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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是吗？”
裴率毫不气馁，甚至马上就顺着她提出“解决方法”。
“你之前，不是经常发生见到故人，触发记忆恢复的情况吗？”他好心建议，“不如我们到本区的小学门口都转转看，万一能再让你想起些什么呢？”
“没有必要。”谢知之连忙摆手拒绝。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过于冷硬，她打补丁道：“宿主，你维持住半期考以前的认真学习状态，等任务完成，我直接顺利回去重生……记忆这些都不是问题。”
“重生……”裴率重复了一遍关键词。
既然“系统”是假的，那她一开始告诉他的那些经历，又有多少是真的？
是谢知之真的出事了？
她是真的被系统管理局招为临时工，也是恰好派来辅助他学渣逆袭。只是碍于过往的事她不愿承认，就生疏地以“系统”与“宿主”相称，拉开距离。
他不改变提升自己就注定死亡的结局，也是真的。而如果他像她说的那样做到高考考到重本以上，她就会顺利重生……
还是“系统管理局”、“任务”、“重生”……统统都是假的？
她从一开始就在编造各种说辞，拖延他发现真相的时间……但她怎么会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超自然的存在状态？
这个状态又能持续维持多久？是一段时间后她真会恢复原样，还是……以后都只能这样了？
车窗外的光影晃映得车内明明暗暗，谢知之觑见投照到裴率脸上的光线变化，心下蓦地有种微妙的预感。
“滴滴滴、滴滴滴！”0807号发出一阵模拟警报提示音的机械声：“检测到宿主的自我攻略值正在随着盲目值上涨下降急剧波动～请用户注意言行！！！”
他的示警声中，裴率双手抱臂，靠坐进车后座的一片阴影里，声音幽幽道：
“那重生回去以后，你会怎么样？”
“回到你出事以前的时间点重新开始？还是从诞生开始从头来过？”
“任务期间发生的这些事情，你还会记得……我们还能再见吗？”
赶在谢知之开口前，0807号急促道：“友情提示：请用户务必认真思考好好回答宿主最后的问题！！根据管理局系统数据计算预测，这将直接决定宿主此次各项数值的变化结果！！！”
她顿时想起上次自我攻略值满五十，触发的随机奖励。
说是剧情片段，但谢知之那晚像往常一样打开平板的“相册”，却只看见了时长一秒的截屏视频。
视频内容是手机页面，在企鹅上刚发出好友请求后，系统显示“好友请求已成功发送”，上方的时间显示是晚上10:19——这其实是个挺特别的时间点，仅对于裴率来说。
她第一反应就只能想到这是他的公历生日。
但不妨碍这个随机奖励的剧情片段短小得非常敷衍，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有效信息。以至于让她觉得，或许尝试挑战触发一下裴孔雀的黑化反应也不错。
裴孔雀还能怎么“黑化”？
他是有心思敏感缜密的时候，但再有想法，也只会矜傲又愤怒地直接坦荡表现。而且寄宿期间，只要她不想接触，他们就接触不到，主打一个安全。
总之，来都来了，体验一下不亏。这所谓的黑化反应，很大概率和随机奖励一样雷声大，雨点小。
谢知之看向自己旁边的那扇车窗外，避轻就重，只挑了最后一个问题骗他：“……不能。”
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能感知的黑暗里，裴率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紧又松开。
假设系统管理局的存在为真，那就是：要么任务失败，他俩一起彻底死掉；要么任务成功，他俩再不能相见？
凭什么？只要人都活着，他们怎么会不能相见？
假设都是谢知之心血来潮编出来骗他玩的，那她这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是否说明真的不愿再见他？
仅是想到存在这一种可能，裴率都觉得无法忍受。
有那么一瞬间，裴率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起了“双亡也是一种HE”。
如果第一种假设成立……
看谢知之现在这种以超自然状态存在，本就不算好好存活，已经接近故事里爱写的濒临魂飞魄散……既然他完不成任务也注定一死——
好像都不用算他够胆敢碰瓷殉情。
只不过是有机会挣扎去活一个没有她的未来人生，而他主动选择放弃而已。
不能按照自己真正的心意和方式活下去的一生，本也不配称为“人生”。
“警告！警告！警告！宿主盲目值暴涨101点，已达两百，此后归零。自我攻略值随之上涨20，目前已达80。信任度倒扣10点，跌至50以下，目前只余：45。宿主黑化反应触发次数加一！！！”
