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

　　或许是因为故事的影响，骑士梦见了童年。
　　当他醒来，看见自窗帘后投射进来的一缕阳光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骑士翻了个身，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生怕吵醒精灵。但就在他打算坐起来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有点含糊的问候。

　　“早安，”精灵说：“已经到起床时间了吗，瑞？”

　　骑士刚想回答，听到后半句话却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陌生的名字是谁，一只手已经伸过来抱住了他。而更糟糕的就是那只手好像很自然一样地，开始从骑士的胸口一直向下滑到腰腹。

　　骑士几乎是本能地阻止了他的行动，也许是他抓住精灵手腕的时候用的力气有点大，精灵发出了轻轻的“嘶”的一声。于是骑士移开了他的手坐起来，然后扭过脸去看着精灵。

　　一脸睡意的精灵一开始有些迷茫地眨着眼，在看到骑士表情复杂地盯着自己的时候，才清醒过来，接着立刻露出了非常不好意思的表情。

　　“抱歉，睡迷糊了。这太失礼了。”他坐了起来，认真地道着歉，为自己的举动羞愧得似乎连耳尖都染上了一点红色。换做平时的话，看到这样的表情骑士大概会很想趁机取笑一下，可这时候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昵称，极其随意的口气，自然的亲密动作，这一切表明了什么实在连猜都不用猜。
　　当然，活了一百多年，有些过去的情史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吧。

　　骑士这么想着，试图做出不在乎的样子却没有成功：“没什么。”

　　精灵睁大了眼睛，露出有点焦虑的神色：“请不要因为这个生气，凯因，我不是有意对你——嗯，我是说，因为梦到了过去的事——”

　　“认错人而已。我没生气，你也不用解释什么。”骑士有些烦躁，甚至几乎可以说是粗暴地打断了他：“反正不管她或者他是谁都只是你的私事。”

　　精灵愣了一下，看着骑士皱起的眉头，接着忽然开始无声地笑，而且似乎有点停不下来的趋势。骑士完全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以“L”型的姿势倒回床上，笑得全身都在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但愿是误会了什么。

　　“不是‘他’或者‘她’，”精灵花了一段时间才重新坐直身体，让自己能正常开口说话：“瑞文斯是只罗亚。”

　　“罗亚？”

　　“类似狗的魔法生物，有时候也被叫做罗亚战犬。”精灵回答之后，抬眼看到骑士的表情，又开始笑起来：“你不会以为……这还真是……怎么说好……”

　　“所以……狗。”骑士仍然板着脸，只是语气明显没有那么火气十足：“到底怎么才能把我和它弄混啊？”

　　“只是瑞文斯喜欢用钻被窝的方式叫人起床而已，”精灵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别担心，严格来说没那么像。”

　　“没那么像，就是说……还有不少共同点？”

　　“你知道西斯塔尔通用语是人类发明的语言，我对其中的微妙差别不是很了解。”精灵眨了眨眼回答。

　　“哼。”骑士明显并没有相信这句话，但表情已经像是在偷笑了。

　　“但罗亚都是黑发蓝眼的，而且——”

　　骑士没等他说完，直接掀起被子把精灵整个盖了起来按倒在床上，但就在他准备实施报复的时候，门上响起了刮擦的声音，于是骑士停了下来。

　　“啧，今天先放过你了。”

　　“谢利醒了？”精灵从被子下面探出头来问。

　　“是啊，”骑士点点头：“明天之前他要充分休息，所以大概只有早上这半天了。”

　　“唔……”

　　“接着睡吧。”骑士轻轻拉了一下他的头发：“快点好起来，我们还需要一些集体作战训练呢。——朱利安那边也是。他要成为弩手的话，我是帮不上忙的，只能靠你了。”

　　“嗯。”听到朱利安的名字，精灵露出了认真的表情：“我会找机会教他的，罗文娜也——”

　　门上的刮擦声又响了起来，骑士笑了笑，做了个手势停止交谈，转身去开门。
　　就在那时，堆在墙角的床单和被子提醒了骑士。当他打开门的时候，额外小心地只开了一半。

　　“稍等一下，我去洗个脸就来。”骑士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挡住了海妖少年的视线，避免他看到室内的场景——如果被谢利知道他们昨晚睡在一张床上，不知道又要多出多少麻烦。

