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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林烟转过头,看见叶彦带着笑意的眼睛,在阳光下映着暖暖的橙色光芒,那一瞬间,好像穿梭了时间一般,眼前的叶彦与她在叶府第一次见到的叶彦重叠,那个神采飞扬的翩翩公子带着她满叶府奔跑,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然后是在书院的窗前,捧着一卷书册的叶彦,耳边依稀还能听到江沅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再然后是乐阳大牢,那摇曳的昏黄烛火,将叶彦的脸照得明明灭灭。之后是在四面漏风的茅草屋,她和叶彦分坐在桌子两侧,共用一盏小小的油灯,稍不注意,就被火苗燎掉一撮头发。最后是中了解元的叶彦,在红毛驴瘦弱的驴背上,把高中的荣耀和光彩分与她同享。
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三年多时光,始终有叶彦相扶相伴。
林烟心头一暖,笑道:“在想我们在京城的美好生活。”
叶彦拿着鞭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驱使着红毛驴,闻言瞥了林烟一眼,问道:“什么美好生活?”
“首先,我们要买一个大房子,要大、要地段好、要有排场,这样少爷跟京城的人来往倍有面子,然后再买一块地,种上我的龙盘狼毒。”林烟说着把那一小盆龙盘狼毒拿过来,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药草,见它长势良好,便接着畅想未来,“然后少爷去读书当大官,我去给人治病卖药材,咱们双剑合璧,名利双收,叱咤京城!”
叶彦开怀大笑,偏头看着林烟,想要说什么,忽然又闭了嘴,眼中眸光一闪,轻声道:“那我就靠春桃养活了。”
林烟拍拍胸脯,放下豪言:“没问题,到了京城,我养你!”
这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从林烟嘴里说出来,被秋风一吹,飘飘然散在山野间,落地连一只飞虫都没惊动。
驴车上路半个月的时候,林烟尚且能靠着出门在外的新鲜感,保持着精神和心劲,还时不常地跟叶彦插科打诨。
驴车上路一个月的时候,林烟已经开始厌倦驴车上的生活了,能让她活动的空间只有不到两平米的地方,而且每天都在颠簸中度过。又因为到了深秋,路边也没有了花草风景,萧瑟的秋风更添了一股肃杀冷清。
但这还不是最让她难以忍受的。
让林烟最难忍受的,是行进途中没有经过村镇的时候,这时候他们就要在野外过夜,且不说没有柔软的床榻和美味的饭菜这些东西,光是荒郊野岭的环境,就够让她胆战心惊。
林烟都不敢想半夜会不会冲出野狼、野猪,光是山野间各种蚊虫鼠蚁就让她难以安眠。她在睡前一定要用帕子塞住耳朵,再用毯子把自己裹紧,就怕小虫子爬进来,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只小耗子趁她睡觉的时候,顺着她的脚跑到了肩膀处,于是那一天,林烟抱着叶彦一晚没再合眼。
而在他们奔向京城的漫长路途中,路过村镇的时候少,在荒山土路上的时候多。
叶彦抱了一捆干柴,在地上生了一堆火,抬头看见林烟站在旁边发呆,便招手唤道:“站着干什么,过来烤火啊!”
林烟叹了口气,走到火堆旁,挨着叶彦坐下。
“现在天越来越冷了,地里的虫子也少了,放心,有我呢!”叶彦把抓来的野兔串在树枝上,放在火上慢慢烤。
林烟又叹了口气,裹了裹衣服,没有说话。
叶彦看了她一眼,把串着野兔的树枝插在地上,起身走到车边去拿东西。
林烟拿起野兔凑在火上烤,听着兔肉的油脂滴在火里噼啪作响,闻着香醇的烤肉味道,肚子顿时咕咕叫起来。
明亮的火光驱走了秋寒,林烟感觉脸上暖烘烘的,但后背依旧感觉有冷风在吹,这念头刚起,身上忽然一沉,只见毯子的两个边角从两肩环过来,将林烟整个包在毯子中。
“还觉得冷吗?要不要喝点酒驱寒?”叶彦重新坐下来,把一个酒壶递到林烟面前。
林烟迟疑片刻,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辛辣刺激的味道瞬间从口腔窜上头顶,然后又顺着酒水一路窜到胃里,就像吞下了一簇火苗一样,在她身体里上蹿下跳,四处点火。
“咳咳咳!”林烟捂着胸口呛咳,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慢点喝,这酒很烈的。”叶彦说着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等这一阵酒意下去,林烟真的感觉没那么冷了,便把毯子往叶彦身上拽了拽,说道:“少爷,你冷不冷,你也喝点酒吧!”
叶彦接过酒壶喝了一口,把酒壶又递给了林烟。
林烟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口,抬头看见天上月亮圆的像个灯泡,便指着月亮说道:“少爷你看,今天月亮好大好圆啊!”
