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发冲冠为红颜

作者:却看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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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7 章


      顾云宸被剥了凉州主将之位,无禁足,早朝依旧。

      只不过方清梦却因此役平步青云,入了中书省,提做谏议大夫,又赐了正议大夫的爵。

      主将无旨出兵,身为监军难辞其咎;顾云宸被剥了凉州主将的位置,而方清梦没有因此受牵连,反而高升,不知陛下此举何意,只是两人的嫌隙好像更深了些。

      刚下了朝,便看见两人聚在了一起。

      方清梦生性冷淡,大喜大悲不形于色,温润的玉总是泛着寒光,人如其字,清风凉立,梦碎星河,京中的人什么时候见过,她眉梢都染上了笑。反观立在她身旁的顾云宸,虽是勾着笑,说话却咬牙切齿的,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

      大隐隐于市,方清梦平日里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如今去了凉州使了两番手段,便扶摇直上,前年踏了顾云宸的肩,今朝踩着她的头。顾云宸几次出生入死,不跳脚找她算账才怪了呢。

      陛下经五皇子那事,变得性情暴虐,喜怒无常,前几日才抄了一位给事中的家。现在大明宫内人心惶惶,就连李云哲都不敢有所动作,只等着看顾云宸和方清梦能不能唱一出好戏了。

      “依你前几日所言,此番,我是不是欠了五皇子好大一个人情”

      “何止,”方清梦提了衣摆下长阶,“若是日后他要那位置,你是要无论风霜雨雪,自凉州赶来助他的”

      顾云宸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今日长安的太阳也太大了些”

      方清梦不解,转头看她。

      “你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顾云宸说,像初春刚化冰的静山河,双眼皮下一汪春水生机勃发,嫩嫩的,淌在无杂的冰层上。因笑意堆起的卧蚕似覆着暖阳的坚冰。

      方清梦是宠辱不惊的人,不会因入了中书省而开心成这样。

      “入中枢,你会更开心吗?”顾云宸问她。

      方清梦有些意外,顾云宸什么时候也会打喻了。将她受圣恩拟成沐阳。

      顾云宸不求利禄功名,自是不知道前途似锦对仕子而言,何等求之不得。

      “寒窗苦读圣贤书者,何人不想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入中枢,已可光耀门楣,侯爷,你说呢?”

      “我说,人生不过七十载,年华如流水,往昔不可追忆,来日难能预料,我自风流恣意,身后功名声誉,任人评说”

      “闲云野鹤,好不快活,”方清梦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身世牵绊,多少人能如愿”

      “你非林中鸟,也非池中鱼,远山丘中鹤,展翅落中庭。”顾云宸偏头看她,她身上绯红色的袍子落了一些霞光泛在她脸上,“清梦,你生来就很适合朝堂”

      “女子入朝堂,古往今来,只太后垂帘听政十几年么,有此先例,”后来陛下亲政,将旧党一网打尽,不许女子入仕。

      方清梦远眺金水桥前那道巍峨的太和门,仿佛看到了四海升平、万国来朝的盛况。

      三月暖阳高照,方清梦这句话却让九、十月的悲怆秋风扑到了脸上。

      顾云宸默住,走了几丈,她迈到方清梦身前,神色庄重,认真道:“清梦,你只管搅长安这一趟风水,若日后谁敢拿你身份造次,我便带着凉州二十万兵马,将他那府邸围上个三天三夜”

      方清梦抬头看她,也不知是谁要造次,幼稚极了,她眯着眼睛笑了笑,答:“好”

      远处的众人看着此景,可不觉着方清梦脸上那几抹笑意是发自肺腑,只看见沉不住气的顾云宸刚下朝就将人堵在了金水桥边,认真又带着孩子气,像个稚子无可奈何地讨要一个说法。

      这两人的梁子不知结了多少。

      然后方清梦昂头,不知说了什么,便撩着袍子越过顾云宸,要往玄武门找自家轿子去了。

      这一对冤家似乎比江元洲与凤洛有意思多了。

      顾云宸心无城府,方清梦逗她,跟逗小孩似的。

      温书邈一月前成婚,方清梦远在凉州,不能赴宴;回京几日,尘埃落定,几人便在风满楼小聚。

      远对青丘,怀抱碧水,明月铺檐宇,清风招满楼。席间小菜皆是清淡爽口,配上独家酿造小酒,把酒言欢。

      渔家灯火,与湖中星点辉映,顾云宸与兄长共饮于秀水舫船舫上,抬眼便看见了月下清辉。那一抹天青色,白瓷捻着青花瓷酒杯,衣袖沾染了酒气,眼角清风流转,勾了青丝的几抹情丝至了顾云宸桌前。

      顾云宸就着清风酌了几杯酒下肚,不知兄长所言。

      “云宸,”顾未明正色道。

      听见兄长严肃的语气,顾云宸这才回过神来,“在”

