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一笑而过

　　眨巴着眼睛，纱夜努力回想着地狱蝶传达的信息，好像通知上没说市丸银要带队吧。
　　走到纱夜面前，市丸银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视线却笔直地落在站在她后面的弓亲身上。挑起弯弯的眼眉，市丸银对望着投向自己的幽幽目光，勾起了不以为然的微笑。
　　指尖顺着纱夜的长发抚过她的肩头，划着优美的弧线落至她的腰间，市丸银轻柔地推着女孩走过弓亲身边，径直来到穿界门前。
　　微微侧转过身，市丸银用背影挡住众人视线，将纱夜完全挡在身前，然而却又故意提高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注意安全呀，纱夜。”
　　呆头呆脑地“哦”了一声，纱夜便招呼一角等人赶快进入断界，完全没在意市丸银看向弓亲时那唇角抹开笑意，带着冰冷的嘲讽以及刺眼的炫耀。

　　就在乱菊和一角还在继续吵架，而纱夜千方百计躲避弓亲各种视线的时候，在现世1034地区，修兵正无力地瘫靠在残垣背后，像脱水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如雨的汗水早已浸透衣衫，腥红的鲜血顺着右臂蜿蜒而下，染红了身下的黄土。
　　想再次握刀，然而右手却已经不受大脑控制，垂在身旁不停地抽搐。由于体力严重透支，此时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仰头看着空中还在肆虐横行的虚群，修兵狠狠地咒骂着：“可恶——”
　　蓦然，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一张惨白的面具，那虚咆哮着伸出巨爪，向修兵的头颅猛然抓去。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修兵的世界，满目猩红。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纱夜四人冲出传送门来到现世时，还是被那铺天盖地的虚群着实吓了一跳。
　　还没等纱夜分配任务，一角已经解放鬼灯丸，张狂嘶吼着冲入虚群，弓亲紧随其后。同时，乱菊重新组织队员继续投入战斗，而纱夜则将伤员集中在相对安全的地方，张开结界进行保护。

　　修兵挺尸般仰在地上，身下的碎石瓦砾咯得脊骨如锥扎般生疼。
　　勉强躲过致命的攻击，然而右眼却尽染鲜红。不过，最要命的还是右手的抽搐，斩魂刀就躺在掌心可是却无法握紧。
　　眼睁睁看着虚步步逼近，再次高举利爪，修兵本能地蹭着地面向后挪去。

　　“修兵——”血红的视野中，纱夜那张焦急万分的脸格外清晰。
　　不想让纱夜看到自己的弱小，修兵拼命地想要站起来，然而早已透支的体力迫使他只能微微扭动几下。
　　“破道之七十三：双莲苍火坠。”炸掉虚的巨爪，纱夜二话不说直接架起修兵，瞬步移到结界前。小心翼翼地将修兵平放在倒山晶里，纱夜跪坐在他身边，开始给他检查伤势。
　　全神贯注进行救治的纱夜没有注意到，此时修兵脸上那懊恼与不甘的凝重神色。

　　简单处理完修兵的伤，看着结界外一角等人陷入苦战，纱夜不免忧心忡忡。可是再看着眼前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员，纱夜又不放心把他们扔在这里。正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支援一下乱菊他们时，忽然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倒山晶猛然抖动起来，眨眼之间，站在最前面的纱夜已被抛出了结界。
　　仓皇爬起身，纱夜看到巨大的基力安已将天空撕开一道裂缝，正不断撞击着它身前的蓝色结界。眼看着又有几个伤员被撞飞出来，纱夜根本来不及多想，再次发动鬼道，在原先的结界外接连展开两道倒山晶。可是，即便设置了三层结界，却依旧抵挡不了基力安猛烈的冲撞与连续不断的虚闪。
　　站在倒山晶外，纱夜高喊里面的伤员赶快卧倒，而后目视大虚，压低声音，沉沉吟唱：
　　“星罗棋布的兽之骨，尖塔，红晶，钢铁的车轮；
　　血肉的面具，万象，振翅，冠上人之名之者啊；
　　铁砂之壁，僧形之塔，灼铁荧荧；
　　动既是风，止既是空，|长|枪|互击之声满溢虚城；
　　在苍火之壁上刻下双莲，在遥远苍穹间静待大火之渊；
　　因其坚决，终至无声；
　　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破道之七十三：双莲苍火坠！
　　缚道之七十五：五柱铁贯！”
　　灼热的火球扑向基力安的左眼，它呆呆地向右闪去，被呼啸而来的雪亮炸得面目全非。随着纱夜双手一合，五根粗大的铁柱从天而降，将那高大的躯体狠狠地砸入地面。