“嗯。”叶彦抬头望了一眼,回道,“今天是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不会有狼人变身吧?”林烟脱口而出道。
“什么?”叶彦听得一脸迷茫。
说完之后,林烟才觉得好笑,这是古代,是没有狼人那些东西的,不过这倒让林烟来了兴致,她当即坐直身体,兴致勃勃地回道:“那是我……我看过的话本故事。”
叶彦好奇地一挑眉,问道:“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这可说到林烟的爱好了,林烟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绘声绘色地给叶彦讲述吸血鬼和狼人的故事。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赏月,一边分享故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林烟说得兴起,酒喝得有些多了,此刻醉意上涌,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女主……就夹在吸血鬼……和狼人中间,犹豫不决,不知道选谁好。”林烟大着舌头断断续续地说着,抱起酒壶就要再来一口。
“春桃。”叶彦伸手拿走酒壶,劝道,“你喝多了,睡觉吧,故事明天再讲。”
林烟歪头看着叶彦,脸颊带着两抹红晕,努力说道:“不……不行,正说到精彩处,我……我说到哪儿了?”林烟蹙着眉头冥思苦想,忽然激动地说道,“该更新了,我攒了好多了,可以一气看好多集!”
这话把叶彦听得莫名其妙,问道:“你说什么?”
林烟四下摸索,嘀咕道:“我的平板呢?”
“你找什么?我帮你找。”叶彦说道。
林烟忽然不找了,转过头凑近叶彦,用那迷离的眼神盯着他,直把叶彦盯得耳根一热。
叶彦迎着林烟炽热的目光,感觉林烟带着酒意的滚烫气息扑面而来,心头蓦地窜起一阵酥痒,好像有无数小虫子在里面爬一样,当即转过头避开林烟的目光,可又忍不住瞥过目光偷看,却见林烟突然伸手指着他,表情既严肃又可爱,让叶彦心头一动,不自觉乱了心跳。
林烟盯了叶彦半晌,忽然轻轻一笑,几乎趴在了叶彦身上,语气又纯又欲:“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我们加一下微信吧!”
又是叶彦听不懂的一句话,他静静看着林烟。
林烟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又四下看了看,兀自说道:“我手机呢?算了,你直接搜我的电话,133XXXXXXXX。”
叶彦瞪大眼睛,诧异地听着林烟的话。
“我叫林烟,树林的林,烟花的烟,记得加我……”林烟说着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头也像撑不住了似的,渐渐靠在了叶彦肩膀上。
没一会儿,叶彦便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叶彦裹了裹林烟身上的毯子,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然后拿起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用烈酒的辛辣刺激让自己清醒了几分,确认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叶彦扣着酒壶,小声念着:“林烟,树林的林,烟花的烟。”
仿佛一道闪电在脑海中划过,以往春桃身上所有的不对劲之处,此刻都变得清晰起来。
难怪他觉得来叶府前后的春桃变化好大,性格的改变,气场的转变,能力的改变,智谋的改变,他一直不能说服自己,一个人可以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可若原本就是两个人呢?
那这前后两个春桃就都正常了。
叶彦垂眸看着怀里的林烟,她的睡颜安宁柔美,那双灵动的眼睛即使闭上了,也仿佛还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光芒。
叶彦伸手环抱着熟睡的林烟,感觉到她温热的身体和平稳的心跳,确定她是切切实实的人,是陪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那个人。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事情?”叶彦抬头望着夜空中那轮圆月,“你从何处来?为何会来到我身边?”
林烟睡得很熟,山野间所有的虫兽都睡得很熟,没有人回答叶彦。
于是叶彦就这样抱着林烟,看了一晚的月亮。
直到清晨的阳光洒满山野,林烟从睡梦中醒来,看见叶彦乌青的两个大黑眼圈。
“少爷?”林烟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问道,“你怎么看着这么憔悴,昨晚没睡好吗?”
叶彦应了一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倚着旁边一棵大树,凝目看着林烟,不动声色问道:“你睡得好吗?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林烟正在收拾毛毯,闻言托着下巴想了想,带着一丝羞赧回道:“昨天好像喝断片了,不记得了,我没做什么耍酒疯的事吧?”
叶彦笑而不语,从林烟手里接过毛毯,放到车里,把红毛驴拉过来,套上缰绳,拿起鞭子,坐到车上,转头看着林烟催促道:“上车啊!赶路了!”
“少爷,我昨晚做什么了?”林烟提步奔过来,跳上车坐在叶彦身边。
叶彦扬手挥出一鞭,驴车缓缓跑起来。
林烟的声音随风传来:“我平时基本不喝酒,喝的话一般也不超过三杯,应该不会大耍酒疯吧?”
“没有大耍,小耍而已。”
“小耍是什么?”
“抱着我又哭又笑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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