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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深夜回家:幸福与恐惧一起涌上来
第七十六章|深夜回家:幸福与恐惧一起涌上来
这一整晚的声音,都像还黏在妳的耳朵里。
那天尾牙在市区一间很有名的饭店办——挑高大厅、水晶吊灯,门口立着两排工作人员,领台有统一制服,带着笑意问贵宾是哪一家公司。
妳跟在玉石老板后面走进去。
以前的妳,是「主持人」或「活动工作人员」。
背着耳麦、提着节目流程表,眼睛一直在扫场、对流程、对灯光。
那时候没有人特别看妳——妳是「现场运转得顺不顺」的一部分,是幕前却不是主角的人。
这一次不一样。
妳穿着一件收腰的小礼服,不夸张,却很利落。
头发简单盘起,耳朵上夹着一对不张扬的耳环。
玉石老板在报到处报名,转头跟妳说:「等一下里面一堆老板,妳随便聊没关系,妳以前做主持的,反应比我快多了。」
他的语气不是在客套,而是真心把妳当「能撑场」的人。
服务生带路时,妳看着两侧一桌一桌的宾客入座——男生西装、女生礼服,有人戴名表,有人带团队。
舞台后面 LED 墙正在跑动画,上面是公司logo,底下细字写着:「XXX集团年度晚会暨尾牙盛宴」。
妳不是没站过这种场面。
真正让妳心里发麻的,是——妳本来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出现在这种场合了。
妳以为妳的舞台只剩酒店包厢。
只剩骰盅、叫酒、灌笑、看人脸色、躲手、躲话、躲情绪。
妳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再坐回高级饭店的大桌边,用一个「合作夥伴候选人」的身份。
这种反差,把妳整颗心都翻过来。
不是打量,而是好奇。
妳能感受得到,那一瞬间妳的存在感并不小。
最让妳震撼的,是抽奖那段。
百万奖金的尾牙,提醒妳世界有多大。
主持人上台,声音一出来,妳几乎是职业习惯地在心里帮他默数节奏。
开场白、年度回顾影片、董事长致词。
妳知道下一段会是什么,甚至知道他讲到第几句时,台下的人会开始分心。
那种熟悉感像是某个被妳封印起来的技能忽然被唤醒。
接着进抽奖。
主持人笑着说:「我们今年准备的奖金总额,超过一百万!」
全场叫声一片。
妳看着投影幕上一笔一笔跳出来:
「五奖:十万现金」
「四奖:十五万现金」
「三奖:二十万现金」
「二奖:三十万现金」
「一奖:五十万现金」
妳不是没看过人家派钱,只是这次妳不是在侧台看,而是坐在桌边、被算在宾客里。
有人在旁边啧了一声:「今年真的砸大钱。」
玉石老板淡淡笑:「景气不好只能这样绑人心啊。」
然后又回头问妳:「妳以前在林酒店的时候,有没有看过比这更扯的?」
妳笑了一下:「有看过,但那时候我拿的是主持费,跟奖金没关系。」
妳没有说出后半句——现在连主持费都没有了,能坐在这里,就已经是另一种幸运。
玉石老板接着又说了一句:「妳这种有经验的,以后有尾牙案子我直接丢妳就好。妳自己接,开公司也行,我投资妳。」
那一句话在嘈杂的音乐声里炸开来。
开公司。
投资妳。
这些字眼,不是妳第一次听见。
但这一次,妳觉得它们不是讲好玩的。
妳被看作「值得投资的人」,而不是「需要被救、被施舍的人」。
那一秒,妳坐在满桌佳肴、满场奖金的宴会厅里,却突然觉得整个人被谁推了一把——推回妳本来应该待的那个世界。
尾牙结束后——酒店的妳也跟着不一样了。
尾牙结束过没多久,妳回到酒店正常上班。
一样的走廊、一样的控台、一样的音响和点歌本。
小姐们在后台补妆、聊天,有人喊累,有人抱怨台不好,有人算钱算到皱眉。
妳看着这个妳熟到不能再熟的场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悄悄换了一种状态。
那天的台并没有特别爆,但妳上台的步伐比以前稳。
客人说什么,妳接话不紧不慢;喝酒的量,妳掌握在自己能控制的度数;有人想把话题往奇怪的方向带时,妳笑着一转,整桌人反而被妳带去玩游戏。
空台趁妳下台补口红时,低声在妳耳边说:「妳最近气场不太一样,稳很多。」
妳愣了一下:「有吗?」