“请用户注意：信任度跌至50以下后，每一次倒扣，都会触发一次相关黑化反应。且黑化反应未必即时生效，具体生效时机未知，无预先提醒，只会进行检测到的实时通知。”
“那更刺激了。”她有些期待。
0807号：“……友情提示：触发次数虽然不会归零，但用户即时补救的话，日后触发宿主黑化的效果会有所减轻。”
“建议用户立即执行补救措施。”
谢知之竟真的有从他的电子机械音中听出慎重意味。
她看回裴率，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听他艰涩发问：
“就没有一种……至少能维持住现状情况的办法吗？”
不等她回答，裴率又急急补充道：“你也只说任务是‘高考’，没有限制次数和时间。我们就不能钻个空子吗？”
车内光线明暗交叠，他期待的眼神亮得发烫。
“我可以一直复读学习，但始终不去参加最后的高考……你是不是就能一直这样留在我身边？”
谢知之怔住了。
0807号说：“他甚至愿意为了留住变成学习系统的你，一直折磨自己困在过往最不喜欢的学习里。”
“我是有一点点感动。”她承认这点，但是，“涉及影响两个人一生的选择题，没有征询对方意见，就个人单方面决定。这本质上，纯粹只是做选择一方的自我感动罢了。”
谢知之没有回答裴率，只是静静摊开自己的手放在他面前。
“给我你的手。”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的手——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它又从她的手心里倏忽穿过，在空气里自由坠落。
徒劳无功，裴率什么都抓不到。
——这就是谢知之的答案。
“可是我不想一直只是这样。”她说，“你想的这个办法也不可行。任务时限，以宿主的初次高考为期。”
他们下车时，司机的脸色比裴率还难看吓人。裴率刚拿出行李关上后备箱，司机就一踩油门跑掉了。
谢知之奇怪道：“他有急事吗？也没看司机路上有收接电话或消息啊。”
“噢，刚刚忘了提醒你们：宿主全程都是在用真声和用户你交流。”0807号解释说，“司机也看了一路的后视镜。”
“显然在他的视角里，后座的乘客先是一直对着旁边的空气说话，然后又跟被看不见的存在怎么样了一样，失魂落魄地沉默到目的地……”这当然值得赶快跑啦。
裴率还兀自沉浸在他的世界里，下车后只是埋头一路拖着行李箱，脚步沉重又拖沓往小区楼下走。
0807号劝谢知之：“宿主现在真的很伤心。”
“是这样吗？”她觉得裴孔雀此时更像陷入了某种他自己想不通的问题，失落不甘确实有的，但也没到很伤心这么严重的地步吧。
“你想啊，他刚在S市经历了离那个房子的出走，肯定有一种来自双亲的被抛弃感，正是极度脆弱的时候。他以为还有用户你在身边，结果你又在此时和他强调迟早有一天任务结束，大家分离，彻底不再见。”
“你这样说的话，好像确实是有点残忍了。”谢知之扶额，“我想想……”
下车后，她一直落后裴率几步，没想好开口要说什么，但先在门厅前赶上了他的脚步。
谢知之刚追到他身旁，就碰上裴率没拉行李箱空着的手在脸上胡乱一抹又粗暴一甩……
一滴水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手背上。
谢知之不敢置信地凝视着这一点在室内光线折射下的晶亮，如临大敌，仿佛这是刚倒进烧热油锅里的一整杯水珠。
不是吧？！裴孔雀、不，裴率，他，真的，哭了，啊？啊！啊？！！
她刚过来裴率就注意到了，下意识侧过头想努力避开打量视线，侧到一半他又迅速反应过来：这不是做贼心虚吗？
裴率倔强地转回脖子，瞪向她：“看什么看？我又不会哭！”
然而透红的眼眶明显在说反话。
谢知之还是第一次看到裴率哭，那一点点水渍落在手背上，原本应该毫无感觉，却原来竟能达到灼痛到融化心底的程度。
他们认识太久也太熟悉了，她总是习惯性把裴率当成过往一直和她同龄、甚至还要比她大几个月的人，默认相处时彼此互怼的攻击力一向在对方年纪能承受的水平。
但其实不是的，眼下的他才16岁还不到17岁，承受不住刚脱离家庭，又“注定”再度和身边人分离的假想未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中考完、她自己15岁多的时候，也是会因为白天他说要去过一种将来彼此不会有什么交集的生活，气到删掉好友，晚上再用被子蒙头大哭一场的。
谢知之难得温柔地伸手挡在裴率眼前。
另一只手勾住他空着的手小指，顺势安抚地晃了晃。
“我什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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