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路168号

　　9月21日

　　夏火艺术工作室

　　朱夏待在他的个人办公室中处理工作。

　　财务开着办公室门在核对账目。

　　栾琴坐在工位上忙碌着，键盘被敲得震天响。她侧头去看闭合的办公室门，确保自己的行为不会引起老板的注意。

　　还好，朱夏并没有对门外的动静产生怀疑，低头吃着早餐。

　　栾琴本以为这周朱夏也不会来公司，没想到一大早就看到他踏了进来，吓了她一跳。半小时前她才吃完早餐，不知道那会儿味道散了没。

　　看到老板进来，她连忙主动起身推开老板的办公室门，护着对方坐上真皮老板沙发椅，又勤快地泡好茶水端过去，体贴地询问老板是否吃过早餐。

　　朱夏心里有事，只是随意地让栾琴点了一份生煎和一份咖喱牛肉线粉汤。

　　现在早餐已经送进了老板办公室，栾琴才想起来没和对方说报销的事情。钱不多，也就四十八块，只是她的两顿饭钱，但……

　　两顿饭啊……栾琴将键盘敲得越发响了，盘算着待会儿怎么开口要钱。

　　虽然四十八块对于有钱人来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但于普通人而言，四十八块都能买三斤猪肉了。

　　栾琴靠着濯劭的个人站开了两次团购，第一次盈利五万六千三百一十五元，第二次团购还未正式出货，盈利不明。

　　仅靠第一次盈利的五万多块，栾琴是可以过一段滋润的时间，可惜她之前追星拉的饥荒不算小，五万块填进去还稍显不足；而第二次团购她搞的动静比较大，需要垫付的本金增多，这就导致她又步入了以贷养贷的境地之中。

　　‘哎，我干嘛多余问那一嘴呢，人老板那么有钱，难道还会饿着自己？’栾琴懊恼极了。

　　她心疼自己都没吃过一顿四十八块的早餐，又难堪于无法理直气壮地跟老板开口索要四十八块钱。

　　‘要是我主动要这钱，岂不是让朱总知道我很穷，从而瞧不起我，那我以后还怎么跟在他身边做事？’

　　栾琴想起她之前的打算，想要通过跟朱夏扯上关系，以此来摆脱自身困境，一跃成为人上人的念头。

　　‘算了，还是不开口要钱了。朱总他肯定是不在意这种小事情的，我如果主动要这点小钱的话，说不定还会降低自己在他那里的印象分。’

　　栾琴心疼地点开微信查看余额，暗自决定下次不再主动询问别人要不要吃啥了，不能白当冤大头。

　　——

　　办公室内

　　朱夏吃到咖喱牛肉线粉汤和生煎时，忍不住感叹员工的好用，仅仅是带着栾琴出去见了几次世面，对方就能摸清楚他的喜好和口味，现在还学会了投桃报李，不错。

　　果然，老板身边就应该跟着秘书才行。

　　吃下热腾腾的食物，朱夏舒坦地把剩了一半的生煎利索地扔进了垃圾桶中。生煎虽然味道不错，但太过于普通了。

　　他想起了四天前在私人会所中的所见所闻所感，纸醉金迷、穷奢极欲、醉生梦死都不足以形容那场狂欢之宴的一支半节。

　　那种藐视天下、所有人对主人公卑躬屈膝的滋味，使人不由地沉沦于其中，每回忆一次，就越发能够鲜明地感受到当下生活的平淡和无趣。

　　没有人能够拒绝那样的享受，那才是权力者应该过的日子。

　　朱夏幽幽地盯着窗外的世界，他想，他应该做出行动了，以他的资质，他不应该被困在这弹丸之地中。只有飞升到金字塔的顶端，在那里尽情地施展他的才情，才不枉费他来这人间走一趟。

　　他拿出手机，联络了蔡姓经纪人。

　　“喂，我是夏火艺术工作室的创始人，朱夏。你们之前提的意见，我可以考虑。”

