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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大宗门(一)
高兴村,祠堂上方笼起圈圈血光。
祠堂内一片岁月静好。
苏立将肩上悬空的圆球拿到手上,彬彬有礼:“我知道让妖人超度闻所未闻,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个宝物。”
她将摄影机的作用又解释了一遍。
“如此一来,白月时所作所为可以尽收天下人眼中,我与他皆不敢造次。”
白月时面容沉静,心里止不住波澜。
这次他与苏立是真的坐到了一条船上,他若超度出了纰漏,苏立定也逃不了干系。
苏立大脑快速运转。
她不知道白月时到底能不能蒙混过关,但她无法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去洗白妖人身份。妖人身份越早被洗白,对她才越有利。
但她一向谨慎,已经做好了白月时失败的心理准备。把摄影机用在这时候,也是为了告诫仙门不要轻举妄动而被落下口舌。
果不其然,在场所有人听到“摄影机”的说法后都眼色微变。
衡器宗宗主贺星文饶有趣味:“老朽还是第一次听闻如此宝物,不知其是何出处?”
苏立淡笑:“待超度之后,我定邀衡器宗一叙。”她故意将语气说得暧昧,颇有讨好衡器宗之意。
衡器宗先前因为灵语堂的事就与无心堂有过交流,她相信这件事很容易被仙门知晓。至于交流了什么,其他宗门就未必知晓了。
苏立故意利用这点信息差,目的是做戏给其他宗门与灵语堂看。
五大宗门彼此制衡,是宁愿无心堂自己发展壮大,也不愿由其中哪一方吞下无心堂独大。衡器宗自然乐得收下无心堂的奉承,其他宗门却不会想看到无心堂被衡器宗拉拢。
苏立相信只要白月时不出错,其他宗门也会出手拉无心堂一把,卖无心堂一个人情。
至于灵语堂那边,掌门代玉山直接着了苏立的道,果真以为衡器宗要将灵语堂弃掉,神色变得更加慌乱。
泰体宗宗主叶和硕立马转身:“那就快走吧,恒丹宗未必能顾得过来。”
苏立若有所思,心遥曾经八卦过泰体宗宗主对恒丹宗宗主有意。只不过再有意,刚才恒丹宗宗主花珩走的时候,这个叶和硕可是一动不动。
强者的世界里难有儿女情长,但愿那些还是弱者的女子也能清楚意识到这一点。
毛戎站在角落里,恍惚间好似有种错觉:苏仙人像是瞟了她一眼?
她也是初次见这样的大场面,为免给苏仙人与少主添麻烦,她特意选了个隐蔽的角落站着。不料那群修为都在金丹以上的仙门之人没有瞧过她一眼。
毛戎嘴角扯了扯,是啊,自己才是个饿鬼境小妖,根本威胁不了在座的哪位。
“毛戎,你跟紧白月时一点。”
苏立的神识传音让毛戎回过神来。她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时握成的拳头,随后放下了手,疾步跟上白月时。
祠堂背后就是一间屋舍,其中的血气已经消散殆尽。
叶和硕颔首道:“辛苦恒丹宗了。”
苏立看向屋舍左边:“花宗主应该往那边去了,我们就负责这一边吧。”她提步往右边走,最后在一间屋舍前停住,目光投向白月时。
白月时淡然回扫了她一眼,对身后的毛绒低语道:“贪婪诀。”
毛戎点点头,两手手心朝下,十指交叉,指尖下垂,如鼎足而立;手背朝上如桥,十指交汇处塌陷如鼎。
她闭眼念诀:“耶南无多阿努……”
道诀要求施术者专心致志方可使出,只有修为低者才需要闭眼、嘴中念诀,让全身注意力汇聚于诀法本身。
炉火纯青者则游刃有余许多。白月时只手上动作,双目看着眼前沉默不语。他的灰色瞳孔逐渐氤氲起血光。
苏立这时想起一件事——白月时不能吸食修士以外的人血。现在他却要吸收起码数十人的血气,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身体有影响?
“你很关心他。”一道温声响于耳畔,苏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棠玉。
“你很关心我。”苏立面无异色,凉薄的五官更加清冷。
棠玉盯住苏立侧脸。
他甚早就怀疑苏立被夺了舍,但若真是如此,耀方不会心甘情愿认真,将无心堂交给一个夺舍之人。
更别说苏立此时的疏离冷貌已与他记忆中的苏立重叠在一起。
他愿意接受苏立不再是原来那个苏立。
“他能辟邪又如何。”棠玉落下一道神识传音,“终究还是妖,妖仙殊途。何必护他如此?”
“我能护你,他不能。”
苏立回过头,没有用神识,双唇上下一碰:“谁都不能护我,除了我自己。”她凤眸眼角高挑起嘲弄与肆意。
棠玉瞳孔一缩:是她!
