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雪糕

　　冷面阎罗王大概像这个时代的所有小孩儿一样，对家人的情感表达会比较含蓄，应该也不算，也许他根本没这个想法，只是想着今天刚巧是母亲节，他刚巧买了束花，然后刚巧买的花是闻女士喜欢的，然后刚巧他周天晚上没有回学校，这束花放他手里也没多大的用处，就随手塞进了闻女士的怀里。

　　也许觉得送花还不够完美，就随口说了句今天快乐。

　　自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开始像一对真正的母子一样，母亲开始唠唠叨叨，儿子嗯嗯点头回应，有些不耐烦，但是也没有争吵过。

　　周天不用上课的时候，闻秋周六晚上就会被闻女士接回家，等到周一早上又会把他送去学校，像初中他住校的那样，只是从老破小的房子换成了空空荡荡的别墅，但是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

　　“闻秋！”

　　闻秋刚下车就听到了周致的声音，闻女士从车窗把一盒牛奶递给他，说道：“快拿着，我要困死了。”

　　闻秋伸手接过：“走了。”

　　闻女士叫住他，语速很快：“今天小满了，这段时间估计高温高湿还多雨，也许还有暴雨闪电打雷什么的，被吓到了记得捂着耳朵，昼夜气温差比较大，白天别在外边跑跑跳跳什么的，晚上睡觉盖好被子，真生病了你那点小病小痛的估计也够折磨人的，还有别吃凉的知道么？”

　　这话有点像大人对小孩的叮嘱，闻秋不怎么乐意听这种话，冷着一张脸说：“我又不是小孩。”

　　“你不是我是啊？昨天晚上偷偷吃冰棍的是谁？”

　　“不是我。”

　　“你没吃那冰棍自己长腿跑了？”闻女士挥了挥手：“我周六来接你。”
　　说完就开车走了，看起来急得真得立马赶回家睡个回笼觉一样。

　　周致从大老远就看见了闻秋从一辆黑色的轿车上下来，随后就看见有个戴着墨镜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探出头来，太年轻了，以至于周致觉得那个女人可能才二十出头。

　　只是，闻秋跟她是什么关系？

　　看那车开走后走过去伸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起走，随口问：“刚刚那是你姐姐么？”

　　闻秋嘴里含着吸管侧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不是。”

　　周致也不多问，只是走到半路，闻秋就将他搭在他肩上的手拿开了，无语道：“搭个肩膀都不行啊？那么小气。”

　　闻秋看了他一眼，周致又自己找补，嘿嘿两声：“也不是小气，你真小气的话在校门口那儿就该把我手拿开了。来，我肩膀借你搭。”
　　说完后还真将右肩膀怼到闻秋的面前，肩膀一高一低的看起来真的有种脑干缺失的感觉。

　　“白痴。”闻秋无语骂了一句。

　　周致也不在意，跟他并排走，闲聊一样，问：“你这段时间怎么没去网吧啊？”

　　“我在家。”

　　“你在家也不玩游戏么？”周致又问。

　　闻秋突然觉得周致还不够了解他，摇头，“不爱玩。”
　　随后将牛奶盒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周致在旁边笑着鼓鼓掌，夸赞道：“准头真好，下午一起打篮球怎么样？”

　　那满脸期待的表情闻秋都不知道怎么拒绝，又摇了摇头。

　　周致吐槽了一句：“真高冷。”

　　闻秋抿了抿唇没说话，将书包带往肩上一勾就抬脚走了。

　　“急什么？等等我。”
　　周致抬脚跟上，裤兜里的那块巧克力一直放着，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像上次平安夜那天晚上的苹果一样没送出去，跟在闻秋后边几个台阶走，二楼楼道里还有同学低声说话的声音。

　　“今天居然二十号了哎！”有个女生说。

　　“那又怎样，咱们也没男朋友。”另一个有个声音听起来很无所谓。

　　“这跟男朋友有什么关系，数字特殊想要庆祝一下不行么？跟家人表达爱意也可以的吧？”