　　躺在吊星上的修兵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上映的画面，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三……三重咏唱？！”
　　不着急给大虚最后一击，纱夜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落在脑袋上的灰，瘪瘪嘴感叹道：“果然三重咏唱有些费力啊。”说完，抬起左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水，长长地呼了口气。
　　随手扬起废炎，听着脚下熊熊火焰中凄厉的哀号，纱夜挂着胜利的微笑冲修兵大力挥手。
　　刚刚走到结界前，纱夜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背后闪过，急忙回头望去，只见身后一只强力虚正张着血盆大口向她扑来。
　　尽管舍弃吟唱可以大大缩短发动鬼道的时间，然而再迅速的鬼道也比不上挥舞的刀锋。本能地张开左手，但是鬼道还没来得及施放，那森白利齿已然咬向纱夜的肩膀。

　　“纱夜——！！”随着声嘶力竭的吼叫，纱夜只觉得眼前晃过一阵黑，紧接着便被狠狠甩向后方。
　　纤长的刀刃抵在锋利的尖牙中“咔楞楞”作响，紧攥斩魂刀的双手随着挣扎咬合的巨颌不住颤抖。
　　惊讶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纱夜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紧绷的肌肉，淌血的手臂，还有那坚实高大的背影。
　　“纱夜……你，没事吧……”破碎的字句从咬紧的齿间挤出，带出了压在心底深处多年的真情。
　　从惊愕中回过神，纱夜慢慢站起身，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男子愣愣地说着：“我还好，修兵。”
　　眼看那森白的尖牙正一寸寸刺入那健硕的臂膀，纱夜厉声吟唱：“破道之七十三：双莲苍火坠！”
　　闪着炫目白光的火球炸碎了惨白的面具，虚惨叫着向后倒去，修兵顺势挥刀将其拦腰斩断。

　　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纱夜站起身，来到修兵面前，看着他紧张担忧的神色温柔地笑着：“谢谢。”
　　“没什么。”看到纱夜没事，修兵这才稍稍安心，强撑着刚刚恢复丁点力气的身体，寸步不离地守在纱夜身边。
　　站在修兵旁边，看着他不知何时已变得结实的臂膀，纱夜觉得心中淌过阵阵暖流。
　　在那个瞬间，纱夜想起了死去的海燕——只要他在，不管多么危险惨烈的战斗，自己都不会感到害怕。

　　不多时，一角，弓亲和乱菊纷纷结束了自己的战斗，赶到纱夜这边集合，再次清点人数之后他们便带领九番队队员进入穿界门。
　　早已完成蓝染交给自己的任务，市丸银回到瀞灵庭，懒洋洋地靠在穿界门旁边的墙上对着天空发呆。随着轰隆隆巨响，穿界门再次打开。从里面走出的纱夜架着修兵，两个人步履蹒跚地走向四番队。
　　一直目送纱夜和修兵走出自己的视线，市丸银这才站直身体，抱着手臂慢慢走远。
　　初春的骄阳此时已渐渐西行，明亮的光芒洒在那人背后“三番队”的队标上，为他白皙的笑脸扯下蒙蒙阴影。

