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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犹如一记惊雷从天而降,凌霄一愣,狐疑地挑起半撇眉毛。
想起什么,他似乎有所顿悟,掀起眼皮冷飕飕地瞪着秦艽:“这次又想干什么,直说罢。”
“那我可说了?”秦艽凑上前,口气半点不虚:“给我和灵玥准十几天假,成不成?”
凌霄合上手中的折子,皱起眉头,“要这么长时间做什么,成亲去?”
“我倒是想,可她家人出事了,我得陪她回去一趟朔州,事情办好再回长安。”秦艽神色格外坚毅,没了方才玩世不恭的样子,眉目间满是赤忱,“师兄你是过来人肯定懂,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她家中怎么了?”凌霄语气模棱两可。
秦艽想起她的神色,只含糊道:“好像是她父亲出了什么事......”他编不下去,索性夹住嗓子,“师兄,求您了!往后您指东我绝不往西,就准我这回罢!”
一向脾气骄横的人有了软肋,也会心甘情愿的俯首低头。
凌霄被秦艽少年气盛的样子触动,眼底渐渐柔软,破天荒的爽快道:“好罢,你们拿我的手令去要两匹上等的军马,早去早回。”
叶州守军的上等军马不过百匹,个个都是金疙瘩。
这惊喜来得太过意外,秦艽简直不敢置信,呆愣道:“当真?还有那十几天的假......”
凌霄看着他,得意地弯起嘴角,轻笑道:“别忘了,现在我才是你们的上峰,”他两指夹起才写好的手令递过去,“得了便宜还不走,等我反悔呢?”
话音才落,秦艽站起身,嬉笑着一把抢过,如阵风似的跃出门去。跑回去几步,还不忘了回头笑道:“多谢师兄!”
少年郎君清列的嗓音散在风中。
凌霄摇头轻笑,“长大了,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啊。”
府衙的另一边,薛灵玥打开柜子,胡乱将衣物用品揪出来揉成一团,潦草的打成个包袱。
她看似有条不紊,实际手抖脚晃,看得一旁的成珏比她更心焦,发愁道:“你坐着歇会儿,我来帮你。”
薛灵玥摆摆手,转身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交给成珏,“师姐,烦劳你帮我把它带给师父,给他老人家解释的话我都写在信中了。”
“没问题!”成珏连忙将信妥帖收好,拉住薛灵玥的手,安慰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益,但你急归急,一定千万照顾好自己,我们在长安等你回来。”
“好。”薛灵玥抿着嘴角,用力回握住她温暖干燥的手掌,在成珏依依不舍的目光下拿起包袱背在身上,快步朝外走去。
府衙门边,秦艽已经收拾行装,正牵来马匹,等她出来。
林逸之与成珏站在一旁,抬手轻挥,看两人骑上快马,背影匆匆,直奔城外而去。
马蹄卷起一阵淡淡的飞尘,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林逸之收回视线,“回罢,”他轻轻拍了拍成珏的肩膀,“左右不过十几日,很快就再见了。”
成珏立在原地,目光仍然眺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心里没由来的发堵,“我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胸口直跳。”她呼吸沉重了几分,“灵玥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逸之晃晃脑袋,“这我哪儿知道,小九死活不说啊......”
............
山野茫茫,朔风烈日。
两人轻骑快马,赶到朔州已是三日之后。
刺目的艳阳下,薛灵玥双目微眯,眺望着远处的城郭。作为北方要塞,朔州自古以来便是兵家重地,城墙上高大的旗杆上,军旗正迎风猎猎。
她已有数年不曾回来,儿时记忆中的城墙高大巍峨,气派肃穆,但见惯了长安的雄壮壮丽,如今再看,一切已不复当年的模样了。
□□的马儿打了个响鼻,蹄子轻踏。秦艽接下腰侧的水囊,递过去,“咱们直接进城,还是先在四处打听一下?”
