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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他不是韩鄢！
他没有韩鄢的妖魅，没有韩鄢的玩世不恭，也没有韩鄢的嚣张跋扈，眼前的男子温文尔雅，颀长的身材，俊美秀气的五官，特别是那双眼睛，即使不笑也似带着笑意，静如止水却又仿佛洞悉一切，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这样一个空灵飘逸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伫立湖畔，白衣飘飘，宛若谪仙。
凝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他也在回望着她，眼中的笑意一点点累积，唇角也逐渐上扬。
他的笑让凝晨缓过神来，平静无波的脸上一双清澈的眸子转来转去，透露出她心中的不自在，总该说点什么吧，她张了张口，却听到那男子清润的声音，“姑娘好面善！”
“呃……呵呵……”凝晨有些尴尬地笑笑，“或许我与公子之前见过的某个人有些相像吧。”
男子不置可否，“在下扰了姑娘清梦，在此道歉。”
他这么一说，凝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公子的琴声优美动听，我就是被公子的琴声吸引而来，只是错把公子当作别人了，还请见谅。”
“姑娘懂得音律？”他随口问道。
凝晨摇摇头，又觉不妥，好一会儿才说道：“虽然不懂，可知道你的琴抚得很好听。”
看他又笑，仿佛她在说谎似的，她又急急补充道：“我说的是真的，特别是这微凉的清晨，听着袅袅清音，便可以忘却所有的烦恼，会觉得眼前突然亮了起来，会觉得每一天都是这么美好，充满希望。你的琴声就像是涓涓细流淌过心底，连心也变得澄明纯净了，所以这哪是什么琴声，明明是天籁之音。”
“何谓天籁之音？”男子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自然是天外飞来的仙人弹奏的仙乐喽。”
男子淡笑不语，凝晨也笑了，微风中传来青莲的呼唤声，她朝男子点点头翩然离开。
“姑娘，你身子刚好，别在外面呆太久。”青莲寻至小桥上，不满地嚷道。
“嘘－－”凝晨将食指放在唇边，小声笑道：“切莫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说完，扭头朝着男子粲然一笑。
直到那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假山后，男子脸上还保持着温和的笑意，轻轻拭去琴弦上的落絮，拾阶而下。
◎◎◎◎◎◎◎◎◎◎◎◎◎◎◎◎◎◎
“姑娘醒醒，姑娘－－你快醒醒吧，”青莲使劲推了推还在睡梦中的凝晨，后者却只是把头更往被窝里缩了缩，“姑娘，天要塌下来了，你快醒醒吧！”
“别吵……”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床上的人儿不耐烦地嘟哝着，“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你怕什么，我好困，再让我睡会儿。”
“明明晚上睡得很早，怎么还会困呢？”青莲纳闷地自言自语，可一想到外面的情形，又禁不住大叫起来，“姑娘姑娘，您别睡了，有要紧事……”
“那也等我睡饱了再说，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她每天早早上床是不假，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错，可睡觉，她没有。凝晨索性翻了个身，拿背对她。
“哎呀－－”青莲急得团团转，却又无可奈何。
“你家姑娘都不急，你急什么！”懒洋洋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凝晨“嚯”一下就坐起了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斜靠在门口的家伙，“你……你……你你你……”
男子挑了挑眉，“没见过像你这么懒的女子，将来嫁不出去，本大人就勉为其难收你做小妾，可好？”
“我若嫁不出去也是你害的，韩大人，你可知男女有别，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大清早的闯入女子闺房，我大汉礼仪是这样教你的？”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起床气，还没睁开眼，门口竟然站着一个男人，着实让她受不了。
韩鄢却痞痞地笑了，“你若做了本大人的小妾，还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出去！”凝晨懒得跟他磨牙，不客气地赶人，“本姑娘要起床了。”
韩鄢笑着离开，临走前却扔给青莲一套衣服，“记得给你家姑娘换上。”
搞什么？
凝晨将手中的白色男装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不解地看向青莲，“干嘛要给我穿男装？你们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怪怪的。”
“奴婢真的不知，姑娘还是赶快换上吧。”她边说边主动给凝晨穿起衣来。