　　“说的也是。”

　　有人小声哎了一声，轻声问：“有人敢去给实验班那几个帅哥送巧克力么？”

　　刚说完就有人嘘了一声，随后那几个女生捂着脸转身，周致抬眼看了下一直低头玩手机的人，他觉得除了他自己，估计真没人敢送巧克力这种东西给闻秋，平时给颗巧克力糖都能听到有些暧昧又唏嘘的笑声，更何况现在是五月二十号。
　　但是怎么说呢，他自己也不怎么敢。

　　走上楼的时候那几个女生的议论更大声了点。

　　“我的妈耶，我刚刚都没注意到。”

　　“我也是，好帅救命。”

　　“前面那个是闻秋吧？”

　　“对啊，你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他都不怎么出来玩，我上次还认错了。”

　　“是不是经常跟周致一起玩的那个？”

　　“嗯嗯。”

　　“那是陈琰！实验班太多帅哥了，我上次还以为是戴眼镜的那个呢。”

　　“不是，这也太养眼了吧，闻秋真的好高冷啊。”

　　“我觉得周致比他帅点。”

　　“哎？我还以为大家都跟我一样觉得闻秋更好看呢。”

　　“周致双眼皮啊，那金发不够亮眼么？”

　　“你们不觉得闻秋那眼睛黑亮黑亮的很好看么？而且他单眼皮哎，眼睛还那么大。”

　　“可闻秋他太难接触了，感觉有些内向，都不怎么出来玩。”

　　周致听见这话颇有感触的点了点头，想跟她们说闻秋特别难接触，老子花了半年时间才好不容易跟他并肩走的。但内向么？好像不怎么觉得吧。

　　他想，闻秋要是跟他一样爱说话的话，那估计会有更多更多的人喜欢他。

　　“那比周致好多了吧，周致那样看起来像渣男。”有个女生义愤填膺地说了句。

　　周致听到后面这句话噗嗤一声，想着自己怎么招惹人了？
　　抬脚拐了个弯，走到三楼，后续的讨论声就听不清了。

　　他还以为自己专情也纯情呢，单身十七年反倒有了个渣男的称号，他简直冤得不行。

　　情人节那天闻秋能大大方方的送了朵红玫瑰给他，也敢牵着他的手在满是情侣的街道上走，那是因为牵他的人是闻秋，不是别人。闻秋那人看起来对周围的眼光都没什么好在意的，他大方，他不扭捏，他自在坦然。

　　但把对象换成他的话，那可能就没这效果了，因为他不大方，他扭捏，他小心翼翼，他做不到像闻秋那么从容淡定，特别是现在他跟闻秋关系越好他就越怂。

　　他像个得不到漂亮玩偶的小孩儿却开始过早担心失去不属于他的玩偶，他担心他一旦开始表露心意后被闻秋发现，闻秋不接受就彻底断了他们的感情。

　　但更贴切的应该是，他像快得到宝藏的小偷。

　　也许这话说得稍微严重了些，但周致也不是第一次认识闻秋，他对闻秋的很多性子都摸得一清二楚，闻秋实诚，性子比谁都犟，他对未来的规划很明确，他知道他该要什么，但凡有点什么事情不合他的意他能立马放弃，一点都不犹豫，也不会停留。

　　闻秋是个很会及时止损的人，所以周致才会这么如走钢丝，如履薄冰。

　　像那晚醉酒的话，周致很想当真，他也尝试观察过闻秋的后续表现，可闻秋从来都没对他做过什么亲密的动作，他偶尔也会问闻秋记不记得那晚发生过什么事情，但闻秋只是看着他说了句白痴。

　　闻秋从来不主动，但是却像主导者，一步一步将他引进圈里，让他主动交代实情。

　　闻秋不说那晚的事情他也不敢说，他甚至都不知道闻秋有没有喝断片，他像个偷吃了糖的小孩儿一样暗自窃喜又战战兢兢，他怕某天闻秋脑抽一样想起了什么问他，你为什么要偷亲我。

