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于青野进门，王女士和于起正在沙发上等着，见于青野终于回来，王女士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起身，“你怎么才回来啊，这都几点了。”

　　于青野理亏，走上前替王女士按按肩膀，“有点事耽搁了，快去睡觉吧妈，让您担心啦。”

　　王女士佯装生气，拉起坐着的于起，“好啦，我儿子回来就好，小蕴都回来好一会儿了，你还没回来，我和你爸又不放心。”

　　于青野嘿嘿了两声，“知道啦妈。”

　　“下次有事给你妈打个电话啊，”于起说，“你妈担心的，又怕给你打电话打扰你。”

　　“知道啦爸，快去睡吧。”

　　“行行，你也快上楼吧，洗澡睡觉。”王女士推着于青野。

　　于青野突然想起来什么，“妈，你这两天出门逛街的时候帮我买回来两条秋裤，别了…还是带棉的吧，我没买过，没什么要求，就穿着舒服就行。”

　　“啊？”王女士疑惑，“我没听错吧，怎么突然要穿了？我原来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见你穿。”

　　“就，琛哥跟我说，冬天露膝盖容易留病根。”

　　“谁？林琛啊？”王女士无语，“你妈没跟你说啊。”

　　“好了好了，”于青野推着王女士，“快回去睡觉吧啊妈，再不睡你的美容觉明天该出黑眼圈了。”

　　一听说黑眼圈，王女士直接就不理他了，赶紧往屋子里跑。

　　于青野笑着关了楼下的灯，回了房间，又转念想到这身西服他都没好好看过，就站到了镜子前看了一圈，倒确实是比他想象中的好一些，他原来不喜欢穿西装，就连衬衫都不怎么爱穿，总感觉束缚得很，但眼下一看，于青野不禁感慨，多亏了他爸他妈，把他生的还不赖。

　　他甚至还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以跨年为由发了个朋友圈。

　　完事就把手机丢到了床上，分分钟把衣服脱下来就去洗了澡，等他洗完出来，微信一堆小红点。

　　他点开大概翻了一下，结果罕见林琛评论了一条「书包拿反了」，和一圈人格格不入。

　　于青野刚回了一个问号，林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什么意思？”于青野问。

　　“书包，我们书包一样，你背回去的是我的。”林琛解释说。

　　于青野啊了一声，“行吧，我明天给你送回去，这都多晚了，赶紧睡觉，别学了。”语气强硬。

　　林琛在那边笑了笑，“好，晚安。”

　　“晚安。”电话挂断，于青野一个鲤鱼打挺，下床翻了一下书包，发现里面除了两本理综习题，后面还有一个绿皮的八开书。

　　他把书包放到一边，把书拿出来，走过去坐在了床边，书外面没有塑料膜，于青野以为是林琛平时无聊时打发时间看的，也就没当回事的随意一翻，结果就看见了书中间夹的卡片。

　　于青野把卡片拿出来，还把手卡在拿出来的那一页，卡片像是个书签，他翻了个面，看见了两排字。

　　「心之所向永怀热忱」

　　右下角还有一个日期，正是今天，外带着一句「送林琛」。

　　于青野心突然一悸，手不由得抓紧，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把于青野忘记或者说是根本就故意不愿想起的事瞬间揭开。

　　林琛有喜欢人，有喜欢了很久的人。

　　“我有喜欢的人。”
　　“他比我更优秀。”

　　林琛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连带着林琛说起那个人时眼里的爱意，都一股劲的浮现了出来。

　　于青野仿佛间好似被抽干了力气，连带着他的那股子热情，瘫坐在床上。

　　手里的卡片也一直被抓在手中，他又拿过来再看，恨不得把卡片看穿，又同时怨恨自己，为什么都已经上床了还要下去把书包打开。

　　明明一直都在逃避的问题，于青野刻意不让自己想起，也不想承认，有那么一个人，已经站在了林琛的心间，而林琛，已然装不下第二人。

　　他只是林琛的朋友，或者说，他什么都不是。

　　就连站在林琛身边，说出来的勇气，他瞬间都没有了。

　　他虽没想过怎么继续他对林琛的感情，但是当下，和林琛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他都很喜欢，或者说很满足，但林琛的好，透过他转送到另一个人身上，于青野想都不敢想。

　　这好似一个心结，一头是于青野满腔热情向前的勇气，另一边是林琛，他只是站在那，看似距离很近，但无奈心结太大，堵得让于青野看不见另一边的人。

　　时间不知多久，于青野手里的卡片已经被他抓的一角变形，甚至还有不少褶皱，他赶紧起身，像个犯错事的孩子，着急忙慌的走到桌边，把手摊开按在卡片上，又感觉不够，看了一圈拿过来一本字典小心压在了卡片上。