　　——

　　财务透过敞开着的办公室，看到同事给老板买早餐，她以为对方会来找她报销，没想到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外卖单据。

　　傍晚时分，工作室内仅有她和同事两人后，财务状似无意地向打扫卫生的栾琴问道：“早上你帮朱总点外卖时，外卖员没给你单据吗？”

　　栾琴愣了一下：“…给了啊，我看没用，我就给扔了。怎么，你想知道我点的是哪家的外卖？”

　　财务见栾琴没理解她的意思，换了一个问法：“是朱总让你帮他买早餐的？”

　　栾琴：“没啊，是我问朱总吃没吃早餐，他说没吃，我就问他要不要我帮忙点，朱总就答应了。”

　　“你干嘛问这个，我作为朱总的人事兼助理，做这些事情很正常吧。”栾琴扶着拖把直起身来，警惕地扫视着财务的外貌和穿着打扮。

　　头发有烫染的痕迹，发尾枯黄，眉毛和嘴唇都纹过，眼角有细纹，脸颊有斑点和痘印，脸部与脖颈肤色不均匀，手部指节粗糙。

　　穿着一套常见的黑色裤装，面料略起球，脚上的黑皮鞋坡度不高，皮子发皱，看起来穿了很久，好在外皮完整干净，应该是经常用鞋油保养的缘故。

　　财务平时背的包是一个网上常见的仿款印花PU皮皮包，没见换过。

　　‘这人没什么钱。’栾琴做下了判断，她轻蔑地低下头，继续挥舞着拖把：“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去把垃圾收起来，在桶上套上新袋子，不要杵在这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财务静静地看了栾琴三秒，没再说话，依言去收拾了垃圾。人各有命，尊重他人命运自己才能活得长久，这是她总能从各类事情中全身而退的秘诀。

　　——

　　朱夏下午离开公司，开车前往一处大众餐馆，地点是蔡姓经纪人给的。他对于在普通场地会面谈合作有些意见，因此在包厢中落座时，脸上带出了三分情绪。

　　老蔡在娱乐圈混迹过年，别的本事没有，把握人的情绪那是握十个准八个，自然看出了朱夏的不满。

　　他面带笑意地起身，招呼对方坐下：“朱老师，请坐。这家店是最近网上很红的饭店，我想着朱老师您是海市人，肯定对本地菜了如指掌，所以就斗胆选了个新地方，看能不能让您的舌头满意。请。”

　　一杯茶杯放到了朱夏的手边。

　　朱夏矜持地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过热的温度烫得舌头一缩，他强忍住痛意，保持着翩翩风度说道：“…这毛尖不错。”

　　老蔡好似松了口气，面上越发谦和：“能和朱老师的胃口就好。咱们先吃饭吧，一边吃一边聊。”

　　“行。”朱夏点头。

　　老蔡将自己手边的茶水小心地挪到一边，神态平和地招呼包间外的服务员上菜。

　　菜很快就上齐了，因为在朱夏还没来之前，老蔡就已经决定好了菜品。

　　吃饭时，老蔡熟练地带动着话题节奏，很快就让朱夏答应尽快拿出新曲，并将濯劭作为第一考虑人选。

　　喝着茶，老蔡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瞒朱老师您说，阿劭他现在正是事业的起步阶段，原本公司预估他的巅峰期应该是在两年以后，没想到朱老师您的曲子给阿劭的事业加了一把火，把他送到了我们大家都没设想过的高度。”

　　“本来是应该让阿劭亲自来给您道谢的，但，您知道的，《惊雷》的作曲栏现在是挂在方华的名下，方华以前又是濯劭的粉丝。公司担心阿劭越过对方，私底下来找您道谢，可能会惹得对方不满，只能委托我代劳。真是对不住朱老师您了。”

　　朱夏听到了重点：“方华脱粉了？”

