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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
月裳集众人因着流言纷扰,手头上的活计都被耽误了不少,祝淮序的衣裳也被掬月搁置一旁几日。
如今流言渐熄,风波暂平,那衣裳又重新被掬月捡起来镶了一圈风毛。
那风毛还是小红去胡酉的店里订来的。
胡酉听说这风毛是掬月要用,分外热情,让小红莫名心生怜惜。要是胡小哥知道这风毛是姑娘给祝大人做衣裳要用的话,不得伤心死。
只是这点怜惜在揣着包袱站到祝府门口的时候,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祝淮序同父亲并未住回祝家大宅,而是自己另在大理寺附近租住一处院落,闹中取静,方便往来。
院内只有一开门小厮,听说小红是月裳集来送衣裳的,仍旧留她在门口等着。
小红抱着包袱,踮脚往院子里头探了探,墙头探出几枝晚开的石榴花,添了几分生气。
没等多久,便听见院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黑漆木门拉开,祝淮序一身家常长衫,似乎是出来的急了袖口还半挽着。
午后偏斜的阳光掠过院墙,恰好笼在他半边身上,将那深邃的眉目映照得清晰。
祝淮序才跨出门槛,目光第一时间,越过抱着包袱的小红,投向了她身后的空荡巷口。
没人,只有风吹过地面的几片落叶。
他那眼神里多得一丝失望。
“祝大人!”
祝淮序的目光回落在小红脸上,眼底黯淡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怎么是你?”
祝淮序却是仪表堂堂、容貌逼人。小红看着心头一跳,连忙上前一步福身行礼:“祝大人安好。衣裳做好了,姑娘让我给您送来。”
“嗯。”祝淮序应了一声,伸手接过了包袱。
他没有立刻查看,只是拿在手里,停顿了片刻,才似随意地问道:“你们姑娘很忙,她怎么没来?”
小红偏头偷偷一笑,方才她就敏锐地捕捉到祝祝大人看向巷口的动作,现下语气里又如此失落,心里跟明镜似的。
祝大人这是盼着姑娘亲自来呢!
小红偷笑过,开口替自家姑娘解释:“祝大人,我们姑娘近来事忙。”
祝淮序若有所思,又问:“嗯,城中关于月裳集的那些闲言碎语,我也听说了。”
他说得克制,但小红却觉得,祝大人眼里分明写着关切。她立刻打起精神,将掬月如何巧妙化解危机、如今铺子生意已恢复如常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又说了一遍,末了不忘强调:“多亏我们姑娘聪慧,又有决断,这才没让那些小人得逞!”
祝淮序听到掬月拜访老大夫、以养生破局时,眼底掠过一丝赞许。
他早知道她聪慧,商场如战场,她一女子面对恶意中伤,镇定寻到破局之策,四两拨千斤地扭转了局势。
这份急智、韧性,叫他禁不住想起在温府她梗着脖子据理力争的样子。
还是没变。
“祝大人?”
祝淮序许久没开口,小红叫了一声才叫他又开了口:“对了,谣言的源头,可查清楚了?”
小红撅着嘴摇摇头:“这怎么查得清楚。那起子街头闲人打一枪换个地方,我们连人都找不到,更别说谣言的源头了。姑娘也说,这等阴私手段,最难查根底,除非当场拿住,或者……或者有通天的本事,能撬开那些碎嘴子的口。”
她为这事发愁。
祝淮序一想到掬月惯来处事从容,也有遇到麻烦解决不了的时候。他从袖笼中拿出一张素笺,递到了小红面前。
素笺上写了三个字,小红只看懂第二个是个“衣”字。
“祝大人,这是什么?”
“你拿给你们姑娘,她看了自然会懂的。”
“哦。”
小红乖乖听话,将素笺塞进怀里,拍拍胸脯。她本想告辞,可似乎是今日祝大人看起来不像往常那般冷峻迫人,她大着胆子道:“祝大人,您既然这么关心我们姑娘铺子的事,又有东西要给她,怎么不自己去找我们姑娘呢?”
小红说完,尤嫌不够:“您亲自去月裳集,或是让人请姑娘过来,不都比让我来回传话强么?”
祝淮序没料到小红会有此一问,也没料到自己会被问得愣在原地。
他在大理寺办了那么多案子,向来是他问得别人哑口无言,这还是第一次尝到有话难言的滋味。
偏生小红一开口还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继续道:“祝大人,不是小红多嘴。我们姑娘她人好,手艺更好,模样性情更是没得挑。惦记我们姑娘的人可不少呢!”
