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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确凿
杂院里炉火烘得正旺,屋内却寒意四伏。
崔时来回踱步,时不时撩开帘子看向外头,乌云压城般的焦躁写在脸上。
“怎么还没动静?”
庄氏斜倚在炕上,双臂交叠于胸前,神色沉冷:“再等等。崔植出发才多久,你急什么?”
崔时脸上尽是扭曲的期待:“那死瘸子这回就算保得住一条命,也大约半身不遂了,到时候看他怎么坐稳御史台的位置。”
他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二少爷!”小厮跌跌撞撞闯进屋内,面如死灰。
“怎么了?”崔时眼里闪过狂喜,“成了?”
小厮跪倒在地:“京、京兆府的人来了……说您涉嫌谋害朝廷命官,要带您回去问审……”
崔时怔了一瞬,旋即脸色大变,步子一错几乎站不稳:“你说什么?”
“是、是真的……是世子让人报的案,说有人谋害他……现在大门口已经围了人……”
“崔植呢?”崔时冲上去抓住小厮衣领,眼睛布满血丝。
“世子……毫发未伤。”
崔时耳边嗡地一声,脑中一片空白。
“怎……怎么可能?他怎么没事?!”
是哪里出了岔子?
“不会的,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额上冷汗一滴滴滑落。
庄氏脸色更是惨白:“不对劲……有人在盯着我们。”
她刚说完,门外便响起一声冷喝:“崔时谋害朝廷命官,我等奉命捉拿!”
“什么人敢来我府胡乱拿人!”庄氏陡然起身,挡在数名捕快之前。“我儿是冤枉的!这分明是有人栽赃!”
为首官差神色不动,手中公文一晃,几名衙役已沉声上前。
庄氏踉跄一步伸手去拉,却被推得后退数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崔时被戴上枷锁,强行带走。
“娘!救我!你去求父亲,快求他保我一命!”崔时失控大喊。
“快,快去找国公爷!”庄氏语无伦次地吩咐完,便顾不得规矩与禁令,提起裙摆狼狈地冲出杂院。
-
京兆府内,气氛凝重如铅。
沈霆之端坐主位,堂下左右两侧分列吏目。
崔植坐于审台侧席。
而堂下,崔时早已面色涨红。
堂外围观百姓指指点点。
“这不是国公府二少爷?怎么成了阶下囚?”
“听说是谋害兄长!”
“真不是个东西!”
崔时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屈辱!
刚被带入京兆府时他还强装镇定,此刻再也忍不住压抑许久的怒气,眼神阴沉地看向上座的沈霆之:“沈大人,京兆府什么时候沦落到只凭莫须有的罪名就枉抓朝臣子弟?我在府中看望姨娘,怎会有机会对大哥下手?”
他话锋一转望向崔植:“还是说,咱们世子殿下,一朝得势便急着立威?大哥多年残疾,许是怨我心头吧。”
此言一出,堂内诸人面面相觑,官吏窃语连连。
崔植毫不气恼,唇角的笑寒意十足。
“枉为人子,枉为手足。崔时,你可知今儿若不是旁人出手及时,我早已身死马下?”
崔时眼角一跳,脸色变了变。
崔植分明毫发未损,神色比他还镇定,究竟是谁救了他?
他强撑着冷笑一声:“马惊之事,听着倒像是遭人妒忌图谋不轨,大哥却反咬我一口,未免过于荒唐了些。”
“是否荒唐,且听证据。”沈霆之一拍惊堂木,“来人,传仵作。”
堂外仵作应声而入,抱拳施礼,捧着一只封好的竹筒走至案前,躬身奏道:“回大人,属下奉命剖验死马之腹,于胃腑残留处发现少量未完全消化的破肠草。此物性烈,马匹服之虽非立毙,却极易躁狂冲撞。”
沈霆之微点头,望向堂下的崔时:“崔二公子,还有何话可说?”
“怎么可能……”崔时低声喃喃,面色肉眼可见地煞白几分。
破肠草?他确实让人动了手,但那剂量是掐得极准的,不足以留下痕迹,更别提撑到仵作验出。他是花了心思查了前朝不少旧例,才敢动这个手的。
是谁改了药量?
他心神剧震,冷汗顺着鬓角滑下,却只能强撑着咬牙辩解:“仵作所言,只能证明马曾食草药,并不能指明是我指使。京中仇家众多,难不成这世间出了事,都要栽在我头上?”
堂外一阵喧哗,片刻后,一个穿着素服、发鬓微乱的妇人冲进公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沈大人,崔时他虽不肖,向来与世子兄弟感情寡淡,可到底都是崔家人,怎会做出手足相残这等事来?”