　　“可不是嘛，自从《惊雷》大火以后，方华的社交账号就急速涨粉，现在已经有了接近五百万粉丝的体量。可能是没想过会有这么多的曝光度，方华自从火了以后，就直接脱粉了阿劭，惹出了不少的乱子。公司内部也一直都在处理这件事情造成的不良影响。”老蔡一脸苦涩。

　　朱夏挑眉，不屑道：“女人嘛，总是只能看到小利，而忽略了大方向。”

　　老蔡点头：“可不是，所以我们才会想办法绕过方华，找到了朱老师您帮忙。要不是方华说曲子是她作的，误导了公司，阿劭和朱老师您早就该合作了，也不会拖到今天。”

　　朱夏认同地点头：“现在也不晚。”

　　老蔡：“是是是，朱老师您说的对。那就请朱老师您把手头上能放出来的曲子借我们用一用，放心，该算给朱老师您的费用是一分都不会少的，我们是绝对不会让朱老师您吃亏的。”

　　朱夏满意地笑了，没有即刻表态答应合作。

　　老蔡嗅到了‘有戏’两个字，越发殷勤地招呼着朱夏吃饭喝茶。

　　吃完饭后，老蔡亲自将朱夏送到车上，微弓着脊背目送劳斯莱斯混入车流之中。

　　老蔡保持着温和的表情，直到坐上了他的奔驰，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扯下了领带，埋怨道：“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在装相，装给谁看呢？”

　　他烦躁地抽出一支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连抽了两支，叼着第三支香烟时，他心中的郁气才减少了一些：“真是狗屎的工作，麻蛋的，有人命就是好，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有那张脸在，倒贴都有的是人干。有的人天生就是奴才命，到哪都得卖脸陪笑，干得最多，拿得最少。”

　　老蔡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自嘲地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这活儿不好干啊。”他将第三支香烟摁灭在烟盒上，“得再加把火才行。”

　　回到家，老蔡看到妻子正在辅导女儿做作业，自觉地去厨房将还未收拾的碗筷洗了。在妻子怒斥孩子不长进的时候，他摸进卫生间，找到拖把，开始拖地。

　　妻子舍不得打孩子，拿着拖鞋拍着沙发，看到老蔡拖地拖到客厅，吼着让他滚，不要拦着灯光晃人眼睛。

　　老蔡麻溜地带着拖把滚回了卫生间，掏出一致香烟放在鼻下闻了一会儿，又重新装进纸盒中。随后他轻手轻脚地回房间取了换洗的衣物，快速地洗完澡，打扫了卫生间，洗了拖把。

　　弄好个人卫生后，他留心听着客厅中的动静，察觉到妻子已经结束了辅导后，快步走出房间，到阳台收拾晾干的衣物。

　　妻子带着两分火气瞟了他一眼，哑着嗓子让女儿把课本和作业都收进包中，带着孩子去洗澡。

　　老蔡机敏地留在客厅叠衣服，叠了三分之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拿出手机给艺人打电话。

　　濯劭正准备洗澡迎接深夜活动，忽然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一瞅时间，晚上九点，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有事？”

　　老蔡接收到了艺人的不爽，明智地选择了长话短说：“对于五百万一首新曲的事情，朱夏那边并没有答应，看起来他不太满意这个数额。”

　　濯劭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什么东西，五百万都看不上？那女人当初给了他多少？”

　　老蔡：“听黄涛说，《惊雷》是花了四千万买下来的。”

　　“四千万？她疯了！有那钱干嘛不给我！”濯劭不爽地推开贴上来的女人，暴躁地在房间里转圈，“她真的出了四千万？”

　　老蔡：“应该是真的。”

　　“草他妈的！她这么有钱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她能花这么多钱买歌，我当初就不止是睡一觉了。”濯劭懊丧地挠着头发。

　　被推倒在地毯上的女人碰巧拿到了放在床边的手机，见雇主没留意她，悄悄地打开了录音。

　　濯劭没懊恼多久，很快就兴奋起来：“老蔡，你说，既然方华那女人愿意花四千万给我买曲子，那她肯定很在意我吧。现在只要我表现出低头的样子，她一定会觉得受宠若惊，然后重新回到我身边吧。”