小红说完吐了吐舌头,她今天的话是多了些,要是让姑娘知道了肯定得骂死自己。
不过她把目光转向祝淮序,瞧见他蹙紧的眉头,还是心中暗暗得意,自己这么一说还不叫祝大人有危机感!
她听书里说冲冠一怒为红颜,说不定祝大人听她这么一说也怒一怒,和姑娘就成了好事了。
祝淮序垂在身侧的手指弯了弯,半晌还是从怀里拿出一个深浅青丝线绣云纹的葫芦荷包。
“这个也一起带给她。”
“好!”
——
“你是说这个是他让你给我的?”掬月拿着那张素笺,在等下展开。
“是啊,祝大人说给姑娘看,姑娘就懂了。”小红拿着铜簪挑了烛芯,又想起什么,赶忙把收好的那只葫芦荷包也拿了出来,“还有这个,也是祝大人给姑娘的。”
小红虽然好奇,但一路上都没敢将荷包打开,这会儿站在掬月身边,对着手指等着看那荷包里究竟是个什么稀罕玩意。
她的目光实在灼热,叫掬月想忽视也难。
“你既把东西都给我了,还在这儿做什么?”掬月瞥了她一眼,那意思便是让她没事可以回了。
小红懂了,一步三回头地合上了门。
素笺上写得“琼衣坊”三个字,那字笔力锋锲入纸,一看就知写字之人腕力强劲。
祝淮序是在大理寺供职,干得就是查案断狱、缉捕审讯的活儿。自己要去找那流言的源头是难于登天,但是他来做便是信手拈来。
“琼衣坊?”
掬月还记得自己当年乞巧节出府,同白青池兰走散的时候,就曾在路边见过这间成衣铺子,店面精致、客似云来。
自己当时是什么感受来着,依稀记得是羡慕。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针对自己谣言的幕后黑手竟然是琼衣坊。
京城的百年老店贵客盈门,竟也要使这样的手段?又或许是惯用这样的手段,才成了百年老店。
掬月并非善人,也不是被动挨打的个性,既然对手不仁,那自己也得想个法子不义才是。
打定主意,掬月又将目光放在小红留在桌上的那个荷包上。
荷包不大,鼓鼓囊囊的,里面不知放了什么。
解开系绳,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
那是一块羊脂白玉的坠子,玉质温润,在灯光下光泽柔和。
雕的则是一朵盛放的杜鹃花,花瓣层叠舒展,形态逼真,能看出花蕊的细微。
雕工算不上顶级的繁复华丽,却异常精致灵动,线条流畅婉转,将杜鹃花的柔美与娇艳捕捉得恰到好处,看得出雕刻之人是真正花了心思的。
只是看着这只玉坠,掬月不免想起店里放着的那盆石岩杜鹃。
“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送来杜鹃,到底什么意思?”
她捏着那只玉坠,轻哼一声:“我才不喜欢杜鹃。”
口中虽是嫌弃,但还是把桌上妆盒的抽屉拉开,将玉坠小心地放了进去。
她又找来纸笔,沉吟几刻,下笔写下几个字。
第二日,掬月找来池兰,把昨夜写下的内容给她看。
“免费制衣?”池兰一见那纸上的字就感到意外,“掬月,咱们前几日已经免费送了一波夏衣了,怎么又要免费?再说,那流言不是平息了吗?”
池兰不解,这哪家铺子不是为了获利,将价格提得高高的,怎么到了掬月这儿一免再免?
“说是制衣,其实是制旧衣。”掬月解释道,“意思就是免费鉴察线脚、衬里,若有破损脱线的地方,就由我们免费帮着修补。这些都是小毛病,耗费不了多少功夫。但是名声打出去,愿意上门的客人便多了。”
“可是为什么啊?”池兰还是不明白。
“因为这传单我要去琼衣坊的附近派发。”
“琼衣坊?!”
池兰眼珠一转,脑中灵光闪现:“难道说?”
“确是琼衣坊。”
“琼衣坊可是百年老铺,就连王府亲贵都是他家的客人,竟然是他家!”池兰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很快她又想通了,“看来真的是咱们月裳集近来风头太盛,就连我娘这几日都念叨,说是温府仆妇都谈论起咱们店夏衣舒适,更别说之前的汉洋折衷又在京中贵妇小姐中打开了市场。”
“所以啊,被动防守是没有出路的,我得主动出击。只是咱们现在店中人手尚缺,看来还得再寻摸两个手艺老道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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