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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面对王守义的挑衅,秦观林白了他一眼,偏过头去不搭理。
这些日子里,王守义对秦观林并不设防,甚至可以说是十分信任。
无论王守义去到哪里,总是带着秦观林一起,这些时日里,秦观林跟着王守义先后去了城郊的兵营,又去了宫里,还见过不少官员。
甚至连他们谈论计划时,秦观林也坐在一旁。
他大抵能够猜到王守义是怎么想的,这些信息固然有用,可也要他能够出得去才行,否则知道再多也只是无用的信息。
看见秦观林这副模样,王守义也不恼,仍旧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秦大人还年轻,还不懂什么叫做见一面就少一面。这人啊,拢共也就活那么些个念头,人生在世三万天,就算你们打出生起一天见一面,这一辈子也就三万面,可哪里就有那么多呢?”
王守义自顾自说着,也不在乎秦观林到底有没有在听。
仿佛这些话都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一样。
一瞬间,王守义似乎有些失神,望着车厢内部,思绪飘远,但也只是刹那的事情。
“罢了,不提这些。”王守义微微摇了摇头,另起一个话头,“秦大人可知,王某为什么要带着你来这些地方?这可都是王某的秘密啊。”
秦观林垂下眼,不作答。
这样的话他不知听过多少次,对于这些人来说,秘密永远都是秘密,但憋在心里他们又难受,所以必须找个机会说出来,但又不能泄密。
这种时候,一个必然会死的人就成了最佳选择。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呵呵。”秦观林心里的想法瞒不过王守义,“秦大人不必害怕,王某说过,我的目的是拉拢秦大人。当然,拉拢不成那就只能请秦大人去死了。”
王守义语气平常,似乎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就像今天吃了烧饼一样简单。
秦观林这才拉回些许思绪,心有挂碍时总是难以专注。
“如此说来,秦某倒是愚钝了,不明白王大人此番用意为何。”秦观林说着看向窗外,车帘被风吹起一角,日光里是热闹的街景,“王大人本可以不必在意我,只管赢了就是,我会守约效忠新主。”
“自然,秦大人是一言九鼎的人,这一点王某不疑。”王守义欠首,“只是王某觉着,若是让秦大人在大局将定之前就主动效忠,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秦观林不搭话,王守义顺势说了下去:“依秦大人之见,王某的布局如何?”
城郊的大营里有半数是王守义的人,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钱,又花了多少功夫,就连皇城里的守卫也已经被王守义买通。
至于城内,人就更多了,光是这两日见过的,几乎三省六部的人都见了一个遍,话语间似乎还谈及了李皇后。
这就是秦观林最不能理解的地方,王守义这样行事,定然是已经有人在背后撑腰,否则仅凭他的布局,想要操控皇位的归属,那也不是什么容易的是。
这种时候祖宗礼法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该是谁的利益,就是谁的利益,世家大族也是如此,说的是宗教礼法,实则谈的是利益。
划分得清清楚楚,不沾边的人想要染指,人人得而诛之。
李皇后在这局中的位置就至关重要,皇后可不是什么花架子。
当今圣上皇子众多,光是留在阙都的就有四五个,不过眼下看来,最有可能的人仍然是楚王。
楚王与太子皆为先皇后所出,只是……楚王是先皇后长子。
王守义对李皇后说了什么,李皇后又是打的什么主意,秦观林就不得而知了。
“王大人布局深谋远虑,宫闱之内也十分严密,不好破局。”秦观林如是说。
王守义闻言笑了起来:“你可都瞧见了,宫闱内的守卫都是我的人,只要季殊荣入宫,她就出不了皇城。”
直到这句话,秦观林才正眼看向王守义。
他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季殊荣。
秦观林目光如狼似虎,恨不得此刻就把王守义给生吞活剥了!
“哈哈哈哈!”王守义忽而放声大笑,“秦大人,你的软肋可真好捏。”说着,王守义收了笑声,“怎么样?只要秦大人归顺,顷刻之间,我就能撤了这道令。只不过么,皮肉之苦多少得受一点。又或者……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季殊荣如何?”
王守义眯起眼,眼里闪烁着精光。
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加有趣了,这世间最有趣的就是人。
看着他们在各种各样的情景下挣扎,在人性与欲望之间做出选择,比任何戏剧都有意思。
“秦大人不若猜猜,季大人知道了这消息,她是会选择冒着去死的风险把证据送入宫,还是会保你活命?”