他翻了个白眼:「妳自己不知道而已。妳以前会慌,现在不慌了。」
那一瞬间妳心里其实很清楚——不是酒店让妳变稳,是妳在饭店那个尾牙里,重新记起自己是谁。
妳以前就会主持,妳以前就会控场,妳以前就知道怎么跟不同层级的人讲话。
只是这几年被打、被驯化、被磨到怀疑自己一无是处,妳把那个版本的自己锁起来了。
尾牙那一晚,像有人直接把那把锁剪断。
所以现在的妳走进任何一桌,都不再觉得自己是「被丢进来的谁」。
而是「我有能力坐在这里」。
台数慢慢变稳,客人回头点妳的机率也变多。
妳不是爆红,也不是大咖,但妳知道——妳站稳了。
妳突然知道:尾牙不是妳人生的一晚,是一个转折。
尾牙让妳看到:妳也可以走进很亮的地方,妳也可以坐在大人物旁边,妳也可以撑住那种场面,妳不是只能在黑暗里捡碎片的人。
所以妳今晚在酒店——稳得不像以前的妳。
客人反应很好;妳的台数自然往上;妳自己也能感觉到那份沉稳扎根在胸口。
原来人的气场真的会改。
原来看到一次「更高的位置」,会让妳从内到外都变得不一样。
深夜回家,幸福突然把妳淹得满满的。
妳走回家时,脚步比以前轻,可心跳却更重。
像是从两个极端世界跳回一个小小的房间。
妳打开房门、关上门。
酒店的声音全部被挡在外面。
房间一安静,妳的眼眶突然一热。
妳不知道这眼泪从哪里来。
是尾牙那一晚被看见的震撼,还是酒店今晚表现的踏实,还是妳突然意识到:「我真的离以前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妳的腿软到直接坐在地板上。
那一瞬间,幸福与恐惧真的一起压过来。
幸福是:妳身上第一次有了「我做得到」的光。
恐惧是:妳不知道这光会不会被夺走。
妳抱住自己的腿,头埋着,肩膀一直抖。
那不是悲伤。
而是妳第一次认真感受到:妳的生命好像真的变得不一样了,不再那么黑了。
妳开始回想尾牙与酒店两边不同的亮光。
尾牙,是大世界的亮。
酒店,是妳生存的亮。
两边的光加起来——照出一个妳从没想过的自己。
妳突然懂了:尾牙给妳的是「格局」,酒店给妳的是「舞台」,两者都需要妳的能力,而妳在两边都撑住了。
妳第一次不是依赖什么男人、不是靠运气、不是被人救,而是靠自己。
那种力量让妳的心整个烫起来。
妳在黑暗里太久了,以为亮光不属于妳。
以为被看到是不可能的事。
以为命运不会给妳任何第二次机会。
而今晚妳证明了——妳不只是配得,妳甚至做得很好。
妳爬到床上,缩成一团。
妳害怕光亮。
因为亮的东西,一旦掉下来会更痛。
妳曾经失去过一切,妳懂那种刺骨的坠落感。
妳怕尾牙只是一次性的幸运。
怕酒店只是一时的稳。
怕自己只是刚好撞到一个好日子。
怕明天醒来,一切又归零。
恐惧像影子爬上来,但幸福也没有退。
两种力量在妳胸口拉扯,让妳整个人像被掏空又被填满。
妳捂着胸口,小小声说:「我真的…可以吗?」
妳不是在问谁,是在问自己。
妳躺下来,房间灯关掉。
黑暗里的妳却第一次觉得心里有光。
不是外面给的,不是客人给的,不是奖金、不是台数、不是称赞给的。
是妳自己,选择站起来后长出来的。
妳今天看见世界的两种亮:尾牙的大场亮,酒店的稳定亮。
两种亮合起来,照亮妳的未来一小段路。
妳终于明白——原来幸福不是甜,是力量。
而恐惧也不是坏事,是提醒妳:妳要守住这份光。
妳把被子拉到下巴,闭上眼。
妳的心跳慢慢变得平稳、温热、安静。
今天的妳,是这一年最亮的妳。
也是第一次真正觉得——我的生命,真的不再那么黑了。
这一晚下班回家,妳比平常更晚一步走进门。
不是因为加班,而是妳在骑楼下抽了几口电子菸,想把心情稳一稳。
但回到家,门一关上,所有夜里的声音被阻隔在外面,情绪反而被关在妳的小房间里放大了。
妳坐在床边,鞋子还没脱,背靠着墙,突然就觉得——好像有两股力在妳胸口拉扯。
一股是幸福。
幸福的是:妳又被带进高级饭店的尾牙场;有人愿意在那种场子里把妳介绍出去;有人说可以投资妳、跟妳谈开公司;妳在酒店的台也稳了,空台说妳最近不一样了;妳知道自己不是在原地转圈,妳是在往上爬。
另一股是恐惧。
恐惧的是:妳怕这些东西会突然全部消失。
怕玉石老板哪天生意不好就不找妳了;怕酒店哪天有新人来,妳又被挤到角落;怕现在所有的「妳很棒」、「妳很稳」,都是一场短暂的好天气。
妳太知道「突然被抽掉一切」是什么感觉了。