庄氏涕泪横流,说着看向围观百姓,继续哭诉道:“世子是陛下钦点风头正劲,谁人敢于这时出手?况且他素来小心持重,若真有贼人下毒,怎不能是仇家所为?怎就一定是崔时了?”
她话语哀切语调哽咽,围观人群听得几分动摇,有人低声议论:“听着倒像是有理……”
可沈霆之神色未变,又一声怒喝:“带证人上来!”
几名捕快压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快步而入,那人一脸惊惶,膝头着地跪得砰然作响。
沈霆之盯着他道:“你可认得这二人?”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眼神飘忽:“回大人……认得。”
“你可知罪?”
“小的知罪,是……是小的下了破肠草在马料里,是……是庄姨娘和二少爷让小的干的……”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
庄氏脸色顿时煞白,此人分明在府内藏得极深,同他联络也向来小心翼翼,怎么会被抓住!
崔时目光如箭:“你胡说八道!你是谁的人?谁收买你栽赃我们!”
“你闭嘴!”庄氏厉声喝止,随即转向沈霆之:“大人明鉴!这小厮我根本不识,他定是受人指使。如今朝中风头变动,暗箭伤人者多不胜数,岂可只凭一个下人之言,便断我们性命?”
她声泪俱下,哭得肝肠寸断:“还请大人查明真相,莫冤了忠良!
“你冤什么?明明是你们早就将我安插进府,混在粗使下人里多年,就是为有朝一日替你们害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崔时脱口而出,朝小厮扑过去,脸色又急又恼。
小厮却不慌,抖手从袖中掏出一物,托举于众目睽睽之下:“这是崔二少爷赏给我的,说我忠心可用,叫我记住今日的好,将来定少不了我的富贵。”
众人凝神看去,竟是一块温润的白玉,形制独特,玉面上篆着一个“崔”字,正是国公府子弟定制的私佩。
这种玉佩乃是崔家子弟才有的私物,不入流的外姓下人根本无法仿制,更不会有人随意遗落于外。若非亲手赠出,旁人断无可能得来!
崔时霎时僵住,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一句:“我……我根本没赏过他这个东西!”
而庄氏一听“私佩”二字,脸色当即煞白,几乎站不稳脚。
她强撑着开口:“你从哪偷来的东西?这玉佩是我儿随身之物,怎会给你!你分明是趁机栽赃!”
“栽赃?”小厮一声冷笑,反而越发镇定了,“姨娘若真觉得我是偷的,那也得有机会偷才是。崔二少爷素来高傲,又怎肯让我们这些粗使奴才靠近他房门半步?我一个打杂的,哪来胆子从他身上偷玉佩?”
说着,他猛地磕头,带着几分恶意似的提高了嗓门:“这玉佩是他自己给我的!谁都能验、谁都能认!他当时还说了句‘做得好,保你一世衣食无忧’!”
崔时脸色铁青,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送出过这块玉佩,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哪还说得清!
庄氏瘫软在地。
她原以为布下多年的人手足够干净,只要事后一处置,断尾就能脱身。可崔时的这一块玉佩,无异于将自己多年谋划拱手送进火坑。
四下正乱着,忽听门外一声通传:“国公爷到。”
崔晋自外步履疾行而来,沿途不时有官吏躬身侧让,却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一路上,京兆府的风声早已传入耳中。
蠢货!真是两个蠢货!
崔时原本便资质平平,靠的不过是他亲生的身份才得以被留在朝中栽培,哪知竟不知轻重,在这节骨眼上玩下三滥的手段。
而庄氏本该知进退,如今竟也糊涂到让一个粗使小厮替她办事?
崔晋一想到这,胸中便是一股火。
更令他厌恶的,是这一出“刺杀亲弟”的丑剧,偏偏挑在了崔植入御史台、刚被皇上破格任用的当口。
这是何等时候?正该满门归心、合力向上之际,偏偏有人非要揭锅撒灰,把整个国公府拽下水!
他本想等再过几日朝局落稳,再考虑如何处置庄氏这个渐渐不识规矩的女人,哪知她自己先送上了死局。
眼下最麻烦的,是风声已传,街坊百姓竟也围在府衙外头窥看,若他这国公还装聋作哑、只顾袒护,便是落下“纵庶欺嫡”“苛待新贵”“偏私成性”的名头,到那时别说是皇上,连御史台那帮死咬不放的言官都能啃他三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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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榜了,哭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