　　他并不在意老蔡的回答，亢奋地继续假设着完美计划所带来的的美好未来：“她已经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钱，现在肯定非常想收回成本。之所以会脱粉，肯定是因为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公开关系。只要我愿意表现出在意她的样子，她一定会回头，然后继续在我身上投入的，到时候还不是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对，肯定是这样！说不定她现在就等着我联系她，我决不能轻易地低头，不能让那女人知道这一招对我有用，我得让她知道，能够待在我身边已经是一件值得她感恩戴德的事情。要是我低头太快，让那女人恃宠而骄的话，我的主动权就会减少，就不好操控她了……”

　　“这样，老蔡，公司不是想要趁着我专辑大火的机会，推出我和新晋小花的CP吗，告诉公司我同意了，让他们明天就把新闻放出去。”

　　“到时候方华看到八卦新闻，一定会哭着求我回到她身边的！”濯劭笃定道。

　　老蔡想要再劝，可惜艺人认定了方华对他情根深种，誓要用绯闻刺激方华，让女方主动求饶，进而双手奉上资源跪舔他。

　　老蔡很无语，老蔡劝不动，只能无奈告知公司有关于艺人决定炒CP的事情。

　　公司并不在意旗下艺人以后的长远规划，在这个天天有新人涌入的圈子里，他们比的是谁的镰刀更快，能够更早、更狠地割到更多的韭菜。当得知最近大火的艺人有配合宣传的意图后，火速安排了公关与新媒体对接。

　　面对这种局面，老蔡边暗自感叹‘完蛋的工作’，边督促着公关部门多派一些水军去搅乱湖面，好让自家人浑水摸鱼、从中获利。

　　——

　　9月22日

　　海市某公寓

　　朱夏以为今天的娱乐新闻应该是有关于他的事情，没想到却是偶像濯劭和新晋小花疑似恋爱的八卦新闻满天飞。

　　他气恼地给蔡姓经纪人打电话，想要询问个中缘由，质问他们合作的诚意，结果连打三个电话都没人接听。气得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微博，试图从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结果自然是劳而无功，只有体中郁气是真。

　　“小赤佬，居然敢耍我！”水杯被砸到了地上，杯中之水浸湿了一张蓝色的宣传广告。

　　【保和利·华庭府 西浦的中心海市的中心世界的中心】

　　朱夏低头看着地上的广告纸，这是昨天房产销售员插在公寓门把手上的，出门时被他看到，顺手拿了回来。

　　保和利·华庭府，西浦的新楼盘，从地产商圈地开始，朱夏就断断续续地听到过有关于这个楼盘的消息。两年过去，他总算是等到了楼盘的预售。

　　原本朱夏打算以不低于四千万的价格再卖给濯劭一首曲子，之后就把手里头的资金拢一拢，全款拿下保和利·华庭府的一处大平层。

　　要知道保和利的房子一向走的是高精奢贵路线，目前预售房价远超于静和湖畔等在售小区的房价。不卖一首曲子，朱夏没底气全款吃下保和利的大平层。

　　没想到计划出现了意外，不仅蔡姓经纪人提出的报价远低于他的预期，在自己故意晾着他们的情况下，居然还试图用绯闻来冲淡《惊雷》的影响力。

　　这绝对不行，《惊雷》就是他谈判的筹码，他绝对不能让其他事物来干扰他赚钱！

　　他忽然想起了小关村，想起了一个女性。

　　他不能呆在谷底，辉煌灿烂的人生才是能匹配他的未来，他要往上爬，他要做人上人！

　　他该行动了，就像以前一样。

　　以前成功过，现在自然也不会失败。

　　朱夏：麦瑟夫，我们做一个交易吧。

　　麦瑟夫：哦，我的朋友，你知道的，我一向很愿意同你做交易，毕竟我是你最忠实的朋友，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

　　朱夏：很好，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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