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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村(五)
毛戎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就怕说错话。她手一抖,脖颈间还真的渗出了一丝血迹。
还不等她感受到疼痛,手腕就被一股无形灵力扼住,手里的刀一下落到了地上。
“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话去死。”苏立眉目清冷,眼里多了歉意,“是我开了不适宜的玩笑,对不起。”
在苏立眼里这不过是装装样子就能获利的无本买卖,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女子对名声的在意与保守。
开放观念的教育可真是任重道远。
毛戎一阵惶恐,连连摇头:“是我有私心不愿担此大任,实在担不起苏仙人的道歉。”
苏立绕过白月时,走到毛戎身旁,一掌拍向毛戎的背部,逼得她重新直起腰杆。“你又不是谁的奴婢,不用这样卑微。”
“苏仙人说得是。”接话的却是白月时,“你不必如此害怕苏仙人,她当你是朋友才与你如此玩笑,她的歉意你收下就是。”
毛戎心里舒了口气,眼眶涌上一股暖意:“我知道苏仙人与少主都是极好的人。你们二人最相配不过了。”
苏立想了想,应道:“唔,我和他有掌门与弟子的身份在,组道侣的话对宗门影响不太好。”
霸道总裁与小助理的设定在小说里看看就好,而现实里她作为霸总一样的角色,团队初建,团心本就不稳,实在不适合与白月时那样的小助理搞这样一出。
毛戎余光又偷瞄了白月时一眼,心中咯噔:完了,少主没戏了。
白月时轻咳一声,漠然道:“无需道侣形象。大可以借助《修真日报》将无情道一事广告天下。”
“至于私下如何令世人相信,我自有安排。苏仙人,如何?”
苏立摸摸鼻子:“本来也与我没太大关系。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你能安排妥当。”
白月时嘴角一扯,眼里起了波澜:“不知我可有棠公子那般‘聪明’?”
实锤了,白月时就是在吃醋。
苏立清冷消融,眼角弯起春花笑意:“你是我的人,肯定要比棠公子聪明才是。”
白月时垂眸看向地上的人,不再言语。
毛戎眨眨眼:完了完了,苏仙人将少主吃得死死的。
苏立将目光投向李无源:“轮到你了,你会哭吗?”
李无源双手抱胸,不置可否。
看着就不太像是会哭的孩子。不过问题不大。
苏立又道:“你是高兴村的人,刚才也目睹了这两人才是凶手。之后若是有人问你,你照实说就是了。”
耀方忍不住开口:“这位小姑娘……当真是幸存者?”他看出李无源并无修为,可她的气质着实与高兴村格格不入。
“不是。”苏立与李无源异口同声。
耀方眼里唯一的侥幸火光熄灭。
李无源抬头看向苏立,语气倔强:“此事与我无关。”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想掺合其中。
苏立走到李无源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将手上的泥土抹到李无源的脸上,另一只手则撩乱李无源的发丝。
“你不想说也可以不说。只要不说不该说的话就行。”
苏立拍拍手,上下端详李无源此时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
“你要是乱说话,我可就难办了。”她摊开手,一脸无奈神情。“你也知道,只有哑巴才不会说瞎话。”
一旁的毛戎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尽管毛戎知道苏仙人不是残忍的人,可一听到她威胁的话语,还是忍不住颤抖——苏仙人“不会”那样做,但她“可以”那样做。
李无源咬了下唇,良久后应道:“知道了。”
“天亮了啊……”耀方仍旧跪着,抬头望天,“也该来了。”
“这样啊。”苏立应了一声,肩上多了一个悬空的小圆球,“那就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小宝贝吧。”
“这叫‘摄影机’。从现在起,你们的举动都会被它监视,再反映到一面镜子上。现在那面镜子就在心遥手上,也就是说,心遥那边的人可以看见我们在做什么。”
苏立说完,突然喝道:“耀方!你可认罪?!”
耀方无语片刻,沉重着脸色应道:“我悔不当初,请掌门治罪。”
“很好。”苏立颔首,划出结界将耀方困住,“我们先去超度亡灵,再来谈如何治你。”
耀方脸上露出疑惑神情:超度?禅宗也来了?
白月时灵光一闪,静静看向苏立,眼神变幻莫测。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准确地说他预感到苏立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果然,苏立朝白月时点头:“超度的事就交给你了。”
饶是在场众人之前有多稳如泰山,此时每人神色各异,就连一向冷漠的李无源也皱起了眉头,分明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耀方双手握拳,严肃的眼神中是“胡闹”二字。毛戎目瞪口呆,显然还在消化苏立所说的话——
让妖人去超度?疯了?
