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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峡谷7
张首领不认识什么寒无衣,可刚才平刺那一剑,让他想起了很多年的一幕。那在彭城的乔摩苑里,也是这样看似寻常的一招平刺,曾割过他脖颈的肌肤,渗出一丝血迹。
记忆中熟悉的黄色人影与她在一点点重合,可明明无论是动作还是细微之处的表情变化,她都不是那个彭城的小姑娘。
话在嘴边,犹豫再三,还是小心问出了那一句:“你喜欢路上小火煨的肉丝粥吗?”
他这话出口实在奇怪,和当下厮杀的氛围不搭,或许感觉到寒无衣的不悦,像是有些冒犯,又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吃烤羊腿的话,蘸不蘸辣子?”
寒无衣目光中的寒芒一点点消亡,但仍不明白他为何说这样的话。
一旁的红衣少年率先道:“吃羊肉怎么能不蘸辣子?味道少一半。”
那张首领扯了苍白的一笑,听这话像是听到了寒无衣的回答,像是喃喃道:“是啦是啦,我吃羊肉也喜欢蘸辣子。”
萧缙一行人互相看了彼此几眼,都不太明白这张首领葫芦里卖什么药,看着刚猛矫健的汉子,看着远处天际苍鹰掠过,竟然有些红了眼睛。
方才弥漫的杀气忽然消弥不见,空气中反倒生出一种苍凉悲哀的感觉。
红衣少年嘴角抽搐了一下,胳膊戳了一下寒无衣,问道:“姐姐,这该不会……也是你的故人吧?”
寒无衣紧皱眉头,道:“我并不认识他。”
那张首领听到这句话,好似一点也不难过,将刀插回刀鞘,转过身时忽然道:“你们走吧!”
什么?萧缙一行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胖子指了指寒无衣,又指了指萧缙,瞪圆了眼睛问道:“你放我们走?”
张首领道:“是的,放你们走!”
胖子继续追问道:“萧缙的人头也不要了?”
老太婆踹了胖子一脚,多话什么!人家让咱们走就走,还非要再问几句。
张首领侧身,又看了寒无衣一眼,目光里仿佛在压抑一种悲伤,缓缓道:“我相信,她要做的事情,一定有她的道理。”
痨病鬼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问出来,犹豫了一会,还是提起勇气问寒无衣:“你该不会,跟他睡过吧?”
寒无衣猛地转身,眸子像吃人猛虎,骂道:“你混说什么!”
老太婆一旁添油加醋道:“都三十多的人了,多睡几个男人算什么,堂堂寒无衣怎么还羞于承认了!”
胖子闻言一脸愤慨道:“寒无衣,你不是说只喜欢长相俊秀的男子吗!怎么这种络腮胡也能被你青睐,那你当年拒绝我算什么回事!”
痨病鬼错愕望着死胖子,像是嗅到腥臊味的巷子狗,扒着胖子肩膀问道:“你也跟她睡过?”
死胖子纠正道:“求睡,但被拒绝了。”
寒无衣拳头握的咯吱响,低声厉道:“找死!”说罢,拳风呼啸而过,老太婆和痨病鬼警觉地跳出三步远,那拳头稳准狠地打在胖子的肚子上,打得他呕出一大口还未消化的米酒。
“得嘞,寒无衣,难怪百晓生不顾枕席之情,出动天机阁悬赏来杀你,怕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惹得人家醋味大发,要我说回去找他哭一场,保下你这一条小命!得嘞!打打杀杀老太婆舍了命能帮你一帮!可要是爱恨情仇,老太婆我就先走了,回头想生儿子来找我,我给你生子秘方!”老太婆抱着小孙子,拽着一匹马溜之大吉。
痨病鬼往后一跃,稳坐在马鞍上,嘴唇嗫嚅了半天道:“我年轻时,生得还算——”
话未说完,那一把乱山剑就以挟山蹈海的气势杀过来,吓得痨病鬼夹紧马腹赶紧跑了,留下一阵哒哒哒急促马蹄声。
寒无衣此时犹如杀神可怖,完全顾不得体内强行冲破经脉的后果。
冰眸看向最后瘫倒在地的死胖子,那胖子咽了几口水,害怕道:“我滚,我滚,我立马滚。”
说完,赶紧麻利地爬起来,费劲地蹬上马,一挥马鞭蹿出数十米远,生怕晚一点就小命不保。
“姐姐——”红衣少年忽然开口道。
“想清楚再说!”寒无衣已经气疯了,剑尖指着红衣少年,威胁他谨慎说话。
红衣少年粲然一笑,两指推开了剑刃,本来他确实想问寒无衣是不是有个私生子什么的,但是想想感觉年纪上有些不太对,那人可有十七岁了,中原人再混账,也不可能让姑娘十岁产子。
“姐姐家里可有弟弟,或者妹妹吗?”
寒无衣冷道:“没有!”
