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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的四公子被安置在东厢房内,睡梦中依旧念念有词,左右不过洛、千、岚三个字。
齐颂听了半晌,心中戚戚。
看着没心没肺的少年郎,实则最容易为情所困。
他忍不住抬头遥望窗外的明月。
曾经,父亲说过情深不寿。
年幼的他哪里能参悟如此深刻的道理,他从来不觉得“情”字有多么可贵。
这不过是红尘中的善男信女一时困顿作怪。
他向来是个务实之人,绝不会为这种虚无的东西牵肠挂肚。
没错,正是如此。
齐颂郁郁呼出一口气,可那双清彻的眸子里却盛满了波澜。
“洛···千岚,洛千岚,你等着,我一定·····”
少年断断续续的梦话像是一道咒语,念得齐颂心烦意乱,喝醉了还这么多话!
他赫然转身出了东厢房的门。
*
月上中天,青园的灯火却长亮不歇。
姐妹二人已经卸了钗发,双双躺在架子床内,猩红色的软衾好似一张巨大的网,将姐妹二人拢在中间。
骨肉分离八年之久,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贴心话。
梅三娘子朝外头瞧了一眼:“时候不早了,咱们该睡了。”
“可是阿姐,我还不困,我还没说完呢!”小芝麻精神抖擞地撑起手肘,亲亲热热地依偎着姐姐。
梅三娘子宠溺一笑:“再不睡,明日就不给你梳小辫了!”
姐妹俩从小就睡一张床,入夜后,妹妹总喜欢缠着姐姐说东道西,每次阿娘举着蜡烛来时,少不得念叨她们几句!
每每这时候,姐姐都会威胁道:再不睡,明日就不给你梳小辫了!
往事重现,小芝麻心口涌上一阵强烈的暖流。
隔着被子紧紧抱住梅三娘子的手臂,一张小脸也深深埋进她的怀里:“阿姐,再多说几句吧,我喜欢听你说话。”
梅三娘子顿了顿,再度开口时语调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闻莺阁落罪之后,我被姑苏一位富商纳作妾室,只可惜那人命短,没过几年就死了,府上主母说我一无所处,便又将我发卖到了戏班,后来辗转来到湖州,我索性就靠唱戏为生了。”
寥寥几句话,就概括了自己过去八年的遭遇。
小芝麻听了却是心如刀绞。
阿姐总是这样,默默承受一切磋磨,却为自己博出了一条生路,对比自己这些年的日子,她顿觉惭愧万分。
“阿···姐。”眼眶酸酸,她哽咽地望着姐姐那张动人的面庞,纵然容颜不减,可这些年的辛酸苦楚早已化作无形的哀伤,落在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
“往后我们俩相依为命,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静默了一息,对面的梅三娘子噗嗤一笑:“傻丫头,你莫不是忘记自己已经成婚了?如何能与我相依为命呢!”
梅三娘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语态轻柔,似在哄小孩一样:“能嫁入高门,衣食无忧,也不枉费我替你筹谋一场,我看那齐公子一表人才,能得这般如意郎君,你定要好好珍惜。至于阿姐···”
她轻轻颔首,笑容中带着几分沧桑:“我已是残花败柳,能在戏班子里混个温饱就心满意足了。”
“阿姐!”小芝麻鼻头一酸:“你万万不可自轻自弃。从前是你护着我,往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梅三娘子依旧笑容和煦:“傻丫头,如今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昏暗的烛光中,小芝麻倔强地摇了摇头:
“阿姐,我存了一笔钱,足够咱俩赁一间小院、再租个铺面,只要有营生,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梅三娘子嗔怪:“傻妹妹,你有家室,怎么能同我在一起过日子?”
“阿姐!”小芝麻急切地坐起身,神情略有几分为难:“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与二公子并非······”
*
青园的主屋内灯火昏暗,西次间是宽敞的汤房,内里有个四四方方的泡池。
齐颂赤身端坐其中,两个精致的梅花凹槽正源源不断地吐出热流,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
温热的波浪荡漾在肌肤上,他仰头靠在池壁上。
许是心中有所记挂,无论温热的水流如何涤荡,他的思绪却始终紧绷着。
曲清婉、梅三娘子······
万千思绪自心头滑过,齐颂只觉得头痛欲裂。
前几日在桑园受了寒气,还以为可以撑过去····
他倏尔睁眼,烦躁地起身,带起一阵水花飞溅开来。
他视若无睹地踩着满地水渍回到寝室,空气中弥散的木质香没有安抚的作用,反而令他的身体越发沉重起来。
*
寂静的西厢院。
直到巧莲匆匆来敲门时,屋里的姐妹俩居然还在互诉衷肠。
“少夫人,您快去看看吧,二公子他病了。”
小芝麻一惊,赤足走到门边:“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王巧莲也一脸惊诧:“就是说啊,方才仓实去屋里添炭,才发觉二公子浑身发热。”
糟糕!
小芝麻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向架子床:“阿姐,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他。”
语落,她抓起外裳就出了门。
黑暗中,梅三娘子望着那道消失的背影莞尔:“去吧,好妹妹。”
王巧莲打着灯笼,主仆二人顺着抄手游廊一路往东。
小芝麻:“请大夫了吗?”