他眉眼中神色一黯,抿唇不言,退回到崇箓宗的队伍。他打开折扇,目光紧锁屋舍门前释法的男子,眼里闪过烦躁与不悦。
伴随着阵阵阴风,屋顶血光分成两股分别汇入白月时与毛戎的手中。
阴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毛戎的脸色愈加红润,白月时却相反,脸色与唇色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唯有一双眼红得滴血。
白月时将眼阖上,睫毛落下重重阴影。
苏立只看着白月时一人不再分心。在白月时没有失手之前她都不能出手,否则她与白月时的意图就都要落了空。
然而她需要时刻紧盯白月时的情况,好让即使白月时失手了,她也能来得及阻止他被血光反噬。
华剑宗宗主齐天纵早已踩着自己的重剑,与三名同门立于屋舍之上,他的神识游走于屋内,没有放过丁点情况。
屋内的尸体先是血水流失,之后肉身干瘪,骨头化作齑粉随风散去,尘归尘,土归土。
冤魂恶灵缠绕血光,随着血光被净化殆尽,阴魂散成点点金光,再归于大地。
齐天纵重剑一划,他从剑上一跃而下,一手抓过重剑置于身后。
“有劳小友。”他抬手作礼,尽管如此仙姿依然高傲,“还请小友解惑:如何知晓亡魂已往生极乐?”
苏立闪现到白月时身后,一手轻拍他的腰身,将灵力注入他体内。
“无妨。”白月时睁眼,直面齐天纵道,“亡魂不灭是为贪念,贪生贪情,妄嗔妄痴。”
“故而我与妖友将贪妄噬尽,了却他们一场贪念。怨念既了,可往生矣。”
白月时停顿半晌,苍白着一张脸拱手道:“实不相瞒,我因修过仙道,吸食凡人血气不但不能助我修炼,反而容易使我走火入魔。”
他沉沉望了苏立一眼:“让掌门担心了。”
苏立双手负于后背,沉稳道:“无心堂爱己兼爱天下,你能超度众生是好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她与白月时一唱一和,说得情真意切,顿时打造出白月时舍己为人的形象,直接撇清了白月时与屠村之间的干系。
此时代玉山的脸色已经极为不好,阴沉着一张脸说道:“原来还有一位妖人在这!难道是这位妖人害了高兴村!”
毛戎怔住,第一次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一时间有些慌乱。
然而很快一道身影挡在她的身前。
苏仙人是她见过最高壮的女子了,可以完全将她挡在身后。
只听苏仙人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你觉得我会用耀方去换这无名小妖的命?”
毛戎:“……”虽说话糙理不糙,但她听起来还是心里不是滋味。
弱小就会被看轻,这个道理从她出生在阴平城起就懂了。只是先前一直过着躲避的生活,毛戎此刻才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诸位有所不知,”白月时脸色稍微恢复了些,一双灰眸沉静如湖,“暂且不提凶器与耀方的证词都旨在嫁祸于我,这位妖友修的是无情妖道,无需伤人性命。”
“杀孽越重,便越容易反噬自身,这是众妖都知道的道理。如今有一条无需沾染杀孽就能修道的路,我愿意相信妖友的选择。”
一直没有说话的崇箓宗宗主张元扶手中拂尘一甩,面无表情道:“此事公道已明,灵语堂莫要再胡搅蛮缠。”
“人间凡命,仙门有责。还请各宗门一同为高兴村超度罢。”
他是故意要截了白月时的话。若那姓苏的所言“摄影机”为真,那么此时在天下人面前出尽风头的就是无心堂与那两只小妖。
五大宗门还在这呢,岂容无名小辈喧宾夺主?
泰体宗叶和硕鄙夷一笑:“这还用崇箓宗来说?我早已命同门前去相助恒丹宗,泰体宗绝非看热闹之辈。”
苏立暗笑,这泰体宗看着直爽,却不忘时时维护自己的面子——明明他自己杵在这大半天了。
除了恒丹宗,其他宗门与泰体宗相比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几位宗主讪讪应和了叶和硕的话后也纷纷散开收拾残局。
苏立拍了拍毛戎的肩膀,又看向白月时,神色恢复了吊儿郎当:“我说了,妖人才是真正的大善人。”
毛戎好奇问道:“素闻超度是禅宗之术,为何仙门都懂超度?”
苏立轻笑道:“所谓仙门超度,不过是用灵力掩盖阴气而已。”
“就像地上有一滩污水,仙门只是用清水将污水冲走,表面看着干净了,实际污水还在。”
“唯有你们是真正将污水净化了。”
“啊这。”毛戎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突然就有了冲劲,“那我继续超度。”
“不用了。”苏立拉住毛戎的胳膊,“虽然你们洗清了嫌疑,他们还是不会给你们机会接触尸体的,我们回祠堂等着吧。”
白月时毫无犹疑跟上苏立,吐出一句话:“是崇箓宗。”
苏立“嗯”了一声,神色毫不意外。
就在刚才她假装无心堂与衡器宗交好时,就时刻留意代玉山的表情。人在手足无措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看向可以求助的人或物,而彼时代玉山就看了棠玉一眼。
“怎么又是他?”苏立无意识喃喃出声。
如果说棠玉就是背后大反派的话就太奇怪了——哪有大反派天天在她跟前晃悠,就差脑门上贴张“我有问题”的纸了。
“你不想是他?”白月时冷不丁冒出一句。明明是个问句,他的语气却没有一丝疑问上扬。
毛戎觉察不妙,紧闭嘴巴不敢发出动静。
苏立收回意识,应道:“就怕有人希望我认为是他。”
末了,她话锋一转:“不过关于耀方,我想起还有一件事忘了问他。”
“嗯。”白月时极轻地应了一声,“我不确定那人是他。”
“那得赶在其他人回来之前问清楚了。”苏立加快脚程。
毛戎余光忍不住瞟向苏立与白月时两人,一脸狐疑。
这两人说话没前没后,毛戎听得一头雾水,看向两人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敬羡——苏仙人与少主可真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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