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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午后时分,张月栖正用膳完毕,只见玉儿赶奔进院,面色匆匆。
“姑娘,崔公子邀您出府,说有事相谈。” 玉儿福身行礼,语气恭敬。
张月栖微一拧眉,他几次三番前来,心思不纯,以为她能喜欢他了吗?
她转头就推拒,道:“你随意寻个理由打发了他!”
玉儿迅速看她一眼,脸色犹疑,嗫嚅道:“这……崔公子道您若不出去,他进府相邀也是可以的。”
张月栖轻哼一声,他竟提前知晓自己要回拒,双眉一竖,颇感无奈,道:“也好,我进去携带一些物事。”
张月栖出了府,随崔府马车一路往西,来到了醉风楼,站立门前,眼望悬于顶的斗大三个描金字印,不由一阵恍惚。
当日便是在此,与崔和凌说清干系,今日又聚于此,缠夹不清,何时终了?
身后侍从见她伫立良久,躬身在后道:“姑娘,公子在二楼东南角厢房等您。”
这话显然带有催促意味,张月栖略微颔首,迈步进门,拾级而上,穿过回廊,来到东南处厢房,门帷掀开,只见一道不羁身影靠窗而坐。
听见声响,崔和凌侧首相望,面上盈盈,语气颇显轻松:“张二姑娘来了,叫我好生等。”
张月栖站立门前半晌,径直过去,与他面对面而坐。
佳肴美酒满桌,色香味俱全,张月栖只扫了一眼,又盯向他,语气并无起伏:“崔公子邀我前来,有何指教?”
崔和凌眉间掠过异样,忽作震惊,道:“昨日张二姑娘醉酒之际,答应嫁我为妻,言出如山,你不会要抵赖罢?”
张月栖骤然变色,瞟他一眼,见他面色郑重,眉间隐有忐忑,又闪过促狭之意,情知他鬼话连篇,此言不可信。
她即作怒色,俏目瞪视,道:“你休要胡诌!再信口开河,我现在就走。”
崔和凌笑意顿敛,面上掠过失落,语声又懒散,道:“张二姑娘不愿嫁我,那也无妨,你我二人孤家寡人,也算有个慰藉。”
张月栖听他暗自痛惜,不与他搭腔,拿出一个长形锦盒,推移过去,放在他眼前。
见此锦盒,崔和凌蓦地一愣,这是送她的生辰礼,她原封不动送还,抗拒之意,已经明了。
张月栖见他怔怔然,情知这一举动深伤他心,又无计可施,事情终究要说清,她淡然一笑,道:“此物贵重,我受之有愧,还望崔公子收回。”
崔和凌语气慵懒:“送出之物,岂有收回之理,你拿着罢。”
张月栖非但不语,又拿出一个锦帕,周身卷起,里头包有物品,她将其摊开,展出那支桃花簪子,一并放至崔和凌面前,道:“这个也请崔公子收回。”
崔和凌这下才是神色大变,心头犹受千万重击,却强撑颜面,笑得比哭还难看道:“我开个玩笑,你就要与我两清了?”
张月栖心下颇感歉仄,道:“我知你心意,却无法报你一腔热血,此物也不敢留了,只怕徒增你苦恼,希望崔公子明白。”
说完话,她起身而立,深深鞠了一躬,以示歉意,又道:“要你负累如斯,是我之过,只盼崔公子尽早忘却我,快意余生。”
话音落地,张月栖余光瞟见他瘫坐在椅,甚为落寞,续道:“该道之言已尽,我就此别过,公子以后也勿再找我。”
这话说得决绝,不容情面。
她转身正欲离去。
须臾,崔和凌凄惶之意渐息,勉强笑了笑,骤然起身赶至张月栖身畔,道:“我送你回府。”
张月栖眼角一瞥,正要推拒,崔和凌即刻间道:“我邀你出门,你掉了一根头发,不得怪罪于我吗?”
这话说得颇为理直气壮,也不管她,自顾自踏步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至门外,正欲上马时,只听得身后一阵迅疾的声音,由远及近,尖锐刺耳。
“张二姑娘请留步——”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小厮身材健壮,阔面棱棱,直奔二人而来。
张月栖与崔和凌对视一眼,均想:这是何人?没来由地叫住他们。
那小厮嘿嘿一笑,礼数周到,行了个郑重的礼,道:“张二姑娘,王爷邀您上楼一叙。”
王爷…..
张月栖扭头看向崔和凌,见他面色茫然,心中忐忑油然而生,暗忖:这想必是肃亲王。
她不由想到舅母所言,肃亲王非良善之辈,须敬而远之。
张月栖抬眉问道:“王爷莫不是认错人了?王爷位高权重,我与他从无交集,又是小辈,王爷如何会屈尊降贵见我?”