这是她的事,自然由她做主。
“不等了,直接进城。”薛灵玥决然地看着家中的方向,这三日每时每刻都如蚀骨灼心,她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说着薛灵玥握紧缰绳,夹紧马腹,直朝城郭奔去。
秦艽无奈地将水囊往身后的包袱里一塞,连忙驱马跟上。
黄沙漫漫,青灰的城墙被西北的风沙磨砺得斑驳凹凸,因是头一回来,又是薛灵玥长大的地方,秦艽下意识四处打量。
城中的长街上,三两妇人挎着篮子采买闲逛,货郎走街串巷的叫卖,偶有孩童嬉闹着在巷间玩耍,此处气氛并不紧绷,反而是一派闲适悠然。
与叶州不同,朔州并非商贾繁茂之地,故而城中虽是热闹,却鲜少有异族往来。
两人是生面,好在风尘仆仆,满脸风沙,倒也算不得起眼。
人常说近乡情怯,离家越近,薛灵玥心中躁鼓愈甚。但甫一进城,虽心中焦急,她却没有贸然回家,而是先找了个客栈住下。
掏出怀中修饰伪装的面泥,先为自己和秦艽做了些许掩饰,又叫伙计去买了两套新衣裳,都收拾妥当,一直待到天色渐暗,薛灵玥才与秦艽一同离开客栈。
暮色沉沉压在天际,两人沉默地走在青石板巷中。
一开始巷子两侧还会传出人家热络交谈之声,越往深处走,四周渐渐寂然无声,只有风过树梢的沙沙声,轻浅地回荡在耳边。
薛灵玥下意识放轻脚步,握紧了双刃,每走几步,便要回头朝身后张望,确保巷子口没有尾巴。
秦艽随着她的动作收回目光,悄悄握住她冰凉的手。
薛灵玥仍是气息紧绷,低声道:“我没事。”
下晌时秦艽出去打探过,城中百姓对司马大人的突然失踪似乎没什么流言蜚语,都说他是个平平无奇的好官,没什么叫得上口的政绩,但也数不出错处,听说这次是自己辞官归乡的,连带着家眷一同走了。
可事情最大的矛盾就在此处,从小到大,薛灵玥都听阿耶讲他是朔州人,哪来的归乡一说?
月色下,薛宅大门紧锁,两侧悬挂的红灯笼崭新鲜亮,门扉上贴着今年新式的对联。这都是薛灵玥阿娘的习惯,她总说门楣崭新,气运自来,年年都格外仔细的打理门前。
薛灵玥匆匆一扫,没察觉出什么异样,便跃过围墙,翻进院中。
划亮火折,这里的陈设几乎与幼年的记忆毫无二致,借着月光抚去,青石圆桌上还留在她幼时划刻的痕迹。一旁的圆凳是阿娘最喜欢的位置,小时候,阿耶太忙总不着家,她便像个小尾巴似的,围着阿兄与阿娘打转。
西南角那块平整的小菜地,晾衣的绳架,墙角腌菜的陶缸,甚至连院中斑驳不平的青砖......站在小院中,看清四周,薛灵玥倏地眼眶一热。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阿耶阿娘的卧房中,床幔整洁,桌椅规矩,柜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物。
秦艽查看一圈,所有屋中的情形都是这般,整洁又空荡,没有被人粗暴翻找的痕迹。
环顾四周,薛灵玥的心猛地又提了起来,难道他们竟然是自己走的?
“要不咱们去衙门看看?”秦艽轻声问。
正说着,门外忽得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走近。
薛灵玥瞬时熄灭了手中的烛火,两人身形没入黑暗,警惕地靠在墙边,屏息静听。
“唉......”门外似乎是个年轻男子,他把什么东西放在墙边,拽了拽门上的铜锁,喃喃自语:“又不是今日,明儿再来喽。”
听他的口气不似有恶意,脚步沉重,又非习武之人。
两人对视一眼,秦艽猛地翻过墙去,手臂一弯,从后钳住对方的脖颈,另一只手飞快捂住他的嘴巴,将人挟着往上一?。
薛灵玥早就等在墙下,待秦艽挟着人翻墙过来,抬手揪住对方的衣服,拖到院内,往地上一按,呵道:“要是敢叫,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对方呜咽着拼命点头,趴在地上如一条死鱼般一动不动。
秦艽松开手,对方几乎要哭出声:“我是个打更的......”
“打更的能打到巷子里来?”薛灵玥杏眼露出寒光,“不说实话,别怪我不客气。”
对方浑身发抖,抻着脖子,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借着月色看清薛灵玥的脸,他的眼睛慢慢瞪大:“你是灵玥?”
薛灵玥一愣,手卸下几分力道,“你认识我?”她离家时还不到十岁,能认出她的人,只能是些老街坊。
“我是虎子呀!”两人松开钳制,他高兴地在地上打了个滚,仰面朝上,欣喜激动道:“霁哥说的没错,还真让我等着你了!”
薛灵玥这才想起以前隔壁那个总跟她抢饴糖的小胖子,那会儿对方还圆滚滚的,没事儿就喜欢蹲在地上抠手指头,想不到抽条之后竟然又高又瘦。
听到阿兄的消息,她总算稍松口气,道:“我阿兄的话是什么意思?”
虎子坐起身来,掸掸身上的土,“具体的我也没闹明白是出了什么事,约莫十来天前你阿耶阿娘着急搬家,霁哥担心你找不到他们,便给我留了张字条,说等你回来让我交给你。”他掏出怀里的纸条,“就是这个。”
薛灵玥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松柏悠悠,随月而行”。她把纸条翻过来,又举高,对着光反复看,仍是什么痕迹都没有。
这什么意思?
把纸条递给秦艽,薛灵玥朝虎子道:“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没别的了,我还奇怪,你阿耶官老爷做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辞官呢。”
看来他们是自己逃离朔州的。
薛灵玥心中疑窦不减返升,没病没灾没人追杀,他们跑什么?
除非......
虎子挠着头,站起来拍拍屁股,眼神儿飘向一旁研究字条的秦艽,悄声道:“这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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