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最后廖忱停在画板前驻足了下来。
　　他的视线落在空白的画纸上，“是准备画画吗？”

　　余枞西哽下嘴里的碎食，“没有。”
　　“画笔和画纸都准备好了。”廖忱说。
　　“你要画就画吧。”余枞西放下勺子，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

　　廖忱可没这个想法，但既然余枞西都提了他就只能勉强来两笔了。
　　廖忱坐去凳子上，抓上铅笔时脑子里却空空如也。

　　“我觉得我需要一个模特。”他说着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忙碌的余枞西身上。
　　他没回应，用两分钟将桌子整理干净后才看过去。

　　对上视线，廖忱积极地指向了沙发，“坐那就行。”
　　余枞西走过去，“我什么时候说要当你模特了？”
　　“我知道，哥哥最好了~”廖忱嗲声嗲气道。

　　余枞西捂住嘴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身体却很诚实，听话地坐去了沙发上。

　　见状，廖忱下了笔，“保证给你画得帅帅的。”
　　余枞西微微斜坐，透过画板觑看着他，“别开玩笑。”
　　“你这是对自己没信心啊。”廖忱打趣道。
　　余枞西懒散地哼哼两下，“别想多了，只是单纯对你没信心。”

　　廖忱没落几笔就停住了，放下画笔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模特，替余枞西理了理杂乱的头发

　　他抬眼看去，廖忱很是认真，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他两个不大的鼻孔。

　　余枞西扯了扯唇角，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像个大爷般坐着。

　　整理完，廖忱坐回了画板前。
　　他抄起画笔继续认真，画一笔得瞄余枞西三眼。

　　“晚上还得去吗？”静中，余枞西问。
　　廖忱嗯了声，脑袋左右张望一圈想找个橡皮擦也找不着，“你画画都不用橡皮的吗？”
　　余枞西看着他躁动的模样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严格意义来说不太需要。”
　　廖忱恼火地啧了声，只能继续作画，“你的帅气可能要因为橡皮擦少掉一分了。”
　　余枞西轻轻地嗯了声，眼神被窗外的夕阳衬得逐渐柔和了起来。

　　廖忱的右手忙活了十分钟，最后满意收笔，他打了响指，看向坐沙发上敬业的余枞西，示意着他。

　　接收到指令，余枞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骨。
　　他走过去，本是很随意地朝画板上一瞟，结果目光生生顿在了上边儿。

　　廖忱这画技比三岁小朋友还要让人难琢磨，别人的线条是立起来的，他的线条软成了一滩水，让人看了个胡乱。
　　余枞西额角抽了好几下，忍住想要撕纸的冲动看向了廖忱。
　　他傻呵呵地冲他笑着，那一排大白牙显得很是友好。

　　余枞西喉结扯了几下，鬼使神差地揉了揉那颗光脑袋。

　　廖忱冲他抛了个媚眼，“哥哥满意不？”
　　“从我的椅子上滚下去。”余枞西不自在地夺过他手上的铅笔，“它不欢迎你。”
　　廖忱乐呵着站起身来，“主要没橡皮擦。”

　　余枞西没理会，将画纸取了下来。

　　廖忱抬手扫一眼表，“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回去一趟，一会儿换班了。”
　　...

　　再过几天是人人团圆的节日，整条巷子的车辆都多了不少，全是拖家带口回家过年的。

　　廖忱张望着窗外，隔壁老王家的小卖部今晚可热闹了，家里长子领回来一肤白貌美的儿媳妇，坐一旁唠嗑的老婆婆和大爷都来觑上了一眼。

　　今晚上网的人相对于昨天明显减少了，骂声都是零零散散的。
　　廖忱看一会儿收回了视线，他垂头盯着木桌子，心里突然提不上劲儿。

　　新年从前也过，不过是朴素了点儿，但今年，廖天成没了，廖忱好像真没什么过头了。
　　他惆怅了一会儿，中途却被一通电话给打断了。

　　手机倒扣在桌上震动了好几下，廖忱翻面一看，余枞西打来的语音电话。
　　他心动了动，呼吸一口气接了下来。

　　“现在能出来吗？”余枞西问。
　　廖忱愣了愣，“干嘛？”
　　“一会儿，就在学校对面这河边，要不了多久时间。”余枞西保证，“十分钟。”

　　闻言，廖忱抓着手机在清冷的网吧扫了一圈。
　　“...”