那小厮堆满笑,拱手道:“王爷吩咐奴才请您上去,是没错的。”
张月栖敛眉沉思,若推脱不去,便是下了王爷的面子,日后怕生祸患,就是去了,光天化日之下,也耐不得她何。
张月栖坦然道:“那就去一趟罢。”
崔和凌作势也要一道时,小厮横手拦于前,语含敬意:“崔公子留步。”
这时,张月栖愕然,王爷单单与她谈话,所为何事,心里不由升起俱意。
待走进三楼厢房之时,只见一位身姿硬挺的人站于窗前,华服加身,头戴玉冠,只见背影,威严之息霎时将她包围。
“王爷,张二姑娘到了。”
肃亲王闻言转身,张月栖低垂着头,但感到一道炯炯目光射于身,直要将她穿透。
肃亲王右手一抬,示意仆从下去。
随着一道门响,张月栖一个激灵,当即福身行礼,盈盈道:“王爷安好!”
肃亲王看了她半晌,沉声道:“张二姑娘,不必拘礼,过来坐罢。”
这道声音凛冽低沉,含着摄人心魄的威严,张月栖暗暗捏紧掌心,抬目过去,心里不禁一叹,这人剑眉星目,轮廓硬朗,年轻时定是位美男子。
张月栖凝视他一秒,撞上其锐利的眸,心跳如擂鼓,当即垂眉敛目过去,在其对面落座。
好半晌,只觉肃亲王盯着自己,默默无言,张月栖心下一紧,道:“不知王爷唤月栖过来,有何要事?”
肃亲王缓声道:“黛之提过你,今日遇见,聊一聊又有何妨?”
张月栖听其语气不含敌意,又加以亲近之情,凝目看去,他眉间蕴着温情,想是因李黛之,他才如此。
张月栖小心翼翼道:“郡主宽厚心善,对月栖诸多关照,我感念不已。”
肃亲王道:“听闻你来京不久,父母不在身侧,日子可还顺心?”
张月栖听他谈及家事,言语温和,心下警惕散了小半,耳旁又不自觉萦绕着林氏的话,思索:肃亲王性情疏冷,都是外人所见,并未亲身接触,怎可随意下定论。
张月栖嫣然一笑,道:“我自出生便无缘得见父母,所幸舅母垂怜,月栖得以来到京城。”
面前人笑意盈盈,色如春晓之花,肃亲王不禁一怔,胸口微热,登时哑然不语,眉间浮过茫然之色。
张月栖见其颜色大变,少了果决凛冽之意,反而变得委顿怅惘,不仅出声道:“王爷,您怎么了?”
肃亲王双眉一轩,哈哈一笑,只是这笑中大有萧索之意,他道:“本王近来远离京城,精神不振,骤见城中人事,少不了感概,世事变幻莫测,当真难言!”
肃亲王道完一语,兀自自斟自饮,不再看她。
他神情委顿,但自有华贵威严之气。
两人再无言语,张月栖侧首看了眼窗外,道:“王爷若无要事,月栖便自行离去了。”
说着话,她盈盈后退,又朝他行过一礼。
肃亲王再次扫过去,眼前朦胧,这道袅娜身影忽与多年前的一幕重叠,令他一阵心酸怅然。
张月栖走下楼时,越想越蹊跷,因为李黛之,倒也不必厚待于她。
不过最后一眼,肃亲王的神情却也耐人寻味,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还会流露出那伤神的姿态。
“月栖姑娘——”
忽的传来一道声音,张月栖循声看去,只见崔和凌倚柱而立,面含关切。
张月栖敛眉过去,抬眸道:“你怎的还在此?”
崔和凌见她出来时面色凝重,不答反问:“肃亲王找你做甚?”
张月栖抬步往外,语气轻松:“随便谈谈,无甚大事,天色渐晚,我先行一步了。”
崔和凌几步跟过去,喊道:“我与你一道。”
只见曦驭衔山,一抹霞彩远在天边。
“王爷见了张月栖?”
王府,李黛之背靠青缎引枕,眉眼凌厉,紧盯着下首的小厮。
“回郡主,王爷特意邀张二姑娘上楼,两人叙话多时。”
这小厮年纪尚轻,将所见俱言明。
“对了郡主,先前王爷另吩咐一人调查过张二姑娘的身世。”
李黛之面目一凛,当即凝思。
半晌,左手一摆,示意他下去。
虽是残冬,屋内火炉烧得正旺,燃起的火焰映在李黛之面上,忽明忽暗,衬得其光辉夺目。
李黛之惊惶渐起,暗忖:张月栖有何能耐,爹为何独独见她?何以特地调查她的身份,是大有来头?
其实见她又有何妨,但张月栖手握她的把柄,稍有不慎,就有大患,千嶙性命恐怕难保。
张月栖与心上人分离,只怕她心有不甘,便来拆散自己与千嶙,她一念之差,指不定就与爹吐露出此事。
惊惶之下,李黛之满腹酸楚,不由得来回踱步。
骤然之间,又对肃亲王亲见张月栖一事心生疑惑,李黛之思来想去,又觉张月栖此人甚为眼熟,似是在哪见过。
所有思绪掺杂一起,纷扰心头,甚是忧心。
倏地,李黛之双眸一睁,眼里满是诧异,似是想起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风一般地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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