　　将修兵送到综合救护所，纱夜又来到九番队帮他拣了几身换洗的衣服，等全都忙完了才回到五番队。
　　刚推开门，就看见蓝染正站在庭院那棵最大的樱花树下冲自己微微笑着，纱夜连忙快步上前。
　　“我回来了，队长。”站在蓝染身边，仰头看着比修兵还要宽厚高大的身体，眼中流露出修兵不曾拥有的温润目光，但是纱夜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安心与踏实。
　　“辛苦了。”柔软的棕发在春风的抚弄下轻轻扫过黑框眼镜，调皮的阳光从镜片上滑落。
　　看着蓝染静谧的笑容，纱夜觉得很奇怪。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想让人探查那些阴谋，而且还无时无刻地想把置自己于死地，可是他却将自己留在身边，保持着让别人羡慕的亲密关系。
　　不过想想自己，同样也是个怪人。很久以前就知道蓝染是制造一系列案件的罪魁祸首，也明白当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后可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抹去，然而尽管如此，自己还是欣然接受着那些虚假的关怀，甚至陪他一起演戏。
　　苦笑着摇了摇头，纱夜无意瞥见长廊里雏森桃投向这里的炽烈目光，顿时感到有些不自在。于是打着让蓝染队长指点自己书法的旗号，拉着他宽大的衣袖速速逃离了这个春樱与思绪纷乱飞舞的烂漫庭院。

　　明明无限憧憬，却越行越远；明明不共戴天，却越走越近——心，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晚饭过后，纱夜坐在队舍的屋顶上，抱着膝盖看着夜幕中怒放的樱花。娇嫩的粉红在皓白的月光中静静吐露芬芳，夜风习习，片片飞舞，宛如粉红的飞雪从天而降。
　　回想起白日里被修兵救下的那一幕，纱夜忽然觉得在流魂街救下那个衣衫褴褛，身单力薄的小男孩仿佛就在昨天。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仍是被自己涂满柿子汁，顶着一张花脸被母亲拎到浴室刷洗的可怜形象；睁开眼，夜幕中倒映着却是他遍体鳞伤却拼死挡在自己身前的宽阔背影。
　　拨开额前散乱的刘海，纱夜想着以前那张经常被自己欺负得欲哭无泪的郁闷小脸，忽然自嘲地笑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家伙已经不会再一口一个“纱夜姐姐”的叫着自己，不会再生怕走丢而一步不落地紧紧跟在身后了？揉揉太阳穴，纱夜对着天空的点点星光愣愣地发呆。

　　修兵的伤势不算严重，经过积极治疗，没过多久便痊愈康复了。
　　这一天，纱夜早早起了床，特意嘱咐厨房准备修兵爱吃的那几样小食，而后便带着便当颠儿颠儿跑去四番队接他出院。走在归队的路上，修兵沉默不语地看着纱夜一口一口吃光了声称慰问自己而精心准备的点心，然后很自觉地拿过餐巾纸，把沾在纱夜嘴角的碎屑轻轻擦掉。
　　走到五番队，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空空的饭盒，纱夜这才意识到修兵一口没吃，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呲牙傻笑着。正打算许诺下次再给修兵准备时，忽然身后有队员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望月副队长！您，您看见蓝染队长没有？”那队员急得满头大汗，一边问还一边不住地四下扫视。
　　“没有啊。”目送修兵离开，纱夜回过头，眨巴着眼睛不解地反问道：“队长不在队舍么？”
　　“不在。”那队员连连摇头，“听值班的队员说，您刚走，蓝染队长就跟着离开了，我们还以为队长是去找您呢！”
　　“哦——？”拖着长长的音尾，纱夜转身看着大门外，眼底掠过一丝狐疑。

　　此时，流魂街的地下实验室里，蓝染正对着萤蓝色的大屏幕不断敲击着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空阔的地下室里久久回荡。
　　宽大的屏幕中出现了瀞灵庭的样子，无论是双殛还是护廷十三队的队舍，都与现实中的一模一样。随着“咔哒”清脆声响，模拟瀞灵庭的上空裂开一道黑缝。随后将桌子上散乱的数据线插在五颜六色的接口中，盯着屏幕上倒计时的指针逐渐归零，蓝染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意。
　　6—5—4—3—2—1—0！

　　就在指针相叠的瞬间，屏幕“刷拉”一片雪白。顿时，照亮了屏幕正前方靠在石墙上的奸诈笑脸。
　　映着雪屏上缭乱刺眼的白光，市丸银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蓝染脸上难得一见的挫败表情，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后，冷幽幽地问道：“蓝染队长白天到这里做实验，不怕纱夜来找您么？”说完，扬起三十五度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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