产生犹疑的一瞬间,秦观林也得到了答案。
真是奇怪,犹豫和答案竟然同一时间出现。
以季殊荣的性格,她定然会选择冒死入宫,查了这么久的案子,叫她这种时候放下,必不可能。
如果她不去,那她就不是季殊荣了。
可,欲念如同阴暗潮湿处生长出来的藤蔓,像那老旧房屋上生出来的爬山虎,吸盘紧紧攀附在心脏上,愈缠愈紧,无法忽视,也找不到理由掩盖。
如果她会选他就好了。
无论怎样,他还是渴求她的偏心。
要的不多,只要她在做出决定前那一瞬的犹豫就好。
如此便知足。
或许是同样的思绪牵动着季殊荣的心,坐在雅间里,胸口却怎么都像是憋着一口气,喘不上来,又不至于顷刻间窒息。
初来乍到时那种溺水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与此刻极为相似,一点一点把肺里的空气挤压干净,在那之前,只能清醒地感受。
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徐致恩的脸出现在门口,翻滚的思绪忽然被打断,季殊荣暂时从情绪里脱离出来,喘了口气。
徐致恩躬身见礼,让出身后两人。
“这位是御史黄大人,这位是柳大人,在中书门下任职。”
徐致恩说得含糊,刻意隐去了两人的实际职务,却点出这两人所在的衙门都不是什么寻常地方,意在让季殊荣清楚份量,但还没有到让她彻底加入的时候。
果然是前年的狐狸,不见着她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是断然不会撕开个口子让她进去。
季殊荣熟练地收拾好心底里的情绪,上前见礼。
四人落座后,季殊荣望着对面的屏风忽然意识到,今天这场酒宴也没有那么简单。
饶是潘冬青那样的人,在选择房间的时候,都会选最里面的一间,以避免耳目众多,走漏了风声。
可徐致恩这样的老狐狸,却选了一件居中的雅间,左右都有人。
要么是刻意而为,要么今天就不会谈及什么大事。
竖耳听去,两旁的房间里隐约有些动静,但到底是在酒楼里,听得不怎么真切。
可巧的是,偏偏也就是在这样热闹的酒楼里,上下前后都是一片欢笑声,唯独她身后——也就是左边的房间里,十分安静,仿佛是怕声音惊扰了谁,又或是掩盖了什么需要听见的东西。
楚王就在隔壁。
心里落了定论,季殊荣嘴上就有了章程。
“下官初来乍到,对皇城里的一应事物都不太清楚,还望二位大人指点一二。”季殊荣说着,深深施了一礼,顺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敬酒,“也不知二位大人喜欢些什么,平日里都有什么爱好?”
听到季殊荣这话,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笑开了。
“听徐大人的描述,原还以为季大人颇为严肃,没想到致恩兄所言不实啊。”
“是啊!徐大人传达有误,倒显得我二人不好亲近了。”
季殊荣跟着笑:“这也不怪徐大人,某在公事上难免认真一二,若是被人捉了错漏,这项上人头怕是不保,给徐大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属实是下官过错。”季殊荣顿了顿,继续往下说,“阙都饮茶风盛,下官前些日子得了些好茶,若是二位大人不嫌弃,改日请二位大人喝茶,不知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这是季殊荣第二次发出邀请,事不过三,如果这一次再拒了,季殊荣未必会再邀请。
两人互相看了又看,似乎拿不定主意。
黄大人先行开口:“既然季大人请喝茶,某也行一些风雅之事,前些日子偶得一副前朝周大师的字画,改日请季大人一同品鉴。”
听他开了口,柳大人也跟上:“我倒是没什么偏爱的,就只去尝尝茶好了。”
“二位大人所言,我都一并记下。”话音落定,季殊荣又绕着弯打听起来,“陛下如今身子骨大好,咱们才有这闲工夫饮酒作乐。”
这话一出,原本放松许多的三人,忽然笑起来。
徐致恩拎起酒壶,替季殊荣斟满了酒:“季大人似乎很是着急啊?”
季殊荣也不藏掖:“几位都知道资政殿大学士钱宗先一案吧?”
三人皆不言语,面色凝重些许。
季殊荣继续说下去:“三位大人难道就不好奇?我一个小小的灵台郎,何德何能跃迁一级去了大理寺?吕相放着那么多人中龙凤不去青睐,偏偏看重我一个司天监都说不上话的灵台郎?是他吕相老眼昏花,还是他年纪大了,也开始相信这些鬼神之说?”
“诶诶!季大人,季大人!这话可不能胡说啊!”
“季大人心中有怨,我等都能理解,理解!”
徐致恩也赶忙出声遮掩:“大人呐,吃醉了酒也不能说胡话啊!”
“你们理解什么?”季殊荣冷哼一声,“那刽子手的刀又不是架在你们脖子上,你们当然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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