唯有白月时一脸淡然如翩翩君子,摇头道:“弟子如何超度?实在不解,还望掌门赐教。”
他没有忘记苏立在扬乐城说过的话——修魔者可除恶辟邪。因此他不解是假,其实是想让苏立把更清楚的话语传给“摄影机”。
苏立看他那神情就知晓了他的用意,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家伙的心理素质确实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猜出她的用意并且作出对策。
“如耀方所言,高兴村鱼龙混杂。”苏立朗声道,“大多是死有余辜者,恶气丛生。”
“而妖人喜食恶气,就拜托你们将高兴村净化一番了。”
李无源与耀方同时松开了眉头与拳头,毛戎也松了一口气。
苏立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妖人的确可以将阴气化为己用,可将如此利己的行为说成是“超度”,苏立还是头一人。
“放肆!”一声大喝突然阻断了祠堂的出路。
一群白袍仙者鱼贯而入,苏立这时候想到一个问题——她人还没认全。如果在这时候暴露了她不是苏立的马脚,恐怕要落人把柄。
所幸她还认得为首之人,也是仙魔大战的领头人物——崇箓宗的宗主张元扶。在张元扶身边站着的,正是老熟人棠玉。
“长老!”人群中发出一声哀嚎,一道人影应声窜出,直奔陈长老的方向。
然而就在他要走近之时,一道结界将他弹开,留他一脸惊愕,捂住因为结界反弹力道伤到的胳膊,愠怒道:“无心堂!你们还我长老命来!”
苏立一抬手,一阵灵力挟裹的狂风卷过,那人一下被风卷走,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一名矮胖的中年男人黑着脸,上前一步道:“敢问苏掌门这是何意?”
苏立再抬手作礼,温润的神色柔和了凉薄的五官,“我刚查明灵语堂设计陷害,灵语堂的人又出来闹事,我不得不防。”
“各位长老深明大义,不会因为一个不懂事的家伙怪罪于我吧?”
张元扶手持拂尘,面容不悲不喜,“五大宗门在此,定会主持公道。”
“那必须的。”苏立应得诚恳,语气中带了试探,“所以现在是崇箓宗出面代表裁决此事吗?”
她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挑拨离间。要是五大宗门关系不好,定会有人觉得“崇箓宗出面代表”而觉得刺耳再跳脚。
一背负重剑的童颜男子向前迈出一步:“华剑宗绝不容小人放肆。”
身着短衣、露出肌肉线条与胸膛的粗犷男子不屑道:“泰体宗不劳代表,自会明辨是非。”
白发老者手持一根金黄手杖,手杖轻点地面,老者慈眉善目,“苏小友,好久不见。何不先由你来解释发生了什么?”
眉清目秀的白袍女子温声细语:“苏道友,可有人重伤待治?”说话的是恒丹宗的宗主花珩。
苏立听了一圈,只想给这五大宗门送出四个字:一盘散沙。
但这盘散沙愿意一同前来,如此兴师动众掺合此事,就很耐人寻味了。
灵语堂掌门代玉山大腹便便,直接屈膝跪在地上:“灵语堂恳请各位宗主主持公道!”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众弟子也一同跪地,重复说道:“恳请各位宗主主持公道!”
苏立叹了口气:“此事牵扯无心堂,我比你们都要着急。所幸人证物证俱齐,我恳请各位处理此案之前,先考虑高兴村的亡灵如何处置。”
代玉山冷笑一声:“难道苏掌门想要毁尸灭迹?恐怕只有真相大白后方可告慰高兴村上下近百条人命!”
苏立看向代玉山,不紧不慢道:“灵语堂倒是消息灵通,竟然这么快就知道高兴村的死亡人数。”
代玉山脸色稍变,苏立却放过了他,命令道:“耀方,你从实招来。”
耀方垂首:“一切都是我心魔所致,我欲夺掌门之位,意在嫁祸于人。”
他将高兴村之事交代得明明白白,依旧没有卖出背后之人。
“胡说八道!”代玉山脸色奇差。
“如果你们还是不信,可以问问那位高兴村的幸存者。”苏立语气温和,“不过她也只是位小姑娘,还请别吓着她了。”
五位宗主面面相觑,最后是花珩进入到苏立的结界之中。她往李无源每靠近一步,李无源便往后躲一步,浑身散发着厌恶的气息。
花珩只得听住脚步,柔声道:“莫怕。那位伯伯所言可为真?”
李无源冷着一张脸,反而更像印证了耀方的话。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跑到了苏立的身后。
花珩颔首:“看来此事已明了。若四位宗主还有疑惑,我先行去超度亡灵。”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祠堂。
衡器宗宗主贺星文抬起手杖指向白月时,平和道:“苏小友还未解释,这名弟子是为何堕了魔。”
代玉山如抓住救命稻草,应和道:“对!你分明就是为了自己的掌门之位,要袒护这位魔头之子!”
“堕魔又如何?”苏立说得理所当然,“难不成你们要灭了阴平城?”
虽说仙妖相看两厌,但只要妖道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仙门也是没有道理除妖的。
“至于他说我要袒护魔头之子,我且问各位一句:元婴期的修士,与人间境的妖人,若能选的话,你们会保谁?”
没有人回答苏立的问题,答案却不言而喻。
“若不是耀方认罪,我身为无心堂掌门又怎么可能舍小保大?”
代玉山狠狠盯住苏立,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银发束冠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手持折扇,气质温润如玉。
他缓缓开口道:“容小辈多嘴,兹事体大,不如先将犯人收押,待后再审。”说话的正是棠玉,“逝者已矣,超度为大。”
四位宗主当下点头,代玉山也不再挣扎。
苏立听出了棠玉的说话份量。
“棠公子所言极是。”苏立从善如流,“我不敢说调教有方,也肯定不会希望自家弟子祸害一方。”
“既然大家对我门弟子堕魔一事有异议,我也借此机会请各位一观,且看他是如何清静怨灵的吧。”
她话音刚落,白月时便来到她的身旁,面容苍白而不卑不亢。
“无心堂白月时,见过各位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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