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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还是留
春水本就对这小门小户出身又公然冲撞郡主仪仗的章俭不满。
但她便是有再多不满也没法表露出来,她只是郡主身边尚未站稳脚跟的小宫女,就算成了得力大宫女,也没法公然越过黄嬷嬷去。
黄嬷嬷是王爷的人,拂了黄嬷嬷的面子,便是对王爷不敬。
不过好在这章俭一直昏睡着。
谢知仪吩咐了人在他身边守着,若是醒来便知会她一声。
纪兰听过祝恭均异样时也只是淡淡应了声,让她随着自己喜好来便是。
既如此,谢知仪倒真生出几分想将章俭留下的心思。
况且祝恭均总要问她这事,能留下个合她胃口的确实更好。
黄嬷嬷将人捆进府时早提前将他祖上三代都摸清了,他爹娘都是佃户,却不料生了个会读书的儿子出来。
但书生哪是这么好当的,笔墨纸砚要钱,在书院读书更要钱,佃户生子本就是为了种田,可章家夫妇却养了个只进不出的白面书生,最后夫妇两人都是活活将自己耗死在田中。
如此听来,这章俭倒不像是个秉性好的。
但他们是给郡主找来解闷儿又并非找来同郡主安度余生的,因此黄嬷嬷汇报时只拣着好听的说。
管他穷的抠的,长得能入郡主眼便是好的。
章俭醒来是在廿五清晨。
谢知仪过去时都想好了说辞,却在同榻间男子对上眼的一瞬间失了语。
像。
实在是太像了。
而且他今日带了白色面纱,只露出起伏流畅的深邃眉眼,黑眸淡淡瞥向来人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厉色更让谢知仪恍然。
原本准备的说辞顿时化作河中月影,越捞越碎。
相顾无言间还是这书生先有了动作,他作势要下地行礼,谢知仪愣了下便回神止住他掀被下榻的动作,“不必多礼。”
那人垂眸一瞬,掀睫便又望向她,看似平静不起一丝波澜的黑眸克制着什么。
明明是同一人,今日瞧着,却比昨日更具诱人探索。
青年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无力,雪白里衣衬得整个人更是病弱易欺,微红眼眸期期艾艾地望着她,像是讨好般低低地唤她。
“郡主殿下。”
昨日还倔强着反抗的青年病后只余乖顺。
瞧着便让人心情愉悦。
谢知仪缓步走近,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越瞧越觉着像,像得她甚至有些不想将他留在身边了。
像几分是韵味,像太多便是无趣了。
她思忖着,出声,“你为何戴着面纱?”
“郡主身尊体贵,某怕过了病气给您才掩面示人。”
青年置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着,好似在紧张。
他母亲刚过世,家中也无其他长辈,谢知仪总觉着自己有些仗势欺人,这般行径实在让她难以心安。
她坐得离他有些距离,清透的瞳仁中并无太多情绪,平静道:“章俭,你若是想回去,那今日便可自行离开,若是愿意留在郡主府,日后离府时便再不必为银钱忧心。”
青年像是怔住了,黑眸落在她面上,片刻后才发出些声音,“我,我需要些时间考虑。”
指尖嵌进手心,闻清许几是用尽全身力气克制自己不要一口应下,他视线控制不住落在她娇俏面容。
眉眼弯弯,唇线柔和,对着个落魄书生也是好声好气。
谢知仪,这就是谢知仪。
她总是这般柔软,哪怕身居高位,也不愿以权势压人。
他恨自己发觉得太晚。
若是宫宴那夜他未曾饮酒,又怎会迟到今日才觉察真相。
那些早早便入了她府中的男子岂不是早早便见过她欢颜!
光是想想,闻清许便觉难以喘息,好似当真看见了谢知仪被他们毫无章法地伺候着。
他们是何身份也能近她的身么?
他们怎会知晓她喜欢哪个样式,又怎会知晓她偏好轻些还是重些!
短短瞬息间闻清许便要被自己潮水般冗杂的思绪淹没了,他克制不住地嫉妒,妒意同心动一道熊熊燃烧着,烧得他几是灵魂颤栗。
自进门时便全然掌控他心口律动的人就在面前,他日思夜想的发妻如今死而复生,闻清许抑制着自己想大口大口喘息的冲动。
还不是时候。
他垂下纤长墨睫敛住眸中情绪,便又听见谢知仪那悦耳至极的动听声音。
“午后能否给我答复?”
面前青年冷白耳尖染上绯意,他垂着眸,谢知仪便也顺着他视线往下看,就看见那双骨节分明淡青色筋络流畅的大手紧紧交握着。
确实,此事对他而言算得上是为难了。
本是清清白白名声大好的书生,如今却要屈居后院任人采撷。
可哪个女子不是这般,换作男子就受不了了?