　　他一晚上没睡，脑子清醒得很，但一想到这个事情，脑子里好像又充满了浆糊，以至于他睁眼到凌晨，但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

　　等下楼吃饭的时候顶着个黑眼圈，还吓了王女士一跳，拉着于青野给他又是面膜又是眼霜，于青野连跑都跑不掉。

　　被王女士一顿涂抹之后，终于放于青野回了房间，他把昨晚的卡片收好，重新夹回书中，又把书放进书包，在镜子面前做了足足十分钟的表情管理，才背着书包去找林琛。

　　但林琛的温柔细心，也正是这般的温柔细心，让于青野所谓的外壳瓦解。

　　在门刚刚打开，在林琛看过来的第一眼，在林琛紧皱眉头问的那句，“你昨晚没睡好吗？”

　　于青野想了一晚却什么都没有想出来的问题一瞬间就有了答案，就因为是林琛，纵使有那么一个人早于他住在了林琛心里，但于青野此刻觉得，那些飘渺的东西，永远没有面前的人重要。

　　“没睡好，我能不能在你这，睡一觉。”

　　林琛点头，接过于青野肩上的书包，“去睡吧，”见人走过去，林琛又补了一句，“怎么舒服怎么睡。”

　　于青野没回头，却笑出了声，“好。”

　　期末前夕，王女士又开始给他泡那些营养茶，于青野是真的不爱喝，但又舍不得打击王女士的积极性，就由着她给自己泡了一杯又一杯。

　　于青野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早课还有七分钟，今早王女士着急出门，没来得及给保温杯泡水，可能是跟他嘱咐了，但于青野睡觉不记事，答应的时候就是潜意识的事，等醒来以后就完全不记得，结果就导致刚准备喝水，发现杯子是空的，于是只好现在去接水。

　　“野哥你去哪？”许嘉弋伴随着于青野起身也抬起了头。

　　“接水。”于青野晃了晃手里的杯子。

　　“那帮我也接一下，我还没去接呢。”语毕许嘉弋把杯子递了过去。

　　“我和你一起去吧，”钱途回过身看了一眼于青野，又怕他不舒服，补了一句，“我顺便上个厕所。”

　　于青野点点头，“去呗，走吧。”

　　钱途杯子有水，他顺手拿过了黎阳的杯子，从黎阳椅子后面过去的时候还绊了一下。

　　走廊有暖气，于青野下面穿着校服裤子，上面穿了一个白色高领的毛衣，这还是钱途第一次看于青野穿高领的，记忆里于青野好像不喜欢穿这样子的，好像说过不喜欢束脖子的感觉，但是他又一直扎着围巾。

　　“第一次见你穿高领的。”钱途说。

　　“你说这个啊，”于青野指了一下自己衣服，“我妈新给我买的非让我穿。”

　　“冬天保暖，你穿着也很好看。”

　　于青野笑了笑没说什么。

　　钱途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就没再接着往下聊。

　　到一班门口，于青野习惯性的往里面瞥了一眼，还好他们班的位置万年不变，于青野看见林琛低头动笔，没戴眼镜，头发好像有点长了，把半个耳朵都遮住了。

　　但整个人直着腰板坐在那，美的跟幅画似的，于青野都不记得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林琛长得好看了。

　　“看什么呢？“钱途问，他看于青野看了快有一分钟，脚步都慢了。

　　“看林琛。”

　　于青野倒也诚实，把目光收回，看向旁边的人，问道，“你不觉得他长得特别好看吗？”

　　“好看？”钱途抿了抿嘴，“你，喜欢这种类型？”

　　“嗯，我喜欢所有长得好看的，”于青野说完勾了勾嘴角，伸出手也拿过了钱途手里的杯子，“厕所到了。”

　　“啊？哦哦哦哦…”

　　于青野应该是实话，凭他对于青野的了解，就算没什么特别明显的他也觉得于青野不像是弯的，大抵是真的觉得林琛长得好看，毕竟林琛真的很好看他也承认。

　　但是喜欢上谁的时候雷达总是莫名的准，他能感觉到林琛应该是喜欢于青野的，但是于青野，他摸不准，更多的是把林琛当成朋友。

　　而且要说起亲密，如果不是他了解，他可能就怀疑许嘉弋了。

　　钱途摇了摇头，想太复杂，这样不好。

　　这边于青野接完水三个杯子属实不好拿，除了他自己的是个保温杯，另外两个全都是玻璃的，他刚想着怎么拿，就看见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拿起了他没能分出手准备丢在饮水机旁边的自己的水杯。

　　手不是钱途的，于青野笑了笑，不用转过身他都能知道这是林琛，骨节修长，指尖白的都透粉，只有林琛有这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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