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限社区当社工

　　乌托邦的科技，文明几乎已经到了高度发展的地步，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人会想活在过去。

　　人永远无法再进入自己过去曾踏过的河流。

　　再高度发达的文明，也不可能研发出后悔药，回到过去所带来的蝴蝶效应，也永远无法避免。

　　如果有一天，给你一个机会，可以回到过去，也可以去到未来，你会选前者，还是后者呢？

　　霍山漪在选择拥抱苹果的时候，就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会回到过去。

　　新世界622年2月12日，来自旧世界2014年的，16岁的霍山漪穿越到了一个名字叫做0301的女孩的身体里。

　　没有人发现，不喜欢说话的0301的灵魂，已经被另一个人代替。

　　霍山漪一边观察这个世界的一切，一边努力地活下去。

　　然而，她所接触到的，所有的信息都只与联邦第一培养院有关，联邦第一培养院以外是什么世界，她一点也不知道，好像培养院就是整个世界。

　　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似乎也不知道，培养院之外有没有另一个新世界，她们在这里玩耍，在这里学习，完全不正常的，晨曦的亮光投射在她们身上，让她们所有人看起来都像神明创造的天使。

　　联邦第一培养院四季如春，十二个小时笼罩在晨曦虚幻的光亮中，十二个小时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阳光是突然出现的，黑夜是突然降临的。

　　孩子们会在阳光出现时聚在一起，上课，玩游戏，也会在黑夜降临时被老师驱赶进宿舍，乖乖睡觉。

　　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霍山漪都以为，她是死了之后在做梦。

　　“你也发现了吧，我们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

　　宿舍是两人间，和霍山漪住在一起的小女孩某天晚上突然跟她说话了。

　　霍山漪知道她的名字。

　　苹果。

　　培养院的小孩都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苹果出生的时候，绿茵场正中央的苹果树生根发芽，所以她叫苹果。

　　蝴蝶出生的时候，一直漂亮的蓝色蝴蝶飞进了实验室，落在她的培养皿上，所以她叫蝴蝶。

　　橘子出生的时候，看管她的研究员正在吃橘子，所以她叫橘子。

　　或许，霍山漪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0301就是3月1日出生的，所以，她叫0301。

　　她们都是从同一个人身上的血肉里剥夺下来的，她们有着同样的脸和身体，有着同样的目标。

　　救世主。

　　世界被病毒污染，人类的□□还没有死去，思想就已经濒临灭亡。

　　培养院的老师说，她们是乌托邦未来的希望，是世界未来的希望。

　　“你喜欢这里的虚幻吗？0301？”苹果没有得到霍山漪的回答，也不觉得生气，反而坐到霍山漪床边，“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一切假的东西。”

　　“假的？”霍山漪眨巴一下眼睛。

　　她那时还很年轻，开春之后也才满七岁，声音和语气都很稚嫩。

　　“假的，”苹果忽然坐在地上，趴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霍山漪，“所有我们看到的，听到的，除了我们自己，都是假的。”

　　“联邦第一培养院其实只是一所学校，用来培养乌托邦最需要的人才——异能者。你应该还不知道乌托邦和异能者吧，你想知道吗？”

　　苹果的话很多，她在孩子里面很受欢迎，但霍山漪不喜欢和孩子们一起玩，她总是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看着这些孩子。

　　“乌托邦就是联邦第一培养院中‘联邦’的总称，异能者就是，有超能力的新进化人类，是乌托邦未来的希望，你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吗？”苹果眯起眼睛朝霍山漪笑了笑，“你好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

　　霍山漪没有回答，她的眼睛很黑，很亮，但在黑暗中，她看不真切苹果的脸。

　　“因为我觉醒了异能，”苹果站起身，自顾自地说：“我是预知系异能者，能预知未来的很多事，或者说，从我觉醒异能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超过你们所有人，活在未来了。”

　　霍山漪有些无语，只觉得苹果未免太自大，她转了个身，正打算继续睡觉，就听见苹果问她：

　　“你难道不想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吗？”苹果坐在霍山漪的床上，“你真奇怪，很多人都想知道，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命运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你觉得我的命运是好还是不好？”霍山漪终于向她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苹果咧开嘴角笑了一下，“你的命运很不好，很烂。”

　　霍山漪“哦”了一声，就听见苹果躺在她的身侧。

　　“不过没关系，因为我的也是。”苹果说。

　　“你好像对自己的未来不感兴趣，也对现在不感兴趣，你对你的过去感兴趣吗？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苹果依旧没有得到霍山漪的回答。

　　“你觉得，你是乌托邦的人吗？”苹果问完了，又自己回答：“其实你就是乌托邦的人，你就是0301，其他的谁也不是，你是你自己，你觉得呢？”

