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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归东宫的路本就漫漫,天公偏不作美,倏然间乌云翻涌,豆大的雨珠毫无征兆地砸落,顷刻间便成瓢泼之势。
李胤与罗三瑥所乘的马车陷在泥泞里,车轮碾过湿滑的青石板,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车帘一角。
侍从们忙着寻避雨的屋檐,一来二去,竟耽搁了近一个时辰。
待终于踏入东宫,雨丝仍黏着衣摆,带着深秋的凉意。
两人径直入了内殿,罗三瑥忙取来素色绢帕,先替李胤解下沾了潮气的外袍,又踮脚替他擦拭湿发。
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耳廓,她眉头微蹙,语气里满是担忧:“殿下,您可有不适?这般淋了雨,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李胤垂眸望着她,眼神在她发间跳跃,映得她眼底满是关切。
他忽然伸手,一把将人揽入怀中,手臂箍着她的腰,带着她快步走到窗边的长椅旁。
不等罗三瑥反应,他低头,试探着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像羽毛拂过,带着暖意。
罗三瑥身子一僵,抬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声音细若蚊蚋:“我…… 我害怕。”
李胤松开些力道,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温声问:“怕什么?”
罗三瑥垂着眼,指尖绞着他的衣摆,脸颊染上薄红,好半天才轻声道:“怕这快乐的日子走得太快,怕这份幸福本就不属于我…… 若是哪天,有人把它抢走了,可怎么办?”
李胤闻言,眼底掠过一丝促狭,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醋意:“方才见了你娘,倒是这般欢喜?”
罗三瑥抬头,眼神坚定,望着他认真道:“自然是欢喜的。可我更欢喜的是,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都有我真心爱着的人。”
李胤指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些失落:“你开心便好,只是瞧着你,便是没有我在身边,也能过得这般幸福,倒让我有些不是滋味。”
罗三瑥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轻笑,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耐心安抚:“殿下多虑了。没有您的允许,我又怎么会离开您身边呢?”
李胤眼中瞬间亮了起来,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语气里满是惊喜:“此话当真?”
罗三瑥望着他眼底的光,轻轻点头,声音温柔:“自然是真的。”
——
这边,尾刀已经把账册放到了李胤的桌子上,确保他一眼便能瞧见。
诸事办妥后,趁四下无人,他闪身进了尚公的寝殿,压低声音说道:“依照您的吩咐,已将账本置于殿下桌上。只是长此以往,宫里戒备势必愈发森严,往后……”
站在窗边的尚公,神色淡然,不紧不慢地开口:“若连这点事儿都畏首畏尾,当初又何必隐姓埋名?我就是要让他们知晓,他们正受百姓审判。”
李胤垂首,恭声应道:“是。”旋即,又犹豫着问道:“您打算何时告知罗三瑥她的真实身份?”
尚公微微一顿,沉声道:“我在等,等到太子也无计可施之时,那时才是道出真相的最佳契机。”
待李胤瞧见账本,已是夜深人静。他彻夜未眠,逐页翻看账本,心中波澜翻涌。次日,便火速召来大理寺卿刘扬,命其暗中彻查账本内容真伪。
三日后,当李胤接过刘扬呈上的一摞摞罪证,怒不可遏,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即刻传令,将户部尚书孙兴召至紫宸殿。
孙兴入殿,跪地参拜,李胤端坐上位,面色冷峻,手持罪证,向下位的孙兴,语气难辨喜怒:“孙尚书,你可知这是何物?”
孙兴面上佯装镇定,满不在乎地回道:“殿下,这是……?”
李胤猛地将罪证掷下,那卷宗不偏不倚,砸在孙兴脸上,他怒喝道:“这是揭发你户部尚书卖官鬻爵的账册!可为何,这般详尽的记录,我此前竟从未听闻?”
孙兴双唇紧闭,面容因紧张而微微抽搐,一时语塞。
李胤转而看向一旁侍立的刘扬,问道:“刘大人,你来如实说说,这究竟是何缘故?”
刘扬刚要开口,却被孙兴急切打断,孙兴连忙狡辩:“殿下,这账本所记,实难轻信,恐有不实啊!”
李胤目光如炬,质问道:“上书之人似早料到你会这般推脱,连证据都一并呈上了。这里头,买卖官职的时间、地点、人员、金额、所授官职,一应俱全,你还有何话说?”
孙兴只是一味高呼:“殿下,臣冤枉啊!这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李胤仿若未闻,径直问刘扬:“刘大人,本殿之前命你彻查账本真假,结果如何?”
刘扬微微迟疑,如实禀道:“回殿下,名单上的人员皆已招认,此事属实。”
孙兴仍不死心,大喊:“殿下,这分明是陷害,不可轻信啊!”
李胤再不犹豫,当即宣判:“孙兴,身为户部尚书,肆意买卖官职、滥用权力,危害社稷,即日起,罢免你户部尚书之职,听候处置!”
孙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继续争辩:“殿下,此事万万不可!您怎能仅凭刘扬一面之词便仓促定夺?恳请殿下慎重调查,再做定夺啊!”
为让孙兴心服口服,李胤沉声道:“本殿早已派人详查此事,但凡牵涉其中、放任不管的官员,一个都不会放过,定将严惩不贷!”
孙兴满心绝望,灰溜溜地退出紫宸殿。一出殿门,他便马不停蹄,匆匆赶往宰相府,求见宰相,盼着宰相能出手相救。
见到宰相,孙兴言辞急切,将事情前因后果详述一遍,懊悔不迭:“都怪我大意,上次刺客潜入府邸,怕是那时账本就被偷走了,我竟毫无察觉,实在该死!”
一旁的季泽明面露疑惑,问道:“可这账本,究竟是如何到了太子殿下手中的?”
孙兴亦是一头雾水:“我也正纳闷,实在想不通啊!”
这时,宰相终于开口,神色凝重:“所以,他当真要罢免你?”
孙兴刚要作答,门外传来通传声:“大人,小人有要事禀告。”
“进来。”宰相沉声道。
侍从入内,恭敬禀道:“大人,小人去寻提供情报之人,可等小人赶到,那人已没了气息。”
孙兴大惊失色:“死了?怎会如此?”
侍从点头,确认道:“是的,似是有人察觉他泄露机密,提前下了毒手,将他灭口了。”
礼部尚书徐江闻言,不禁摇头叹息:“可惜,可惜了。”
侍从又补充道:“不过,小人多方打听,得知洪景秀的女儿,名叫洪罗瑥。”
宰相喃喃重复:“洪罗瑥?”略一思忖,旋即吩咐,“她定不敢明目张胆用此真名,你再去仔细查探。”
众人皆未留意,季泽明听到“洪罗瑥”这个名字时,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溅落在衣袖上,他却浑然不觉。刹那间,他眼神复杂,似有万千思绪翻涌,却又迅速收敛,不动声色,仿若一切都未曾发生。
“是。”侍从领命,转身退下,屋内众人又陷入沉思,谋划着下一步对策,而朝堂之上,这场风云变幻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帷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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