巧莲点点头:“仓实已经去了,只怕是没那么快。”
小芝麻匆匆赶到主屋时,一身苍青色寝衣的齐颂正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半边帷幔垂下来,挡住了他潮红的脸庞。
待她走近一看,心口倏尔发紧。
“二公子!”她伸手探他额温,指尖触及一片滚烫。
巧莲不解:“咱们这几日赶路,也没遇上风雨啊,怎么就病了呢?”
小芝麻忧心忡忡地凝视着他思绪却飘到了几日前:“或许·····是在桑园受了寒。”
那几日她偶尔听见他咳了几声,当时并未在意·····
“都怪我,疏忽大意了。”
他遭遇海难,本来就比常人虚弱些,自己怎么就能如此粗心呢!!
仓实腿脚麻利,很快就请了大夫来。
“脉象浮紧,舌苔薄白,此系外感风寒。老夫这就开个温和方子,避风静养两日便可痊愈。”
语落,大夫又忍不住问:“夫人,老夫方才号脉,发觉你家相公身子骨略有些单薄,不知是先天体弱还是遭过大病?”
小芝麻急忙点点头:“不瞒您说,他····我夫君他先前遭遇过海难,昏迷了数月才苏醒。”
老大夫恍然明了,忍不住啧啧叹息:“那就难怪了,夫人且听老夫一言。人之元气如灯油,年少时焰头正旺,便觉熬更守夜无妨。待到中年后,方知点滴皆在暗耗。你既为内眷,当效法古之贤妇,晨昏定省间观其面色,饮食起居处察其寒温,所谓‘上工治未病’,就是这个道理。”
大夫说完,走去一旁的桌前执笔写脉案,末了,又温声补充:“如今天气寒凉,他落水积下了寒邪,应时时添件鹤氅,或以温补的汤羹调理,亦不至于高热至此。”
语落,他将药方往前推了半寸:“夫人,莫学那些愚妇,待到夫君鬓染秋霜时,对着药炉空垂泪啊。”
小芝麻心虚地点点头,目光落在齐颂那张惨白的脸上,懊恼不已。
仓实去取药,巧莲去灶上生火。
烛火盈盈的室内,只剩下二人相依为伴。
方才姐妹相认的喜悦已经淡去,她拧干温热的手帕,替床上的病人擦拭脸颊。
烛光中,他润白的脸颊泛起一股异样的潮红,眉头微蹙,似乎很不好受。
“二公子,全都怪我粗心大意。”
自从二人成婚后,他每日早出晚归,忙碌不已,她还以为,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常了。
她轻叹一口气,继续擦拭着他的侧脸,润湿的帕子摩挲着滚烫的肌肤,带走了余热,睡梦中的齐颂缓缓舒展了眉头。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巧莲端着熬好的汤药前来。
两人合力扶起齐颂,他倒是像从前昏迷时一样乖巧。
服了药,小芝麻盯着齐颂沉静的睡颜,恍惚中,以为彼此又回到了几个月前,他尚在昏迷中的时光。
“二少夫人您去歇一会儿吧,我守在啊~~”巧莲说到一半,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小芝麻摇摇头,这种时候她怎么能离开呢?
“你去睡吧,我想陪陪他。”
夜色阑珊。
一眨眼就到了后半夜。
她委身坐在齐颂床边,喝了药后,他的脸色好多了,没有之前那么红,眉头也舒展了,没过多久,额头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小芝麻急忙投了温热的帕子,继续替他擦拭,手掌滑到侧颈才发觉他胸口的寝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大夫说发了汗就会好转,果然没错。
只是这湿答答的衣裳穿在身上本就不舒服,她没有多想,去箱笼里取了干净的衣裳就来替他更换。
盈盈烛火中,男人清瘦的肌理暴露在空气中,一双素白的手轻轻滑过。
温润却又令人颤栗。
恍惚间,齐颂缓缓睁开沉重的眼帘。
室内明亮的烛光在他模糊的视野中轻轻摇曳着,勾了出女子含羞的侧脸。
她屈膝跪在榻上,手中握着一件月白色的寝衣,正在往自己光洁的胳膊上套。
乌黑的秀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在身后,随着她俯身的动作,一缕秀发滑落在他侧颈,青丝婉转,柔润如风。
齐颂感觉有什么东西滑过心尖,痒痒的。
身畔的人并未察觉到他醒来,她将敞开的衣襟一左一右交叠起来,那白皙的胸膛便消失在视野中,系好衣带,她的目光转而移向齐颂那双笔直的长腿。
······
从前换衣裳、擦身、涂药油······她都亲力亲为的,更何况,二人还曾有过一夜肌肤之亲。
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可当一双柔荑落在某人的裤腰处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身上灼热的温度烫了一下。
蓦然缩回手。
静默了片刻,她再次尝试褪去某人的睡裤。
可越是心急,手中的腰带便越是冥顽不灵,她急得鼻尖都沁出了细汗,只得俯下身,凑得更近些。
恍惚间,身后传来清浅的笑声:“夫人不必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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