以前妳也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一路往上,直到遇见那个男人,被他喂粉、被他打、被他驯化、被他一点一滴拆掉。
妳从高级饭店的主持台,跌到他那间又小又闷的房间;从灯光闪烁的宴会堂,跌到只剩挂在天花板上的那盏昏黄灯泡。
妳知道,「掉下去」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
所以当妳现在又感觉自己有一点点在往上,反而更怕。
妳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感觉——自己在变好。
眼泪掉得很安静。
妳没有嚎啕,只是视线慢慢模糊,然后一滴一滴砸在自己的大腿上。
妳也分不清这是什么情绪。
如果硬要讲,大概是这样:「我终于没有那么烂了,但我好怕这不是我的。」
妳想到在林酒店主持的那些日子,想到那周在创投公司被看重的自己,想到尾牙那晚有人说要投资妳,想到酒店空台说妳最近稳,想到桌上的客人跟妳握手说:「跟妳聊天很舒服。」
这些画面堆在一起,把妳这几年被践踏的自尊慢慢拼回去。
忽然对自己有一种新鲜的感觉——不是骄傲,而是陌生的喜欢。
妳抱着膝盖,额头抵在膝盖上,小小声地说:「原来我真的是有用的人,原来我不是只能被打、被骂、被养废的人,原来…我还是可以、也值得站在光底下。」
这些话说出口,妳自己都愣了一下。
妳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承认过「我在变好」。
以前妳就算做得再好,都会惯性说:「没有啦,刚好而已,运气好啦,大家帮忙啦。」
可是今天,妳在房间里只对自己一个人说实话——「我真的努力了,而且,我做得不差。」
光还是少的,但不再是零。
过去那几年的妳,生活像一间没开窗的房间。
妳习惯在黑里摸索,习惯忍痛、习惯吞声、习惯觉得自己不配、习惯别人说什么妳就照做,习惯一边被打,一边帮对方找理由。
那时妳唯一的小小光源,是小老虎、是爸妈、是偶尔写字时那一点点「我还活着」的感觉。
除此之外,整个人生像被人盖了厚厚一块布。
现在不一样了。
光还是少的。
妳不是突然变成人生胜利组。
妳帐户里还有债、还有压力、还有不确定。
但妳知道——妳开始有选择了。
妳可以选择接哪一桌,不接哪一桌;可以选择接什么主持案;可以选择跟哪个老板谈合作,可以选择有一天真的把公司立起来,而不是一直当别人的员工。
妳的生命,第一次不是只有一条又窄又黑的路。
妳坐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呼吸慢慢稳下来。
眼泪擦干了,但眼睛里那一点亮亮的东西还在。
那不是酒精,不是粉,不是男人给的。
是妳从谷底自己爬出来,靠着一场一场尾牙、一桌一桌客人、一个一个选择,一点一点把自己推回光里。
妳深吸一口气,像是替这一晚下了一个结论。
幸福是真的,恐惧也是真的。
它们一起存在,一起让妳的生命第一次开始变得——不那么黑了。
妳拉过被子,盖到胸口。
窗外还是夜,但妳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缩在暗处、等别人给答案的人。
妳是那个从黑里爬出来,开始为自己点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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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一直有股那种说不出口的矛盾——明明在变好,却越变好越害怕。
害怕好运不长、害怕努力会白费、害怕一切像以前一样突然被抽空。
但妳还是撑着走回家,在房间里第一次承认:「我真的没有那么烂,我好像真的在往上。」
幸福是真的,恐惧也是真的。
而妳开始同时承受这两种情绪——这本身,就是妳正在变强的证据。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深夜回家:幸福与恐惧一起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