洗漱完毕，刚一出门便看到韩鄢在门外站着，像是从未离去，他上上下下将凝晨打量了一遍，目光回到她的脸上，注视了片刻，一转身便往外走，口中说道：“跟着来！”
凝晨傻了眼，她不知道等了她一个早上的不只有韩鄢，居然还有武帝刘彻，大司马卫青，从爆侯赵破奴，还有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武将，甚至还有他－－骠骑将军霍去病，从她走出万岁殿的那一刻起，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她，有好奇的，有探究的，还有不屑的，她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却又不能多问，只能低着头站在韩鄢身后。
韩鄢却不甚在意地大手一捞将她塞进马车，自己也紧跟着坐了上来。
武帝刘彻已在车上等候多时，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坐立不安的凝晨，一出口便是一句，“女子男装，少了脂粉气，平添几分英武，甚好。”
车子晃晃悠悠行出未央宫，凝晨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我们这是要去哪？”
“狩猎！”
“狩猎？”现在？凝晨虽不懂拉弓射箭，却也知道狩猎一般是在秋冬之时，何来春日狩猎之说？
“朕答应过你，等你伤好之后带你去狩猎，怎会食言？”
灼灼的目光停留在凝晨脸上，她一直低着头，别人只当她是害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害怕，是无福消受，事情怎会发展成这样？
“韩鄢，”刘彻见韩鄢一直不语，开口问道，“朕昨日遣你先行去了一趟上林苑，障碍可有肃清？野兽可都赶了出来？”
“喏，一切都按陛下吩咐办妥了。”韩鄢淡淡回道。
“朕听说你在路上碰到江都王刘建了？”
“喏，”韩鄢不以为然地应道，“有人又在陛下面前告状吗？说韩鄢嚣张跋扈，恃宠而骄，见了江都王也不下车行礼，反倒是江都王误以为鄢乃陛下，行了跪拜礼？”
“你知道就好，不要仗着朕宠你便失了分寸，江都王再怎么说也是刘姓子孙，贵为皇亲国戚，倘若知道跪拜的是你，怎咽得下这口气，朕可以不予理会，太后呢？”刘彻一脸的严肃，字里行间却是处处向着韩鄢的，“所以，你要懂得收敛。”
韩鄢一怔，深深颌首，“陛下今日的教训，鄢谨记于心。”
凝晨没有见过这样一本正经的韩鄢，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两眼，抬头看了看刘彻，又无声地看向窗外。
就在凝晨被马车摇的昏昏欲睡之际，车停了，兀自闪神，已被韩鄢拽下马车，上林苑外早有马夫牵着马匹在此等候，其中竟有多日不见的金日磾。远远地，两人相视而笑。
“已近午时，众爱卿可分散狩猎，一个时辰后在曲江池汇合，朕要看看哪位爱卿收获最为丰盛。”
刘彻此话一出，众人皆跃跃欲试，略行一礼，便跃马而出，直奔上林苑南山。
凝晨下车之后也分配了一匹良驹，甚至有人递给她一副弓箭，她哭笑不得，见大家都翻身上马，也只得跟着上了马背。
临行之际，武帝却突然叫住欲折身而回的金日磾，“日磾，今日起你就跟在朕身边做个侍中，不必再回黄门署了。”
金日磾跪拜谢恩，宠辱不惊。
凝晨却是由衷的高兴，侍中？虽说只是个加官，不在官职之列，换言之，只是个虚衔，却可以自由出入禁宫伴君王侧，甚至可以参加议政，这样的头衔是多少王孙公子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可见陛下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日磾，才把他留在身边的。
说是狩猎，对凝晨来说更像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郊游，她不懂拉弓射箭，她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拉得开身上的弓，索性只是背在身上装装样子，跟随着陛下兜兜转转，赶赶野鹿，追追羚羊，偶尔捡个猎物，凑凑热闹罢了，反正别人也不会真的让她去狩猎。
来到上林苑才知道太液池只是个小巫了，它东到临潼，西跨周至，南到秦岭，北达渭河，方圆三百余里。苑中建有大量亭台楼阁，据说，离宫就有七十所，苑中套宫，宫中套苑，苑中有苑，山林间却是布满珍禽奇兽、名木异草，是一处绝佳的游玩圣地，奢华程度令人咂舌。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上林苑南部，终南山北坡，这里终年层峦叠嶂，森林密布，栖息着多种禽兽，山间飞瀑流泉，景色壮美秀丽。一边狩猎一边观景，真乃人生一大美事。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至头顶，透过密密的枝桠，将色彩斑斓的影子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彩色的光晕透着一种不真实，让人仿佛进入迷幻之境。
一行人策马赶往曲江池与其他人汇合，远远地便看到几位将军在湖边架起篝火烤着野味，浓郁的香气让凝晨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将马儿赶得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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