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蛊情

　　龙辉夜后山行很顺利，第二天鸡鸣时就回到了暗层。他闭关配药一配就是一周，中间连张家臣找他去选替身都没去。
　　药配好后他才去看了替身人选。
　　“这周又陆续找到两个，你先看看他们妆前的样子，等一下换了衣服再上妆看看。”张家臣把几个人的资料拿给龙辉夜。
　　“这四个人里那个空少和这个河南的演员长相上相似度最高，远看我都认错了。但是空少高了些，这个演员又矮了些。另外两个侧面轮廓和身材非常像，但是仔细看过去气质上没那么像。”
　　四人被张家臣以角色需要培训的理由留在了寨子里，他还像模像样的找了个演技老师每天给他们“上课。”
　　两人过来的时候四个人正在上形体课。
　　“怎么样？”张家臣在门口将空少和演员指给龙辉夜看。
　　龙辉夜站在门口静静看了几分钟，点点头：“要他们去上妆。”
　　张家臣知道今天这个事儿八九不离十了，笑眯眯的要老师带他们去化妆。
　　“化妆的时间比较长，跟我说说你改了配方的忘尘呗。“张家臣给龙辉夜倒了杯茶便凑了上来。
　　龙辉夜接过茶杯啜饮了一口没理他。
　　“哎哎哎~你怎么不理人啊。“
　　“这个方子没有办法量产，你问来做什么？“
　　“啊？那不能量产怎么做试验啊？！“
　　“我说了要做试验吗？“
　　“不是！你这新方子试都不试，万一出问题怎么办？你真舍得拿那位试药啊！“
　　“新方子里用我的心头血做药引和中和剂，加上有龙凤蛊的加持，就是有什么问题我也有办法解决。一般人用了反倒不知道会产生什么结果。“龙辉夜阖眼靠在躺椅上，眼眶下露出一片青黑。这周内他除了把苏夏唤起来吃喝的那次稍稍休息了半天以外，其余的时间全部都用来配药，试药，精神和身体都已经相当疲惫了。
　　“那……药已经给苏夏用了？“张家臣还是不怎么放心，眉毛都扭在了一起。
　　“还未。新方子有三副，第一幅下去会失去一年前的所有记忆，第二幅下去开始健忘，无法记住近期的事情，最后一副药下去……“龙辉夜顿了一下：”他就会变成一张白纸。“
　　“白纸……“张家臣有些唏嘘，如果变成白纸”苏夏“这个人就等于是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杀了。
　　“嗯。这个方子霸道，睡蛊会失去作用。我只能趁着第一幅药下去他沉睡的那周把戏演了。一旦他醒过来就会察觉异常，会怎么闹还说不准呢……“想到苏夏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龙辉夜揉了揉太阳穴。”等把人定下来，就要给那边消息。演员全到位了，药下了，戏才能开场。“
　　张家臣点点头沉默了一阵，连喝了几口茶，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抹杀苏夏……你会后悔吧……”
　　龙辉夜眼都没睁，看起来非常平静：“会，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他其实……挺好的一个人……你看他专业技术那么好，这对业界和他的那些患者是多大的损失啊！而且……”
　　“家臣，业界和患者没有他还有别人。而我……”龙辉夜睁开冷清的眼对上张家臣：“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张家臣被那眼看得心里一酸，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等待四人化妆的时间变得缓慢而难熬，后来龙辉夜等着等着甚至睡着了。
　　“哎……”张家臣确定人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叹了一大口气，罢了罢了，都是个人的命，自己这个外人还是不要瞎参和了。

　　龙辉夜知道自己在做梦，因此即使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也没有急着醒来。
　　他慢慢的在浓重的白雾里走着，一直走……似乎这样就能缓和他心底的焦虑和痛苦，毕竟抹杀苏夏人格的决定远远比当初抹杀向漓樊那个第二人格的决定来的艰难许多。
　　龙辉夜不知疲倦的走了很久，白雾中陡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明知道是梦也忍不住欣喜若狂的跨步上前抓住对方的手:“漓樊？”
