涡,人头撞进了一个窗子,那窗子竟是朝里开的。
我真靠了,和那谪仙阁的小木窗一样,都是往封死了的结果去。
而后窗子偏回原位,人头霎那间被绞成了碎骨,飘到白水瞪大的双目前。
这物……这物是只进不出的啊。
忽而,白水脑中冒出一个猜想,越来越少的村民,是不是如今就在她的身边飘荡着碎片。她瘫坐在地,僵硬地朝后挪,结果后背撞上了比水更为冰冷的铁片。
而铁片正在推着白水的背朝中心笼子去,白水死死捂着口鼻,她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
电光石火间,白水还有精力思考,八卦阵?!那不就是她来平安镇之前疑惑地图上的那三个方位。
不管了,这玩意儿肯定可以停下来的,她就不信了。
白水凭借超强的求生意志摸索身侧的卦门,也是这时才看清,八颗明珠旁边各有一个……
布娃娃?
那模样一看就是小女娃,难道用来守阵的么。哭声愈发清晰,白水确定了,哭声是从明珠与布娃娃那处齐齐发出的。
可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白水忍着眼底的酸涩朝卦门看去,她如今坐着的好巧不巧是死门。
死门?那不就是平安镇在地图上的位置!白水自知没办法了,只能赌一把。
八卦旋转之中慢慢收拢,意图将闯进来的困兽绞杀殆尽。白水拔出一小段剑鞭,双手往屁股下坐着的死门用力刺下去,求生力量爆发瞬间,玄铁与卦门硬碰硬,竟是将死门碎裂开来。
这一裂非但没有使旋转停下来,反而加快了旋转速度。白水现下真的是浑身难受,呼吸不上来,冰冷的脏水悄无声息间夺走体温,八卦阵急速旋转带来的眩晕感三者齐发,白水苦命的感觉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唔……不要……啊啊啊……救……”
耳边搅动的急促水涡声与甩不开的哭喊声简直像黑白无常来索命的。
如法炮制,白水爬到死门旁边的惊门,再次戳裂之后,似乎是阵法察觉到有猎物在挣扎,一惊一怒下,八卦旋转收拢的速度简直快上了几倍。
原本诺大的八卦阵急剧收缩,白水顾不上要窒息的风险,支起身子不管不顾地往伤门跑。
水下跑动何其容易,纵使白水大力在身,但此情此景下,终究是体力不支。
她脚下一个踉跄跪在距离伤门不过三卦门处的开门,中间的牢笼已经转到了白水眼前,极具吸力的水涡将白水往笼子扯了过去。
危急关头下,白水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奋力将剑鞭甩了出去,锋利玄铁扎入伤门。
笼子与八卦旋转的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迅猛。与此同时,女童的哭声更加惨烈而悲戚,听得人头皮发麻,心里直都发毛。
“娘——救我啊——娘!”
可剑鞭的中端被一笼内窗绞了进去,腰抵在窗上的白水绝望地闭上眼。
水塘外,所有经白水路过的屋子被底下的力量迁移,纷纷朝平安镇唯一的水塘挪动。一时间,红布缠绕着雾气纷飞,就连那蒙了灰的双喜字也被雾气冲散陈旧,如新娘子娇艳红唇般,喜气洋洋。
适才跟在白水身后抬纸花轿的纸人脚底板被水塘内的丝线柔柔牵着,在水塘边转了一圈又一圈,花轿上下颠个不停。
八顶花轿间隔着同样的距离,哭声隐隐,似是花轿里边的新娘十分委屈,可外边抬轿的人儿嘴角弯弯,看似十分满意这桩亲事。
所有屋子绕着圆圆的水塘一一站立。
再说底下的白水,剑鞭中端被窗内地倒刺绞了进去,随着急速旋转,竟是直把深深嵌入剑鞭的伤门连根拔起。而后剑鞭冲破重重倒刺,挣脱了出来,回到白水紧紧攥住的掌心。
三凶卦齐聚凶险,死亡,惊恐等无法自拔的困境,纯凶无吉。可万物相生相克,物极必反,凶险到极致便是生机。
刹那间,白水屈向窗内的腰被合拢的窗子抵了回来。
要人命的转动终于停了下来,八卦外围的铁片收回阵中,围笼意犹未尽,大有没能将笼中之物吞噬殆尽的可惜,却因阵法被破,只好慢慢潜下来。
八卦阵依次一节节张开,中心的阴阳鱼双鱼缠绕如初,恢复白水初来时的大圆盘,同时浮上水面。
倒在开门的白水渐渐被送上水面,可惜她意识迷离,已经昏了过去。
托起无数腐肉烂水的各门触及岸边,同时压断了绑着纸人脚腕的丝线。于是乎,八顶花轿就这样被断了前路,软软瘫倒在地,不偏不倚落在八门对上的位置。
“哈哈哈哈,”来人大笑着,咧开的嘴角将那张脸衬得有些阴暗扭曲。
随即,这人靠近晕倒在开门的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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