　　但麻烦似乎并不会因为小心谨慎就减少，因为他面对的这位总能找到些异于常人的关注点。

　　“咦，”谢利打量着骑士的两腿之间，吹了声口哨：“可以收回关于你硬不起来的那句评价了嘛。”

　　“这是、正常、现象！”骑士用简直可以说是悲愤的语气回答：“男人在早晨刚醒的时候都——”

　　“我知道啊，”海妖少年轻快地回答：“证明你在这方面没有问题咯。”

　　骑士无言以对地关上了门，决定今后在面对这类话题时，一律放弃反驳的企图，沉默是金。

　　精灵看着他一脸郁闷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做出门的准备，虽然没听到谢利的具体发言，不过也猜了个大概。

　　一般来说像凯因这种年纪的人类男性，应该不至于特别避讳类似的话题，但他的反应似乎总是很强烈，反过来说谢利则是过于没有顾忌了。但要郑重其事地去调解这种矛盾，未免有些小题大做，还可能让骑士更尴尬。

　　精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再搭话，只在骑士离开的时候道了声回头见。

　　小海妖似乎对于自己造成的破坏毫无自觉，欢快地在前面一路小跑出了法师塔。骑士看了看台阶上猫爪踩出的泥印，想起了扔下去的那只老鼠，绕着法师塔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找到。——也许是被其他猫带走了吧。

　　骑士走回来的时候，海妖少年一脸深沉严肃的表情盯着他。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说：“你不会是另一条船上的吧？”

　　“另一条船？”

　　“就是水手们的一种说法啦，”海妖少年点了点头：“你看，雷蒙德跟我是一条船上的。朱利安经常惦记他的未婚妻，所以他是另一条船上的。所以如果你其实没什么毛病但是看不上艾伦，你就和朱利安是一条船上的。”

　　“……吃早饭去。”骑士决定按照自己之前的方针拒绝讨论这类话题。但海妖少年完全不打算放过他的样子，继续了他的演说。

　　“当然也有些人喜欢在两条船中间跑来跑去，或者根本不上船——这种情况就更少见了。总之，要是你自己也不明白的话：你觉得艾伦和罗文娜哪个比较可爱？”

　　“不要把罗文娜也卷进来，”骑士终于忍不住回答道：“再说我是哪条船上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个人的问题吧。”

　　“通常会这么回答的都是我们这条船上的。”海妖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骑士立刻后悔自己没能坚持岔开话题，于是他决定试着垂死挣扎一下。

　　“为什么你只在意我这边的想法啊？就算我……咳，我是说，艾伦也有可能是另外一条船上的吧？”

　　“不可能，”海妖少年露出了胸有成竹的表情：“精灵眼里没有船的概念，他们会爱上一切他们觉得美的东西嘛。比如龙和人类什么的都很常见，甚至还有和植物□□的。——你觉得自己在艾伦眼里还不如一条会说话的爬藤吗？”

　　骑士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推开了首席法师夫妇起居室的门，显然已经快被这过量的信息逼疯了。
　　等他终于想起来这段话里还有些异样的地方的时候，早餐时间已经过半了。

　　“谢利，”他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关于精灵的事的？”

　　“那个吸血鬼——他想要艾伦所以就去收集消息了，”海妖少年嘴里嚼着荷包蛋，含含糊糊地说：“很奇怪吗？”

　　“如果他在艾伦出现后才去调查的精灵，就有点奇怪了。”骑士皱起了眉：“精灵族离开这片大陆有两百多年了，而伊尔蒙最多就只有一百多岁，他能从什么地方了解这些‘详细又无关紧要’的东西？如果不是谣言的话。”

　　“更老的吸血鬼？”

　　“如果有不只一个吸血鬼，”骑士叹了口气：“要对付的敌人越来越多了。”

　　“那不是正好？老的留给你。”海妖少年放下叉子：“伊尔蒙我要亲手杀掉。——我要让他尝到世界上所有的酷刑以后再死。”

　　骑士看着他突然变得阴郁甚至有几分邪气的表情，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只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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