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坠落

　　江愿跟着陶晶走到教学楼的侧面，他听陈雨森说过，这里平时没什么人经过，所以经常会被当做校内小情侣们幽会的地点。有一次傍晚，江愿和傅清源在这里短暂地牵了一会儿手。

　　想到当时的场景，江愿有些脸热。

　　注意到陶晶停下的脚步，江愿顿了一秒，问道：“陶晶，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陶晶与他面对面站着，脸上不知是被夏风吹的还是因为别的，泛着丝丝的红晕。两只眼眸水灵灵的，看得江愿有些不自在。

　　这个场面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没等江愿在心里多琢磨，陶晶说话了，她声音如往常一般柔柔弱弱，但又透着一股坚定。她说：“江愿，虽然你是这个学期新转来的，但是…遇到你之后，我觉得我经历了很多新的事物。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觉得我都从中学到了很多，也因此交到了你和傅清源这两个新朋友。”

　　她上来一顿夸，江愿不禁抬起手摸了摸脸，不太好意思：“晶晶，朋友之间说这些做什么。况且上次把你卷入了那么危险的情况，我还欠你一句道歉呢。”

　　陶晶微笑道：“朋友之间说这些？”她将话还了回来，然后继续道：“总之，我想说的是，我真的因为你的到来和存在成长了很多，所以我想知道，我在你那里……有没有一点点机会？”

　　江愿愣了。

　　近乎直白的话语让陶晶羞赧地垂下了眼，但下一秒，她还是抬起眼眸直视着江愿：“江愿，我喜欢你。如果高考之后我们被分到了同一所学校，我可以追你吗？”

　　江愿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他很快反应过来：“陶晶，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看着陶晶的眼睛，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你说的那些，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顾白词、何简、谭一许……是我们大家在一起，才能够经历那么多事情却还能像现在这样，保持着初心，勇往直前。所以不要问我你有没有机会，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只是我对你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我把你当做好朋友。但我知道，你一定会遇见那个喜欢你、爱护你的人。如果高考之后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吗？”

　　一口气说完，江愿背在身后的指尖都有些发凉。他暗自思忖着这番话是否滴水不漏，应该不会在高考前夕伤害陶晶的少女心吧。却没料到陶晶听完后并没有伤心或是惊讶的神色，只是淡定地点点头。她透明似玻璃的眼珠通透地看向江愿，只问了一句：“你喜欢的人，是傅清源吗？”

　　江愿又愣了。

　　他带着凉意的指尖霎时被蜷进手心。倒不是害怕，江愿也想象过自己被戳穿时的场景，毕竟他和傅清源的好有目共睹，总是会有聪明的人能够看穿的。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当他面问出口的人竟然是陶晶。

　　这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江愿直白道：“是的。”

　　陶晶眼睫颤动了一下，到底是被拒绝了告白，陶晶的眼尾泛上雾气。但她忍住了泪意，坦然道：“江愿，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还听我说了那么多……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她扯出一抹带着苦意的笑，“但我第一次向人表白就被拒绝了，我还是有些伤心。”陶晶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江愿，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江愿大方地摊开手：“来吧。”陶晶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他不能连着拒绝，否则要是造成了小女孩心态崩盘影响到第二天的考试，他难咎其责。再者说，作为陶晶的朋友，给她一个鼓励意味的拥抱，这无可厚非。

　　陶晶不知道江愿心里的弯弯绕，她只是坚定地走上前，踮起脚，给了江愿一个若即若离的轻柔的拥抱，像是一根羽毛落入，转瞬即离。在离开的那个瞬间，好似有一枚透明的珠子掉了线。江愿眨了下眼，又像是他的幻觉。

　　陶晶的鼻尖也有些红红的，但她神色没有太过失落。她说：“江愿，谢谢你。时候不早了，我们也…早点回去吧。祝你明天旗开得胜，一切顺利。”

　　江愿笑了下：“你也是，高考加油！”

　　陶晶：“嗯！”

　　等到他和陶晶分开，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的061才道：【刚才，陶晶抱你的时候，傅清源站在你们后面的不远处。】

　　【江愿：……他看见了吗？】

　　【061：难说。】

　　江愿：啊哦。

　　回到校门口，傅清源站在原地低着头等他。江愿从他身后凑近，歪过头正与傅清源垂下的眸子相视。
　　江愿眨眨眼：“等着急了吗？”