　　“你叫谁？”回头的人竟陡然变成了苏夏，他斜挑着那对好看的凤眼怒目而视：“你到底在叫谁？！”
　　“我……”龙辉夜甚至被对方推得猛退了一步。
　　“我恨你！龙辉夜！我恨你！”梦里的苏夏歇斯底里起来，他大叫着挥舞着手臂。
　　龙辉夜只觉胸口猛地一痛，他低下头，胸口赫然插着那把淬了毒的匕首。
　　“龙辉夜，你去死吧……“苏夏露出模糊而忧伤的笑脸，伸手在他胸前一推。
　　“！“瞬间从悬崖跌落回现实的龙辉夜捂着胸口弹了起来。
　　”你怎么了？“张家臣正在不远处和化妆师聊着什么，四个A货就围在旁边，听到这边的动静，齐齐回头望过来。
　　化妆师的技术果然很棒，龙辉夜甚至都忡怔了一下。不过他很快便冷静下来，用审视的眼光开始细细打量起四个人。
　　“怎么样？”张家臣凑了过来小声问道。
　　“你让他们走两步再说几句话。”外形经过化妆师的巧手基本上都没问题，龙辉夜便从别的地方做比较。
　　张家臣依言让四人挨个走了几圈还说了几句话。
　　最终那个专业的演员入了龙辉夜的眼，他个子比苏夏矮一点，声线高一点，但是都很容易克服。
　　“那……我放消息了？”人选定了，可龙辉夜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弄得张家臣有些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
　　龙辉夜下意识的揉了揉心口，低声道：“放吧。”

　　晚餐龙辉夜破例让金蚕和张家臣一起用的。
　　苏夏见到很久没有一起用餐的两人出现在饭桌上有些惊讶，但身体的不适让他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的吃东西。
　　张家臣心里不忍憋了很久也没能憋出话来，倒是龙辉夜一如往常般给苏夏布菜。
　　平时话最多的人竟然全程没吐一个字，苏夏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异常：“张家臣……你……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庸医的外伤看起来好很多了，这么反常难道是内伤恶化？
　　这个人都这样了还惦记自己的伤势呢！张家臣简直要内疚死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龙辉夜和金蚕的脸色。
　　龙辉夜面上没什么变化，反倒是金蚕递过了警告的一瞥。
　　“没……没有啊！就是很久没和你还有老大一起吃饭了，挺高兴的，哈哈，哈哈！“想要坦白的天使小人瞬间被射杀，张家臣尴尬的打着哈哈。
　　苏夏对他这种拍马屁的行为没啥好感，他戳着盘子里的食物心想：看起来伤应该是大好了，龙辉夜这人的医术真是不得了……
　　“吃饱了吗？“龙辉夜关注到苏夏手上的动作。
　　“……没有……“苏夏不想又这么快被带回卧室失控，他宁愿在外面忍受折磨。
　　“吃不进就别吃了，把这个汤喝了，我带你出去走走。“龙辉夜深知苏夏的饭量和他不愿意起身的原因，但是他没点破，只是端起一直搁在旁边的一碗汤。
　　“这是什么……“苏夏见到汤只有一碗立刻警觉了一下。
　　旁边一直眼巴巴望着的张家臣简直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那药……
　　金蚕忙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脚（你要是坏了小夜哥哥的事我弄死你！）
　　张家臣也知道自己太明显了，忙把头低下假装吃菜，耳朵却竖的老高。别喝……苏夏……明知道不可能，张家臣内心的小天使还是忍不住呐喊。
　　“这段时间太辛苦了，你的身体吃不消，要补补。“龙辉夜淡定道，似乎他手里就是一碗补药。
　　“我不想喝。“苏夏一听是补药就把眉皱了起来，龙辉夜现在根本不管他的感受，常常都是昏迷了才能消停。补好了除了满足那两只该死的虫子和这该死的的男人之外一点好处也没有。
　　听到苏夏拒绝，张家臣的身体都忍不住坐直了。
　　金蚕忍无可忍的又狠狠拿触手拧了他一下。
　　“……“张家臣龇牙咧嘴的差点没叫出来（你干什么？！）
　　（你再这么明显我掐死你）金蚕冷冷的用口型回道。
　　“你自己喝还是我亲自喂进去，二选一。“龙辉夜压迫感十足的逼近。”我劝你别洒出来了，因为厨房的锅里还有很多，你洒一碗我就让你喝两碗。“
　　“……“苏夏捏紧了想打翻碗的手。
　　“听话喝了，晚上寨子里有夜市，我带你去那里逛逛。“
