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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被压迫久了，魔族骨子里的那种血性也因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被激发出来。
他们确实渴望和平，也确实渴望光明。
所以无需千月看顾什么，魔族子民便自发自觉地进行操练。
偌大的格斗场上，她孤身倚在围栏上，手中把玩着一柄木剑。
润洵靠近她时，才发觉她已维持着那个姿势许久未动，他本想着千月大抵还不知晓褚老就是她的生身父亲，可眼下见她这般，却又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察觉到有人靠近，千月纷飞的思绪被瞬间拉回，精致小巧的木剑被她不动声色地合入掌心，她缓慢抬眼，面上在看见来人时也没什么情绪，“太子殿下。”
“褚老一事，”润洵停顿了一息，“是我对不住你。”
千月右腿半屈着抵在木桩上，闻言也只是将身子直起，转身去看魔兵操练，“其实我也大抵猜到了此事是灵溪做的手脚，所以殿下无需向我道歉。若殿下真要仔细清算的话，其实也该怪我。”
润洵轻皱了下眉，一时之间并没有明白她口中所述的怪她是何意思。
“褚老一事，我并不好跟岁然交代。”千月的指尖摩挲着手中的木剑，她忽而轻笑一声，“这事归根结底，在情之一字。灵溪对付不了岁然，便想着从她身边人下手，只是我从未想过，褚老......会平白受这无妄之灾。”
这柄木剑虽然小巧，但雕刻得极为精致。是以千月仅凭着木剑雕刻的纹路，便能想象出这柄剑的模样。
她曾在无数个日夜里握着这柄剑，斩尽异族，荡尽不平。
也是这柄剑，了结了褚老的性命。
起初他将这柄木剑赠给她的时候，她还有过片刻诧异，惊讶于褚老从未见过天诛剑却能将它雕刻得别无二致。
明明才约好那日要一同饮酒的，他却死在了她的剑下。
其实她并不明白，褚老为何要选择这条路来保下她的性命，坦白来说他们两人之间并无甚交情，仅有的几次探望也全因岁然临走前的嘱托。
倘若他是因为与岁然的交情，才会以死护她，那她就更加对不住岁然了。
“兴许日后还会有更多人受这无妄之灾。”润洵身量生得很高，加之格斗场离地几尺，他此刻负手而立，也有了些许睥睨的意味。
千月问道：“殿下此话何意？”
“神魔两族，终究会有一战。而此战最为合适的领兵人选，不是我，而是将军你。况且王后也不会派我前去，这个人选，只会是你。”
润洵说这话时的语气很是平静，倒是让千月有些看不透他了，她并未反驳他话里的意思，因为王后虽然给了润洵魔界少君应有的待遇，实则还是对他有防备一二的，不然也不会将噬心蛊碾成粉末让他日日服用。
她自幼便对亲情感知甚少，故而她并不想去考虑润洵对此是什么感受，只是问道：“此战，殿下是想赢，还是输？”
润洵的身份注定了神魔两界与他的牵连，一个是他自幼长大的地方，一个是他甘愿留下的地方，似乎无论输赢，无论哪方胜利，他都有一条退路。
可是，他却垂眼对上千月的视线，连片刻犹豫都不曾，“我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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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近日已有风声走漏，声称女娲祖神并无身陨，且她正在妖界。
妖族众人本就不服罗祁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妖王，在她手下做事的皆是由欲念操控的妖族，所以眼下这个情形对于她来说并无益处。
罗祁自梵音寺回来后，便一直琢磨着该如何唤醒阴山尊主。
正巧此时殿外有人来报，“禀妖王，阴山附近发现了岁然的踪迹。”
阴山地处人妖魔三界交汇，岁然既从人界离开，那此行目的不是妖界便是魔界。罗祁并不认为她会这么快返回妖界，那么她便是要去魔界？
“你派数百手下，去给尊主添把火。”她的手指在小几上点了两下，一团戾气便入了那人体内。
而此时的阴山地界，岁然因着忧心千月的状况，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偷偷潜入魔界去看看情况。
她忽然想起一事来，侧眸去看身旁的人，“帝君，不若就留在这。”
如今神魔两族的战事一触即发，神界帝君若踏入魔族地界，正好给了魔界一个开战的理由，况且神魔契约的禁制尚在，云亓此番进去，并不见得能同上次一般有着好气运。
她不能让云亓再次陷入危险境地。
云亓低眼看她，似是不解，“嗯？”
岁然也不好明说，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赶脚，“反正你就留在这等我，哪儿都不许去。”