我不信,红衣少年盯着寒无衣微颤的睫毛,嘴角一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萧缙无奈的摇摇头,看着这一出出荒唐的闹剧不禁头疼,转身准备上了马车离开,忽然身后一道泛着毒光的暗器射来。
寒无衣一剑撩起,将暗器折断落地。
独眼汉被人扶着走出来,他眼里淬着狠戾的光,瞪着张首领道:“你有什么权利放他走,那可是朝廷悬赏十万两的人头,你不会不清楚嫡长公主要的东西吧!我看你分明就是要背叛朝廷,背叛高堂刃——”
独眼汉话音未落,便被一把刀贯穿了身躯,鲜血顺着剑柄流淌下来,他错愕地看着身上的血窟窿,不甘地瞪着张首领,最后还是咽气了。
“我说放他们走,论不到你再这里狗叫。”张首领拔出了刀刃,在尸体的衣摆上一拭血迹,双目凛凛看着向后畏退的高堂刃部下,从怀中拿出了一块雕纹令牌,命令道:“退下!”
那部下互相看了几眼,最后还是恭敬接受了张首领的命令。
百里峡谷,黄沙掩埋的古道上,一辆马车就这样在数百骁勇的兵马前,安全的缓缓的飞驰而去。
走出几十米远,马背上的寒无衣回头看了一眼衣风猎猎的张首领,眼里闪过一丝古怪。
车帘露出一抹缝隙,靠在马车里的萧缙,透过那道缝隙看着马背上的女子,紧抿的唇角忽然翘起。
等他们的身影越过山岩,走得很远后,张首领望着一旁从始至终安静的刀疤匪头,道:“百晓生让你们来这一遭,就是为了看这一出戏?”
刀疤匪头挥手驱散了自己的手下,嘿嘿一笑道:“十万两黄金谁不馋哪!可惜俺们事先已经收过天机阁的钱财,聚集山头的弟兄们护送萧缙出百里峡谷。”
张首领道:“天机阁给了你们多少钱?”
刀疤匪头道:“不多,三百两银子。”
张首领笑道:“比十万两黄金,这可少太多了,不觉得这买卖赔本吗!若是你们投靠朝廷,那得到的又岂是三百两银子。”
刀疤匪头道:“俺们虽然是匪徒,但是匪有匪道,拿人钱财在先,就要替人办事!那萧缙是什么玩意咱不清楚,但是他老子萧卧风当年救了多少中原百姓,就为这一桩事,俺们就该替他儿子上刀山下油锅一回!”
钱财刀剑不过是吃饭的家伙,道义恩情是永远活在心里的!
张首领看着刀疤匪头的目光多了一些肃然,问道:“你做土匪之前,是干什么的?”
刀疤匪头道:“俺们是漕帮上的汉子,不是天灾人祸,俺们也不会落草为寇。”
张首领眼里和善了几分,慨叹道:“听说漕帮很多年前崛起一次,当时你们过的还不错。”
刀疤匪头道:“那岂止是不错!当年有俺们大当家带领,咱们漕帮上的兄弟在江湖那叫一个风光!江湖朝廷,哪个都要给几分脸面 。”
张首领叹道:“可惜,好日子总是过不久的。”
刀疤匪头道:“是啊,大当家死了之后,漕帮分崩离析,三大堂主各自投靠山头,不想给权贵卖命的漕帮子弟,就跟着我一起落草为寇了。”
刀疤匪头继续道:“不过,老子痛快,他们杀了俺们大当家,他们抢到手的漕线还不是被匈奴给毁了,匈奴可恨,但这件事,咱心里痛快,算是给大当家报仇了!”
张首领情绪低落了几分,惋惜道:“不,她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她这个人最是仁善,宁可身死济苍生,也不会存报复之心。”
刀疤匪头奇怪道:“你咋清楚我们大当家。”
张首领自信道:“我最是了解她了。”
刀疤匪头也赞叹道:“咱们兄弟都敬佩她,可她终究是个女人,太善良了,善良的人都不得好死。”
张首领反驳道:”不,这不是善良,她是勇敢。这天下就像是一盘棋局。知道自己是颗棋子,和不知道自己是颗棋子,都只是一颗棋子。而她是那种,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一颗赴死的棋子。我们都在骂她仁善愚蠢的时候,她其实是天地间最豪迈的勇士,敢于去奔赴对着盘棋局最好的局势,即便她以身赴死。可惜,她以为死可以解决天下的麻烦,却不料,因此产生了更大的麻烦。她是一个勇士,也是一个好人。可棋局变化莫测,便是最好的棋手,也无法洞察变幻。”
刀疤匪头听他说话,脸上一愣一愣的,最后肃然道:“这位首领,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但是你把我们大当家说的很伟大,我愿意交你这样朋友!”
刀疤匪头一掀衣摆,抱拳道:“你好朋友,我叫牛豪气!”
张首领一掀衣摆,同样抱拳道:“你好朋友,我叫张有志。”
恍惚间,张有志似乎又看到了那貌若黑盐,腰似铁桶的妇人,拍着他的肩膀道:“伸张正义的张,男儿有志的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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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的亲们,可能有些不理解,张有志是《年少·卷帘急》中的配角人物,曾出现在江轻眠年少时闯荡江湖所结识漕帮子弟的故事里,张有志是跟随上官璇一路走来的忠义之士,与江轻眠交情颇深,所以在本卷的打斗中认出了江轻眠,所以敌人就是故人。
张有志和漕运子弟的这条线详细的故事可以等《年少·卷帘急》更新,后面结尾部分的大战高潮,他们会在最重要的场合再次出现,扭转江上大战的局势,当真是一如上官璇当年所言:漕帮子弟无孬种,十万铮铮铁骨男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