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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这一波蛊痛来得迅疾又猛烈,关钰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对视间忽见他瞳孔放大,颈面青筋暴起,整个人可怖地痉挛起来。
拼着最后一点清醒,傅行空推开她蜷缩起身体,雷电仿佛做成了锥子,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往他骨头里凿,乍起的急痛从头颈一直钻到四肢,如同有一只无形的凶物正残忍地将他扒皮抽筋、生吞活剥。
先前短暂的平息让人产生错觉,误以为自己已经能稍稍抵御这令人生不如死的剧痛,可当它卷土重来,他仍不能比之前更体面几分。
“出……去……”
男人埋首在枕被,从喉咙深处挤出字来,一心只想让她快些离开。
此情此景,关钰如何还会听他,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他好受些,只能徒劳地将人搂进怀里抱住,那种濒死般的颤抖因而传递给她,让她的心也跟着一同颤抖,如这世间万般绝境者一样开始想要怨天尤人,怨恨这世间百劫千苦,为何偏落于他身。
傅行空知道她就在眼前,男人那些一文不值的尊严大概碎了一地,他无力粉饰,当激烈的痛感将他寸寸碾碎,他不会比那些困于兽夹疯狂挣扎的野兽能好看多少,那是一种从内而外的无能为力,任他天下第一也救不了自己,然而当她抱住他,仿佛能化作他身心的盔甲,他竟确信这痛即便催心彻骨,却绝不可能真正摧毁他。
痛仍是痛,可他的心已经安定下来。
时间漫长得好像不再流动,唯独痛苦顽固驻留其中,关钰紧紧将人箍在怀里,听他偶尔压抑的闷哼响在耳边,恍惚间觉得这样做好像已经不是为他而是为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假装自己还能为他分担些什么,而不是跟个废物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独自煎熬。
也不知就这样过去了多久,直到一股微弱的力道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她才如梦初醒,麻木地眨了眨眼睛。
用力过度的手臂已经快没了知觉,可她仍不松手,只是低头看他,像在确认他是否安好。
这一轮蛊痛的余波其实仍未过去,但熬过最尖锐的一程,傅行空便有了余力,不至于再如先前狼狈,至少此刻他已经能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的,已经好多了,别担心……”
她听他用气音说话,眉宇间神色全是疲惫。
关钰脸上蓦地滑下泪来。
真是奇怪,两辈子有那么长,自那年关家灭门她匆匆回归,独自跪在门前嚎啕大哭后,她其实就再没有哭过了,哪怕有一年忌日她精神崩溃砸了一处偏院,失神到伤了好几个玉楼的影卫,最后要靠瞿清用药才平息下来,她从头到尾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可是自从这一世与他重逢,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不受控制地落泪。
哭是没有用的,关钰一直这样认为,就像现在它也很没用,它不能祛除傅行空体内的蛊毒,不能让他不再痛苦,它除了宣泄她对自己无能的懊悔和愤怒,模糊她的视线让她不能再看清他的眼睛,就再没有别的用处了。
然而傅行空却不这么想,他被她环着肩颈抱在怀里,那眼泪自上而下温凉湿润滴在他面上,令他立即就慌了神,正是因为知道她坚强,她的眼泪才更让他心痛难当。
只是还没等他聚起力气为她擦泪,她忽而低下头来,让一个吻先落在了他眉间。
刹那间仿佛能听见脑袋里轰的一声,傅行空顿时惊住,微微瞪大了眼。
关钰并不止于此,在他回过神之前,她更多的吻已经接连落下,他脸上身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可她毫不在意,只凭着一股无言的执拗,沉默着一路往下吻过他喉结,先前解了束带的衣袍早在男人疼痛挣扎时被蹭得不成样子,她的手便毫无阻碍地探入那其中。
这一刻关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样都好,让他舒服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什么都愿意做。
这世上女子多矜持,无关本性,只是脱不开世俗规训,即便那些自诩放肆洒脱的江湖人,若听闻一个女子在无媒无聘、无名无份的情况下主动献身于一个男人,十有八九也要嗤上一句不知廉耻。
可关钰不在乎,任何一个已经死过一次、且很快又要再死一次的人,都不可能再活在旁人的眼界,这些年她心上从没放过别人,就只有眼前这一个,如果他需要,如果他想要,她什么都可以给他。
她是清白身,也并非不羞涩,却知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哪怕撇开这该死的蛊毒,她也会愿意让他快乐。
只是眼下看来她虽有此心,却完全不得要领,关钰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的不对,为什么自己分明已极尽爱抚,可他看起来仍旧一点也不舒服?
傅行空确实很不舒服,不仅是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不对的,他不敢放任自己去感受,更因为在余波持续的蛊痛面前,其余微不足道的感官轻易就被倾轧得支离破碎,可偏偏这支离破碎是关钰给他的,当他能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本是一边倒的天平终究还是开始倾斜。
男人的身体是真的很没有出息,明明既痛苦又难看,他还是忍不住有了一点点动情的迹象,昏惑的方寸间他被痛感与快感反复撕扯,苦不堪言,以至于一时间她不像是来解救,倒像是来折磨他的。
可惜关钰既不是大夫,也不了解男人,她不会明白在这般处境下,眼前人所表现出来的这一点微末的变化是怎样一种不可思议,而这她看来这还远远不够,她毕竟亲眼见过他更动情的反应,记忆里仍留存着男人那时湿漉漉的放纵情状,连呼吸滚过她肌肤都烫得让人脸红心跳,偶尔他若肯再泄出几声含混的低吟,更是轻易就能叫她目眩神迷,血脉喷张。
想起那时缱绻光景,如今两相对比,关钰只觉挫败,她自认任何事情只要她想都可以做的很好,可现在这算什么,莫非没了药物助兴,她连取悦自己心爱的人都做不到了吗?
心知再这样僵持下去只会让人更加难受,她举棋不定看向床头,那里放着封闭伤口用的脂膏,和上次在苦峰时瞿清给她的那盒一模一样,仿佛一种天意。
可即便心中起念,思来想去她仍是迟疑,两次情况截然不同,这一次傅行空是清醒的,她真怕他不能接受,不敢冒然像上次那般待他。
不管怎样,眼下傅行空属实是被折腾得够呛,纯粹的痛他可以熬,纯粹的欲他也可以忍,可当痛欲交织成风暴将他骤然卷入,还是令他陷入了一种身不由己的混乱,以至于连意识都逐渐涣散起来。
某一刻当关钰迟疑下来,不再如先前那般对他胡乱动作,傅行空总算抓住了这一丝喘息的时机,凝出开口的力气,苦笑一声:“阿钰,你是来故意折腾我的吗……”
他仍有意缓和气氛,不想让她难堪,便只能如此委婉地提示她别再继续。
听清他说了什么,关钰既心疼又尴尬,隐约已经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好心办了什么坏事,毕竟他看起来是真的很辛苦,一点也没有享受到的样子。
这样下去不行……
她抿了抿唇,终是再次看向床头那盒脂膏。
其实,寻常男女情事她还真的只了解个皮毛,至少远不如当初有瞿大夫指点的那种方法要掌握的好。
当决定拨开那药盒时,关钰听见自己心如擂鼓。
她俯下身去,轻吻在他耳边,缓声承诺:
“我不会想伤害你,傅行空,你信我好吗……”
她吐息太近,惊起他一阵难以自制的战栗。
男人茫然侧了侧头:“什么……”
话音未落,她指尖揉进他身体。
他于是再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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