况且她还未曾强取,只是问问他是否愿意,谢知仪有些败了兴致,便见这人抬了脸。
“能,郡主肯叫我考虑已是开恩,一上午足矣。”
谢知仪淡淡应了声,她还得去祝恭均那边,正好用完午膳回来听他答复。
身着淡紫衣裙的女子这才起身往外去,顾及着他自尊,谢知仪连侍女都没带进来。
待她转身闻清许才敢抬眸恋恋不舍地去看,视线克制不住地描摹她身形,他贪婪地嗅闻着,空气中淡淡脂粉香气隔着层面纱也足以沁人心脾。
只是一些余香,都足以叫他为之沸腾。
知仪。
知仪。
知仪。
放任自己沉浸半晌,闻清许才找回些许理智。
章俭是闻府从前养子,说是养子实际是副身,闻府被流放前闻清许便将他放出府了,还好他还活着,不然闻清许短时间内也没法找到这么个从身形到容貌都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人了。
相识几载,谢知仪偏好的男子类别他再清楚不过。
也要感谢这副皮囊,不然之前还没法将她吸引住。
他们眉眼生得像,闻清许这才想了法子将人送到谢知仪面前,待每月逢五时他再偷梁换柱来同谢知仪相处。
其余日子便是上值,再看顾阿圆。
等时机成熟时再坦白。
他不知谢知仪变回郡主身份究竟是为了什么,便只能先按兵不动观察一二。
每每碰上谢知仪,他都觉着自己像是变了个人,变成了贪得无厌不知餍足的野兽。
先前只是想能看看她,与她短暂相处过后心中欲望又蠢蠢欲动。
他想再多同她待会儿。
再多跟她说说话。
若是可以,能抱抱她,也是极好。
只有他不是闻清许时,谢知仪才愿意用正眼看他,才会心无芥蒂地同他相处。
此事万万急不得。
他决不能再搞砸了。
起码要挽回些许再同她坦白,且要赶在谢知仪觉察前坦白,否则他所做一切都将变作他居心叵测的另一桩铁证。
短短一上午,甚至只是独自用过早午饭都让闻清许觉着漫长难耐。
他迫不及待想见谢知仪。
不知是第多少次抬眸,总算瞧见那抹淡淡紫色,只是屏风后朦胧一个紫影撞进眼帘,他便仿佛被扼住喉咙般屏住呼吸。
可面上仍是要做出副平静模样。
谢知仪回府后还未进屋时便已知晓章俭上午动向。
毫不意外,他不曾出过房门。
不过她确实有些好奇,好奇他究竟是会点头,还是婉言谢绝。
或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她进屋时只瞧见那人静静坐在榻上,黑眸在她刚绕过屏风时便望了过来。
“可是想好了?”谢知仪没靠近,立在几步之外看他,如此距离便更能将他半遮半掩的脆弱病容尽收眼底。
乌发雪衣,高挺鼻梁将薄纱顶起,瞧着是赏心悦目。
“章某,甘愿留在府中,只是某家境贫寒并无与女子相处经历,怕是,还要请郡主,教导。”
他说得断断续续,像是觉着难为情,说话时也不敢将眼睛抬起来,只自顾自地说。
黄嬷嬷说过,他并无妻妾,就连婚约都无,但明面上没有,并不代表私下里不曾有,但如今瞧着他这副模样,看来是真不曾有过相关经历。
那便更好了。
谢知仪这才缓步走近,在榻边坐下。
比清晨时离得更近,约莫半臂距离。
“抬起脸来。”她命令道。
青年果然将脸抬起来,黑眸同她对视时轻颤一瞬,想挪开却又克制着没移开视线。
闻清许这下能将她看得更清楚,甚至能看清她瞳仁中自己的倒影。
她大抵只改动了眼型和鼻子,原本圆润的杏眸略微上挑,曾经那份乖巧柔软便被凌然替代,但依稀还能从其中窥见些从前的影子。
他何止想抬起脸来。
他恨不得立马就将自己剥光了来伺候她。
闻清许庆幸自己发觉得早,而不是等自己年老色衰时才发觉。
若真到那时,他唯一的本钱也要失去了。
“郡主……”
她忽地凑近,闻清许登时便哑了声,面纱下薄唇紧紧抿着,连呼吸都放缓了怕惊扰此刻。
好近。
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咚咚撞着,撞得他眼花缭乱,便是谢知仪近在眼前他都有些紧张地看不清。
下一瞬,手背被只柔软温热的细手覆住。
这下是彻底喘不上气,闻清许瞳孔猛一颤,他太渴望谢知仪,渴望到被她轻触都反应大得可怖。
骤然僵住的身子热到发烫。
烫得他好似真要发起高热。
淡淡香气完全将他彻底萦绕,耳间嗡鸣间闻清许又听见谢知仪声音。
很轻,却无比清晰。
“让我瞧瞧你都知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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