　　“周哥，想什么呢？”
　　张图真看着周致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疑惑道：“思春了？”

　　“谁他妈思春了？”
　　周致有些气急败坏，想转头的动作僵住了，随后半侧着身反问：“夏天都来了思什么春？”

　　闻秋写字的手一顿，笔尖有很迅速地转了两圈，随后笔头点在了那张草稿纸上，他眉头微微一抬，看向那个有些暴躁的少年，嘴角还划过一道似有似无的得逞的笑。
　　像极了小时候喂养白猫时的得意。

　　“你急什么？随便说一句你都成这样，以后真谈恋爱了那不得脸红成个猴屁股啊？”
　　张图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嘲笑了一句。就周致这个说了句思春情绪就起伏这么大的人，真谈恋爱那估计全世界都可以看得出来。

　　周致转过身去骂了句滚，“不可能。”

　　“周致。”
　　闻秋对着周致的背影喊了一声，随后看见他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怎么了？”周致转过身问了一句，手肘搭在闻秋的桌子上，修长纤细的手指有些蜷曲。

　　闻秋也没说话，他的手很自然的触碰了周致的手，有点热，周致牙齿轻咬着舌尖，没等反应过来闻秋就松开了，留下一点余温。周致低头看了下手心里躺着的东西，一颗巧克力，圆形的。

　　“给你的。”闻秋对着他说。

　　“谢了。”

　　闻秋嗯了一声，笔尖晃了晃开始低着写练习，没几秒就听见桌子被敲了两下，周致手心里躺着一根棒棒糖，是他平时戒烟的时候喜欢吃的那种苹果味儿的。

　　“礼尚往来。”

　　周致把棒棒糖送给了闻秋，口袋里的那颗巧克力却最终也没敢送出去。

　　下午放学的时候，实验班一群男生开始组队打篮球，何凯抱着个球起身，看着前边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问：“周哥，打球么？”

　　闻秋正在给周致讲题，听见声音后停了下来，周致抬头回了句不去，随后低头对着闻秋小声说：“你继续讲。”

　　何凯他们听见周致说不去后就走了，他们也没问闻秋去不去，因为他们知道结果是什么。
　　整个班现在也只有周致能毫无压力的跟闻秋聊天说笑，平时体育课两人组队的话百分百是他们两人一起，四人组队那四人中间肯定有他们俩，他们不会分开。

　　但倘若有一天他们俩不在一对的话，那大概率就是闹别扭闹矛盾了，周致会跟陈琰和张图真他们组一队，闻秋也不会落单，因为他不会来。
　　闻秋的这种行为让何凯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闻秋上体育课只是来陪周致的，而不是他真的想上课。

　　放学时间吃饭的吃饭，去打球的打球，像他们俩还待在教室学习的很少。但他们讨论的声音也不大，也不会影响还在教室里的人。

　　周致上次的月考进步不大，也就四五名这样子，他的这个成绩就算放在其他班也是不怎么够看的，他常年稳坐实验班的倒一，而他的后桌，常年正一。

　　“我是不是有瓶颈了啊？啧。”
　　周致点了点卷子上的错题，懊恼道：“我上次错的也是这种类型的题，怎么背都记不住。”

　　“不急，有时间。”
　　闻秋的声音最近有些哑了，不知道讲题讲多了还是变声严重，开始有些低沉，不像去年的少年音，倒像是长大了。

　　周致眼神细细描绘着他的嘴唇，喉结稍稍滚动了下，“不能不急啊，差距太大了。”

　　“什么差距？”闻秋问。

　　周致顿了一下，想说跟你的差距，但却指着还在教室里学习的苏文清，随后手指转了个圈，说：“跟这个班的差距。”

　　闻秋点头，说了句确实。

　　周致乐了，笑道：“你会不会安慰人啊？你这时候不应该说你每次都有进步，总有一天会赶上来的么？”

　　“那跟我刚刚说的那一句不急，有时间，有区别么？”闻秋反问。

　　周致叹了口气，说：“也是。”

　　“想我安慰你么？大狗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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