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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气
“好险!”霁月后脊已起了一层冷汗:“若被这难看的玩意儿分了尸,不知要在地底下躺上几十年?”
她退后几步,静下心来暗忖当如何向前。
大费周折弄这样一套东西防着,若说里头没个什么猫腻她是断然不信的,羲泽说得不错,这颐王府当真值得一探。
可她虽有传送符,却也不敢随意使用,毕竟这东西不长眼,里头一切又都是未知,一旦直接被传进某个机关或是阵法里头,那可真真是弄巧成拙,死得都丢人现眼。
正自沉思之际,外头一阵骚动扰乱了她的思绪,霁月眼睛一亮,心头窃喜:也不知哪位壮士赶着来为她送机缘!
她贴着墙面屏息,随着脚步声愈渐清晰,夏闻颐精美华贵的靴子出现在视野尽头。
对方只有两人,夏闻颐应是才下早朝,还穿着繁复朝服。他怀里抱着一个木匣,难得遣离了他那群招摇的差役,只带来一个瞧着颇为得力的下属为重度夜盲的他提灯。
行至千丝网前,他把木匣打开,里头飞出一只珍珠鸟。小巧的身子轻车熟路地避开夺命毒丝,血红尖喙叼一枚袖珍钥匙,在暗藏于壁间的某个孔眼处一插一扭,只听银铃传来一声清悦响动,条条细丝霎时缩回,前路畅通无阻。
“灯给我。”
属下把手中灯盏恭敬呈上,自己则乖乖候立原地,像极了一条听话的看门犬。
霁月无声跟上夏闻颐,迈着前后两世加一块儿最为淑女的步伐别扭前行,尽全力不出半点声息。幸而没走多久,前方便出现了一道石门。
这石门一瞧便知极是结实厚重,她踅摸一圈儿也没发现有任何机关之类的东西,惟正中两个掌印非同寻常。
不会这么简单粗暴吧!
她刚这样想着,便见一旁五皇子将自己的大掌搁在了其中一个掌印上,稍一蓄力,石门旋即转动。
霁月:……
当她没想,还真这么简单粗暴!
石门内一片光明,不得不说,颐王殿下当真有钱得很,也极会享受,不大的空间却遍布近百颗夜明珠,光华流转间直衬得此地下密室里亮如白昼。
此时此刻,一个白色身影正端坐在一把黄花梨木交椅上,他随手翻着一本兵书,一侧矮几上一盏浓茶升起轻烟袅袅。
看来另个掌印便是白皮怪物的。
“雅先生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阳气又不够了?”夏闻颐也挺不待见他,饶是强自抑制,眉间仍拧出了个“川”字:“近来我府上下人失踪一事已越传越凶,还望先生顾念大局,待我顺利登基后再做打算。”
阳气?
随第二片魂魄一并回归的另一段记忆在霁月脑海中疾速飞掠,那是她死后跟在朱颜故身边见到的过往。
魂魄刚回不久,她暂未顾上理清这茬,如今看来,里头竟也有白皮怪物的手笔,由他主导也说不定。
她眉目霎时冰凉,弯起右侧唇角,本想勾出个冷笑,却没能成功,只好平静地在心下记了这笔账,继续默不作声听他们对谈。
雅御泰然自若地抿进一口茶水,而后极慢极慢地掀起眼皮睨了五皇子一眼,一张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笑容的口好似一把将落未落的刀,语气悠然:“殿下怕什么?我今日来恰是为了你我的大局。”
“此话怎讲?还请先生赐教。”五皇子虽说着赐教,戒备却已写满眼角眉梢。
“你父皇……病了已有段时日,殿下便不心急么?”雅御眼底无波,仿佛说的不过是件微末小事。
“先生是想……”夏闻颐神色一凛,显然极不赞同:“以他现下的状况,本就绝撑不过今年,我们又何必在这流言四起的风口浪尖提早行动?”
“因为我的阳气快不够用了啊,你说……”白皮怪物犹自清浅笑着,目光却如炬,直灼进夏闻颐闪躲的眼瞳:“这该如何是好呢?”
“我泱泱华朝最多的便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凭先生的本事,在这世间多添几个孤魂野鬼……”夏闻颐良心当真被狗吃了,草菅人命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堪称顺畅非凡。
“夏闻颐!”雅御却费力地攒起双眉,冷声打断:“我最初决定用你,便是因为你胆子够大,心也够狠,可你现今竟生出了我最不喜欢的妇人之仁……”
白皮怪物唯一能动的眼珠射出迫人寒光,霁月身为旁观者,都觉骨髓发寒。
他似乎在咬牙,勉力活动的骨头跟动不了的皮囊磨蹭,发出瘆人的咯咯声响:“倘因你一时心软而置我于功败垂成之境,你应当知道后果。更何况我不是在与你商量,你没有资格拒绝,想必殿下也不想再尝傀儡术的滋味了吧?”
“夏闻颐变化很大……”
一醉湖画舫上温柔的话言犹在耳,看来她那时见的夏闻颐应当只是被白皮怪物控制的傀儡,这样一切便都能解释得通了。
霁月心脏乱跳,勉力调匀呼吸静等夏闻颐的答复。
夏闻颐被白皮怪物直呼大名,一张脸霎时难看下来,但总归有所忌惮,同样咬着牙说:“我既没拒绝的资格,那先生有何打算,不妨直说。”他眉目垂得很低,觑不清眸色。
“若本座没记错,十日后便入夏了吧,酷暑难捱,所以我想了想,不如把你登基的日子提前,就别让你父皇遭这份罪了……”
地牢不见天光,霁月担心暴露不敢久留,催动传送符先行离开,没看见被夏闻颐紧握到渗出血迹的掌心。
回到住处,她把今日在地牢书房所闻无巨细地说给羲泽听,羲泽听完不由深锁了眉头。
他先未开口,给霁月递了盏茶。
霁月在外头跑了小半日,原本有些口渴,可望着手中茶盏却想起今日雅御那悠哉饮茶的模样,心头不禁泛起阵阵嫌恶,终究未喝下去。
羲泽见状也不勉强,搁下茶杯叹道:“东留城怕是要变天了。”
“只有东留城么?”霁月说的是问句,却并无问询之意。人界皇权更迭,父子相残、手足相煎都是常见戏码,真正令她遍体生寒的还是“阳气”二字。
羲泽食指一下下扣在桌沿,在脑子里将近日见闻串成一条长线:“一切极有可能如叶放所料,白皮怪物或许当真掌握了采阳补阴之术,正一步步架空仙界。”
计划的第一步,叶放跟花千树作为世间唯二身负闻香识物之力者,双双为白皮怪物的野心献祭。一千多年前那么多个满月夜,为何从未刮过狂烈东风?真的是时运不济么?还是仙界妙风使出了问题?
待两个祸患一死一隐,第二步便可展开:白皮怪物需要阳气,大量的阳气,足以护住无数冥灵不在仙界灰飞烟灭的阳气。仙族他不敢妄动,凡人则是阴阳两力的结合,所以他需要掌控凡人,索取他们身上的阳气,哪怕是将整个人界化为乱葬岗,也在所不惜。
羲泽眉头越蹙越紧,蓦地掌心一凉,是霁月握住了他的手。
他偏头看她,见她正紧抿着唇,神色冷峻:“羲泽,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同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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