　　苹果是一个喜欢自问自答的人，她是预知异能者，她的问题都是带着答案在问的，后来的日子，她很喜欢让霍山漪和自己一起玩，连带着蝴蝶和橘子一起。

　　在一个完全封闭的地方，出现不同的小团体是很正常的，更何况，培养院的做派，是让她们自相残杀，人喜欢拉帮结派，苹果就是其中一个，但她只会拉自己喜欢的人。

　　蝴蝶和橘子都是她的“手下”，加上霍山漪，她们四个不争不抢地生活在培养院，老师会给她们上课，课上的内容与这个世界无关，而是与她们自己有关。

　　譬如，今天的上课内容是“我是谁”，明天的上课内容是“我从哪儿来”，后天的上课内容是“我要到哪儿去”。

　　很无聊的课程。

　　目的只是为了帮助这群没有自我的孩子认识自我。

　　就在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之后，蝴蝶退出了苹果的小团体，加入了另一个更权威的组织，一个叫飞鸟的少女所引领的。于是，霍山漪的“朋友”从四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橘子问苹果，要不要把蝴蝶挖回来。苹果却摇了摇头。

　　“我们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怎么做都是没有意义的，蝴蝶想去哪就去哪，难不成，你一个橘子，我一个苹果，还要留住一只会飞的蝴蝶吗？”

　　苹果喜欢吃苹果，她最爱坐在绿茵场正中央的苹果树上。

　　橘子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给她削苹果吃，霍山漪依旧是最沉默的那个。

　　她们三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或者说，整个培养院的人都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又是完全不同的个体。

　　那时的霍山漪还不知道复制人实验，不然她一定会把培养院的一切与两百年前的黑山羊研究所联系在一起。

　　当然，那时的霍山漪也不知道黑山羊研究所。她每天都活得浑浑噩噩的，有饭就吃，有活就干，有课就听，有觉就睡。

　　她们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通过培养院的最终考核，没有通过考核的人，会被杀死。

　　培养院十年才毕业一批学生。

　　但是，霍山漪那一届是最特殊的一届。

　　在培养院的所有人必须在一年内毕业。霍山漪最开始以为，是完成老师布置给她们的课业，结果是让她们互相厮杀，只有一个人能顺利离开培养院。

　　就像养蛊。

　　只留下最强的那个，让它承担毒药的痛苦。

　　这是苹果告诉她的，苹果说她会赢得最后的胜利，成为被乌托邦众星捧月的救世主。

　　“如果真的有那天，那你先杀了我。”霍山漪请求道。

　　她想回家，她想妈妈。

　　她一个人来到这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一个人生活了很久，她想回家了。

　　那晚苹果看了她很久，却并没有回答霍山漪。

　　“我们被创造的意义就是被凝视，0301，我们在一个虚幻的世界，外面有很多人在看着我们，就像在看一本早就被人写好的小说，被画好的画。”苹果从霍山漪背后抱住她。

　　和霍山漪常年冰冷的身体不一样，苹果的身体是热的，温热的。

　　她的心脏强劲地，有力地跳动着，隔着两层衣服，霍山漪似乎都能感受到。

　　“我想改变命运，0301，我想，改变我的命运，也改变你的命运，”苹果忽然问霍山漪：“如果你有能力拯救世界，或者毁灭世界，你会选择哪个？”

　　“哪个都不选。”世界存不存活，世界毁不毁灭跟霍山漪没有关系。

　　她只关心明天的饭菜有没有炸鸡。

　　“我喜欢这个回答。”苹果轻笑一声。

　　尽管这些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但霍山漪仍旧记得，在苹果问完她问题的第二天，她们就开始了将近一个月的大屠杀。

　　有的人已经觉醒了异能，在培养院叱咤风云，有的人还没有觉醒异能，只能靠从老师手中拿到武器反击，所有人都是聪明的，她们互相给对方设陷阱，互相和对方结盟，甚至互相背叛。

　　最后，如苹果所预料，她得到了胜利。

　　霍山漪则在培养院躲藏，她的逃跑速度很快，没有小孩能追上她。

　　她以为苹果要杀死她，便闭上双眼，准备死去后回到她应该在的那个世界。

　　但是，苹果没有。

　　苹果拿着从上一个猎物那里得到的枪，把黑漆漆的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

　　紧跟着，霍山漪听到了“砰”的一声。

　　血液和迸出来的粉红色的脑浆混合在一起，在晨曦耀目的光辉下像飞鸟展开的翅膀一样弥散在空中。

　　这就是所谓的改变命运。

　　霍山漪什么都没有做，但她成为了培养院唯一活下来的小孩。

　　紧跟着，她听到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疑惑和讨论，她被一双大手从培养院里抓了出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将她团团围住，站在正中央，扎着低马尾的女人就是霍无忧。

　　她是唯一一个陷入沉默的研究员。

　　其他人叽叽喳喳的，无非是在说霍山漪捡漏，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怎么能够成为乌托邦的继承人，还要拯救世界，应该再来一轮厮杀，或者让苹果复活。

　　在他们的言语中，霍山漪知晓了，这是一场残忍的选拔，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抵达未来。

　　而苹果是他们挑选出来的，最佳人选。

　　有人想杀死霍山漪，有人想把霍山漪关回培养皿，最后霍无忧终于上前，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霍无忧朝霍山漪伸出手，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温柔地说：

　　“你好，0301，我是霍无忧，也是你的母亲。”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霍山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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