　　一月份的天儿一推开门就凉气逼人，廖忱双手揣兜里，耸着肩小跑赶往了约定地点。
　　因为天冷，大街上反而不是太热闹。

　　廖忱绕出巷子远远就瞥见了余枞西的身影，他人高，总是那么耀眼，半伏在栏杆边。
　　廖忱看着这个人心跳了起来，加快速度跑了过去。

　　走近看，余枞西抓着火柴棒在火柴盒上刮蹭。

　　“嘛呢？”廖忱疑惑地问。
　　他没抬脑袋，擦燃了那根火柴棒，“买了些爆竹。”
　　廖忱朝放地上烟花扫了眼，他轻哂一下，“这是准备过年了？”
　　余枞西嗯了声，一只手护住火苗小声呢喃了一句，“怕过不上。”
　　廖忱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余枞西没回答，将火柴棒交给他，眼睛朝地上的烟花示意，“你点。”
　　廖忱接过，“那你站远点儿。”
　　余枞西退后了几步，“小心点儿。”
　　“杠杠的。”廖忱说着拿火燃了烟花的线头。

　　做完这事儿，他丢掉火柴棒躲去了余枞西的身旁。
　　火慢慢地烧着火线，两人站一旁看着，不一会儿从里边蹿出烟火，像条长线般飞上了天，漂亮的烟火嘣地一声绚烂在了黑夜的空中。

　　两人的脑袋同时抬起，望向了天空。
　　廖忱咧开了唇角，两只黑色的眼眸被五彩六色的绚烂染上了丰富。

　　余枞西偏头看向身旁的人，廖忱整个人沉浸在视觉的盛宴中，“谢谢。”
　　“什么？！”听见半丝动静，廖忱大声问了回去，余枞西那点儿轻言细语被浩大的烟火声冲刷。

　　“我说新年快乐！”余枞西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天空，“廖忱，祝你新年快乐！以往的一切都让他过去吧！”
　　这次他听清了，但也莫名开心了好一会儿。
　　“收到了！你也是！新年快乐余木西！”廖忱扭头看去，注视着他的侧颜大声吼道。

　　余枞西眉头轻皱了一下，他摁摁耳心，笑着瞥了廖忱一眼，“耳膜要碎了。”
　　“你说什么？！”廖忱凑过去，“听不清，大声点儿！”

　　余枞西笑着将脑袋朝后抻，视线却没再离开过那张时刻开朗的脸。
　　廖忱不解地盯着他，耳边的烟花还放着，余枞西的嘴巴在绚烂中一张一合了几下。

　　廖忱认真地摸索着他的唇形，不知不觉地跟着念了出来，“我喜欢你？”
　　余枞西抿直唇，不再张嘴，认真地注视着他。
　　廖忱脑袋有些发僵，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你喜欢我？”
　　余枞西吞了吞口水，没回答，就像突然被人点了穴似的。
　　廖忱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着问，“真假啊？”他故作轻松地说，“你不是恐同吗？”
　　...
　　“我说傻逼滚。”两秒，余枞西回答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廖忱松了口气，但心里怎么也提不上劲了。
　　他尬笑了几下，“看着很像这四个字。”

　　余枞西推开了他凑过来的脑袋，“有时间去看看眼睛。”

　　廖忱切了声，抬头看向了天空，烟花放得差不多了，“我回去了。”

　　告知一声，廖忱准备朝回走，还没迈开两步被余枞西拉住了手臂。
　　他疑惑看去...

　　余枞西上前了一步，在下一秒，廖忱迎来了一个十分炙热的拥抱。

　　廖忱脑袋是懵的，鼻腔间是独属于余枞西身上的花香味儿。
　　他舔舔唇，心脏快要跳到了嗓眼子。

　　“怎么了？”廖忱不确定地拍了拍余枞西的背部。

　　他没说话，两人也只能静静地在寒夜里相拥。
　　廖忱再次拍了拍他的背，最后小心翼翼地回应了这个拥抱。

　　他斜眼观察了余枞西一眼。
　　廖忱看不清他的脸色，但隐约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低落，要不然也不可能将脸埋去他的颈窝。

　　“在哭吗？”廖忱玩笑似地问。
　　“...”
　　依旧没有回答，廖忱像安慰小朋友般拍了拍余枞西的背，“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在呢乖儿子。”
　　“...”

　　“俩大老爷们抱一块儿在街上还挺奇怪。”

　　话毕，廖忱感觉腰间的两只手更紧了。
　　他草了声，“你有什么委屈和爸讲讲，都是一家人。”

　　“...”

　　廖忱深吸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他有规律地拍着余枞西的背，鼻尖轻轻蹭去了他的衣服上，悄悄贪恋着这份温暖和味道。

　　只用了两分钟，廖忱的脸被寒风搜刮得通红，他突然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就这么和余枞西抱下去。
　　但想法往往和现实背道而驰，静中廖忱的电话被人拨响了。

　　他费力地勾出来，定睛一看，是网吧老板打来的。
　　廖忱静了几秒才接下来，那边说了几句话，不过是质问他为什么没在岗位上的屁话。
　　尽管廖忱心里很不满，但还是只能扒开余枞西先奔赴于自己的工作中。

　　挂掉电话，廖忱强硬地分开了两人。
　　余枞西脑袋低垂着，抓住了他的一只手，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我得回去了。”廖忱扯着他向巷子里走，“刚刚老板来电话了，烟花很漂亮，你早点儿回家，外边儿冷。”

　　余枞西没说话，被廖忱扯着手前进。
　　他领在前头，疑惑向后扫了眼，余枞西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脑袋依旧提不起来。

　　廖忱先将余枞西送到了楼底，他没再多闹，很利落地上了楼。
　　廖忱很快也赶赴了网吧，三两句应付了查岗的老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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