　　傅清源硬邦邦回：“没有。”他面上表情没什么异常，但声音里的情绪一听就知道。还在校内，就算想做什么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做，江愿点点头，状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说：“那走吧，张叔在门口等我们呢。”

　　刚走出一步，手腕被拉住。

　　傅清源嘴角向下撇，声音很沉：“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江愿缓慢地眨了下眼，戏谑地笑：“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只一句话，傅清源便乱了阵脚。他松开手，向前靠近了一步，神色有些慌：“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你太久没回来……”说完，他瞪大了无辜的双眼：“你生气了吗？”

　　江愿没回这句，只是说：“先出去。”

　　到了车上，两人无言了一阵。江愿神态安然，倒是傅清源显得坐立不安。张叔感受到了莫名凝滞的氛围，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傅清源好几眼都没有被本人发现。张叔难得开窍，他行至街角处的花店，停下车，熄火，然后道：“小愿，你们在车上等我一会儿，郭婶叮嘱了让我回去的路上给她包一束花带回去。”其实郭婶并没有这样叮嘱过，只是无意中提过一嘴，岛台上花瓶里的花束有些枯了，她还没来得及找人送上新鲜的花。

　　张叔下了车，车内又回归了平静。

　　傅清源伸手碰了碰江愿，可怜兮兮道：“江愿。”

　　江愿憋着笑：“干什么装可怜，我又没怪你。”他捏住向前凑的那张脸，手往下滑，一直到托住他的下巴，观赏了一阵傅清源像是憋尿中的小狗的表情，江愿终于放过他，十分大方地在他唇上“吧唧”了一口。

　　傅清源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他低声道：“江愿……陶晶她是不是喜欢你？”小狗的尾巴还低垂着，但因为江愿的吻，隐隐有些左右轻晃的趋势。

　　江愿“嗯”了一声，事关女生的心意，他不愿意多说。但有件事可以说：“陶晶猜到我们的关系了。”

　　小狗炸毛，傅清源一瞬间抬眼：“真的？”

　　江愿：“真的。”他坦然道：“我承认了，陶晶说她不会告诉别人。不过嘛，我也不在意。你呢，你在意别人知道吗？”

　　傅清源答得飞快：“当然不在意！”身后的尾巴终于飞快地摆动，他嘀咕道：“我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江愿揉了揉他泛红的耳尖，“所以，没不高兴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个将他捂得密不透风的怀抱。傅清源的声音透过胸膛微微振动：“我本来就没有不高兴，我就是…不乐意那么多人都喜欢你。”他双手环住江愿的后背，企图盖住别人的怀抱留下的印记。

　　江愿毫无所觉，对他的话啼笑皆非：“哪有那么多人。”

　　傅清源默默地反驳：“本来就是。”

　　这个怀抱没有持续多久，算准了张叔大概快要回来时，江愿拍拍他的背，示意傅清源松开。

　　等张叔抱着一束蓝色的绣球掺着白色的玫瑰回到车上时，肉眼可见的，后排两人间的距离缩减了些。
　　张叔暗暗松一口气，还好他们和好了，不然影响到明天的高考怎么办！

　　行驶至傅清源家的途中，后排还传来傅清源低声的询问：“要不要今晚在我家吃饭？”

　　江愿应该是思考了两秒，然后回：“不了，明天要考试了，而且傅奶奶还要静养。你今晚也别太累，早点休息。”

　　然后是傅清源微小的失落：“哦，好吧。”

　　张叔瞥了一眼后视镜，不禁露出个怀念的笑，这就是青春，这就是友情啊。

　　到了傅清源家的小区门口，傅清源如同往日那般与张叔打招呼：“张叔，我走了。”

　　张叔笑着向他挥挥手：“明天上战场，加油！”

　　江愿将车窗降下，隔着一道车门，傅清源为了与他平视，微微躬身。
　　江愿伸出手揉了揉傅清源的发顶，他温声道：“好好休息，明天见？”

　　傅清源眼尾弯弯：“嗯，明天见。”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的身后，金色的光坠入江愿的眼眸。

　　江愿觉得傅清源笑得很耀眼。

　　跨过高考这道门槛，他们将会迎来新的生活、新的考验。

　　傅清源心想，他一定会拼尽全力，不让奶奶失望，也不让江愿失望。
　　他要靠自己，给江愿带来“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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