      顾未明自然是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方清梦几人。

      他提点道:“近日你与方秉文不和的言论传得满城风雨,陛下自五皇子一事之后性情大变,不若从前,朝中众人只等看你二人的好戏,才将你们推到了那风口浪尖上。你该收敛着你的脾气,别做了那出头鸟”

      顾云宸点点头,“我记住了,多谢兄长”

      “我曾在几年前查一桩旧案时与方秉文共事过,此人自小在江南长大,江南各方势力盘根错杂,不比长安好了多少,他自小受官场浸润,虽是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却心机城府不浅,若论手腕,你定是比不过他。不过你与他共事几年,不和的言论日盛,他从未做出过什么陷害的事情,排除不想与你计较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或许就是等你按捺不住,先发难与他,他便趁机将你一军”

      她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以至于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置身事外、不争不抢的。顾云宸不大想从别人口中听到“方清梦心机城府不浅”的话来,那般谋而后动、料事如神,在别人眼里倒都是些不好的。

      “兄长所言极是,不过如何应对清梦,我自有盘算”

      顾未明诧道:“你呼他表字?”

      “她虽有谋略,却从未将心计用于我身上,凉州这两次立功,她功不可没,况且,她曾救过我的命。”说到这里,顾云宸神色柔了柔,脑海里满是白雪皑皑上,有一书生在紧锣密鼓的雪中骑着马,带着她,一起成了“夜归人”。

      顾云宸很喜欢“夜归人”这三字,是期盼,是守候,是挂牵,是方清梦独予顾云宸的温柔。

      顾未明却觉着她神情过分温柔了些,笑意攀上月牙,在那一湾柔情里面荡呀荡。

      他皱了皱眉,当即警铃大作,想到方秉文那样孱弱的男子入不了顾云宸的眼,是自己多心;为确保万无一失,又提点道:“方翰林是三皇子的人”

      “如今陛下替五皇子卖了好大一个人情给你,明晃晃地将你划入五皇子麾下。此战陛下将过归于你,将功赐予方秉文,令你二人敌对之势愈甚,相互制衡,你切莫意气用事,留了把柄与他”

      “谨记兄长提点。”顾云宸端起酒杯,有些心虚地瞄了一眼顾未明。心想我最大的把柄如今已经捏在她手中了,世人以为我恨之入骨的死对头,其实是我的枕边人,许多事情,都是她在替我筹谋。

      “你此战虽有‘无旨出兵’的大罪,却收复了河西三郡,父亲声色俱厉,是着着实实为你捏了一把汗,此酒是父亲令我替你置办的庆功酒。”

      陛下罚过,不宜在府中大肆置办酒席,秀水舫不算长安奢侈之地,距风满楼近,能攀附风雅,是品级不高地官员和士子常来之地。

      “让父母亲担忧,云宸不孝”

      “你无须自责,忠孝难两全,你自在凉州照看好自己,家中有我和你长嫂”

      “今日还有一事,便是替你分析长安如今局势”

      船夫在船尾摇着船桨,湖面浮着月光,星点跃然素白上,花船的琥珀色灯火与珍珠白在墨蓝色的水中交相辉映,荡起的层层涟漪上,桑脂色的袍子倒在各色光点中,一点点向天青色靠近。

      “坐于方秉文左手边之人,便是一月前与兴安王凌风箫之女兴安郡主成婚的新贵——温书邈。想必这位天才你曾有耳闻,上次你回京之时,曾见过他”

      温书邈自小便被称为神童。一岁能言,三岁吟诗,五岁填词,出口成章,过目不忘,满腹经纶;乡试、省试皆是魁首,本以为能再现当年徐成济连中三元,却被从岳麓书院杀出来的方清梦截了胡。

      这位天才博学广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入国子监一年不到,便注解了困扰众多博士多年的古籍。只是温书邈醉心学术,无意入仕,又性情古怪,沽名钓誉,任谁也没想到,他会与凌含漪成婚。

      “他如今是郡驸,温氏一脉享有盛名,又有参修国史的功绩,算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接着便说到了江元洲。

      “坐于方秉文对面地那位礼部郎中江元洲,江公子,与凤洛交情匪浅,两国邦交中这人功不可没。又与御史中丞之女自小有婚约,宣如南念家,因此这婚事便一拖再拖”

      话又说回了方清梦身上。

      方清梦那篇文章文采绝伦,拍案叫绝;针砭时弊,见解独到,言辞犀利,发人深省,张榜后一时洛阳纸贵;那一手簪花小楷,引得无数学子临摹。

      “五皇子落幕,三皇子一党正得势,方氏更是如日中天,他虽不受宠,不过身为嫡子,深受重用,陛下又借他之手制衡凉州,保不齐,是下一个徐星剑”

      “你与他,别生太多嫌隙”

      顾云宸嘴角笑意不止,又怕顾未明看出端倪,她学着方清梦的样子轻呷酒,想着:她与方清梦能生出什么嫌隙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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