　　“！“苏夏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你……你肯让我出去？！“
　　“总是闷着也会生病，但是你要一直和我呆在一起。“龙辉夜脸上露出了看起来就像是为了哄他开心而不得不退让的表情。
　　“你……是不是……有什么陷阱啊……“经过最近的事，苏夏敏感的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那算了。“龙辉夜冷笑着将碗递到自己嘴边。
　　“我喝！我自己喝！“苏夏立刻明白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他忙抢过碗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说好的！去夜市，走吧！“
　　“哎……“张家臣犹豫着吭了一声。
　　“你们一起来吧。“龙辉夜扫了他一眼，也算是最后的告别了。

　　夜市的范围不小，全是卖小东西和小吃的摊子，不少游客在摊子上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龙辉夜走在苏夏前一步为他拨开人群，他看苏夏看的很紧，一直抓着手不松。
　　黎凡也总是这样走在他前面，不同的是她总是哪里人多往哪里钻，苏夏常常因为跟不上她的节奏怕她走丢而在身后这样紧紧的牵着她。热闹而熟悉的场景却对应不一样的人，胸中涌动而出的酸涩瞬间带走了外出的好心情。
　　那是……眼熟的摊子撞进苏夏的眼帘，那是之前和黎凡去吃过的豆花摊。
　　那里的豆花特别香，老板娘是个善良而热情的苗族大妈……记得当时有个残疾人讨钱到这里，大妈不但给了钱还给人把水壶里装满了豆花……当时黎凡还就现在的乞丐都是职业的对大妈进行了一番说教，那个大妈不以为然反过来把俩人教育了一通：“好事不管对谁做都是好事，全当给自己积德。”
　　事情还没过去很久……如果自己跟那个大妈求助……
　　“前面有个玩火的表演，我带你去看看。”龙辉夜回身就发现苏夏立在了一个小摊前出神。
　　“啊？不……我……人太多，我，我有些不舒服。我想休息一下。”苏夏连忙将目光从老板娘的身上转到豆花上。
　　“想喝豆花了？”
　　“嗯，看起来很香甜……”
　　龙辉夜愣了一下，漓樊也爱吃豆花。“那……你爱吃甜豆花还是酸辣的？”
　　“甜的，多……”
　　“多放花生碎。”
　　苏夏愣了：“你怎么知道……”
　　“灵魂一样外表再怎么变也是一样的。”金蚕听力很好，缓缓跟进来道。
　　“老板娘，来几碗豆花。”张家臣进来吆喝正在招呼别人的老板娘。
　　“来啦来啦~”老板娘速度很快的给上一桌点了餐，脚底下打了个转儿就过来了：“几位来点什么~哎~“
　　“哎老板娘！你先给我上一碗豆花，甜的！ “苏夏抢着话头把老板娘那个”哎“给盖住了：”人多天热，干的不行了~。“ 说着他抽了张纸巾猛地扇了扇，脑袋则细微的摇了摇。
　　“……好咧！其它几位要点什么？”生意人要想生意好，除了拼产品拼价格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要眼力见好，这位老板娘当年能靠着一门豆花的手艺就撑起这么个摊儿就是因为眼力见好。
　　龙辉夜端坐在小马扎上，眼皮似乎都没抬一下，只是倒了一杯茶放在苏夏面前。
　　“老板娘~另外还来三碗豆花，两碗跟刚刚一样，一碗来酸辣的多放醋~”张家臣已经拿起菜单在研究了：“唔……再来碗桂花味的冰凉粉……两个碗糕……一手烤肥羊，一手……”
　　“你是猪吗？不是才吃了晚饭？”金蚕眼见着张家臣要再吃一餐的节奏，忍不住开口。
　　“你管我！“张家臣噼里啪啦又点了几样东西才停下反驳：”从受伤到现在我好久没这么出来吃了,尤其是烧烤，嘿嘿，馋的不得了。”
　　“老板娘，烧烤全部减半。”不提起这个茬还好，一提起金蚕马上对着老板娘喊了一声。
　　“你干嘛？！”
　　“感情你是伤口全好了？那我把手里你的事全还给你呗？”金蚕眉毛一挑，颇有龙辉夜平日嘲讽他的气势。
　　“啧……”张家臣瞬间蔫了，假装没听见的刺溜刺溜喝水。
　　“帅哥你的豆花来拉！”老板娘先端了一碗豆花给苏夏。
　　“谢谢老板娘。”苏夏侧身让了让，面前的桌子上赫然用水写了“95”两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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