云亓的指腹蹭了蹭她的脸侧，却又像是洞悉她心中所想，语气淡淡的，但不难听出里面的桀骜，“区区禁制罢了，还奈何不了我。”
其实在岁然的印象中，云亓很少流露出这般桀骜的神情，他似皑皑霜雪般皎洁清冷，又似黑夜流水般沉静动人。
他是可望不可及，是心间三寸雪。
但她却觉得，现在的云亓更像是他自己，没有高高在上的怜悯，亦没有冷傲孤清的盛气。
她牵起他的手，轻声说道：“那我们便一起去。”
只是他们才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好几道破空之声，紧接着一道金光将暗器全部折断，纷纷倒嵌入不远处的山石之上。
洛一适时地出现，尚且来不及行礼便急于去对付第二波攻势。
对于突如其来的境况，岁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她在六界露面，势必就会成为各方争取的目标，她紧盯着前方交战的情况，却不期然看见了几道雪白身影。
这几个妖族品阶低下，洛一并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把他们收拾干净了。她回身行礼，只是还未开口便被一道洁白通透的残影恍了神。
......是扶桑神剑。
云亓几乎从未用过这柄剑，至少在洛一的印象之中，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拿出自己这柄象征光明的创世神剑的。
尽管他为了取这柄剑，困顿于地狱两万年，受七情蹉跎，淬炼一身神骨。
如玉石般洁白通透的长剑向洛一身后突袭而至的妖族袭去，越来越多的妖族朝他们围攻而来。
岁然虽然未与他们交手，却能感觉到他们的力量远比之前那群妖族更加强大。她的余光中，那几道雪白身影混在人群中靠得近了些。
大抵是察觉到不远处有异动所以前来查看一二。
但眼下这个情形，对于一群毫无自保能力的人来说原是场可以避免的灾祸。
这群妖族见云亓实力强劲，也不与他正面相斗，反倒是一直防守退避，逐渐朝无妄那个方向逼近。
就好像是，他们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岁然一行人。
而岁然也洞悉了他们的想法，早在他们退避之前就飞身至另一侧。直到她赶到无妄一行人面前，才发现妖族数量的庞大。
人群目标太大，她以一己之力根本护不了这么多人，何况还有幼童在侧，这等血腥腌臜的事情，还是要尽量避免。
偏偏那些个妖族尽挑幼童下手，岁然松开一人的小臂飞身过去，擒着那妖族的后领将他远远摔开，幼童的哭啼声登时落入她耳里，她回首时，又有另外一名妖族要对他下手。
她捏诀顿现，只是大概因为与幼童离得太近，怕施法波及到无辜之人，所以她只将幼童拢进怀里，打算生生受下这一掌。
云亓与洛一也因着要庇护众人收了些力道，此刻并不能分心来查看她的境况，岁然原本以为自己应当是要负了伤的，却不想意料之中的疼痛迟迟没有传来。
怀里的幼童仍在啜泣，她安抚似的地将他的头扣在怀里，才回首去看是何人救下她，没有想到——
居然是......无妄。
也不知那一掌有没有打到他的身上，只是看他神色淡淡，应当是没有事的。
大抵是场面过于混乱，所以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无妄，但云亓却看得分明。
那妖族欲对岁然下手，他本是来得及救下她的，却意外地在紫眸中望见一人。
他只是神色平静地挡在岁然身前，将后背完全暴.露给妖族，而那黑色戾气也是存了十足的杀意向他袭去。
但戾气刚触碰到袈裟的那一瞬间，就被吞噬了进去。
就连那名妖族都愣怔了一息。
无妄似有所感，缓慢地侧过眸，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氤氲着凉薄寒意，施展开的威压宛若嗜杀的厉鬼，令人脊背发冷。
那样的气息，云亓再熟悉不过。
岁然将幼童交给其他人，语气略有些担忧，“无妄师父可有受伤？”
“贫僧无碍。”
无妄双手合十，面上是一派清俊温和，只是背后有一道视线一直注视着他，他思虑片刻，还是回身去找那道视线，却不想正巧与云亓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但他也只是看了一眼无妄，便移开视线，面上谈不上是有什么情绪。
“施主可是有事？”无妄出声问道。
云亓从他的面前经过，闻言也不曾停留半步，甚至不曾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仿佛是，没有这个必要。
又仿佛，是这个人根本不值得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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