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兔子，他的药

　　夕阳的余晖将周宅染成温暖的橘色，家宴就设在庭院里的葡萄架下，长条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苏帮菜。清炒虾仁晶莹剔透，松鼠鳜鱼金黄酥脆，蟹粉豆腐香气扑鼻，还有一蒸笼冒着热气的桂花糯米藕，都是周老太天亲自指点厨房做的。

　　“早早，来，坐外婆身边。”周老太太拉着姜早在主位旁边坐下，用公筷亲手为她夹了块鳜鱼最肥没的部位，“尝尝这个，你外公最爱吃我做的松鼠鳜鱼。”

　　姜早见状忙要站起来道谢，被老太太轻轻按住：“坐着吃，在自家吃饭，不讲那些虚礼。”

　　沈漾自然坐在她另一侧，桌上人不少，却丝毫不显拥挤。

　　周一清坐在主位上，看着满桌的晚辈，脸上是难得的舒心笑容。他举起酒杯——杯中是茶：“今天这顿饭，一是欢迎早早第一次来家里，二是庆祝咱们一家人团聚。”他目光温和地落在姜早身上，“早早，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常来。”

　　“谢谢外公。”姜早端起茶杯，眼眶微热。
　　“爸，您这话说的，早早当然要常来，都是自家人嘛。”周玉清笑着接话，也给姜早夹了块糯米藕，“我听小漾说，你爱吃甜的？尝尝这个，桂花蜜是外公亲手种在庭院西处的老金桂酿的。”

　　这次家宴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于沈念白的势力冷漠，尽是真诚温馨，让姜早心里再一次感受到原来大户人家也不仅是冷漠无情的呀，她很感激外公外婆和姨妈舅舅们给予了沈漾这么多的关爱，长成这么好的人，她才有机会遇到这么好的他。

　　饭桌上的话题自然而然围绕着姜早展开，却不会让人感到压力。

　　周玉清问起她在林大的学习，听说她喜欢园艺鲜花，立刻说秋天带她去苏市几个有名的园子看。沈念则聊起国外留学时见过的特色植物园，梁珩时不时补充几句专业见解，气氛融洽。

　　“对了，早早，”周老太太忽然想起什么，从腕上褪下一只莹润的翡翠镯子，“这镯子跟了我几十年，你皮肤白，戴着好看。”说着就要往姜早手腕上套。

　　姜早一惊，忙要推拒——“外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戴着。”老太太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已经将镯子套进她纤细的手腕。翠色映着雪肤，“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个念想。你是我们小漾的心尖人，也是我们周家的孩子。”

　　沈漾在桌上轻轻握了握姜早的手，低声道：“外婆给的，就收下吧。”
　　姜早摸着腕间微凉的翡翠，心里暖流涌动，只能红着眼圈用力点头：“谢谢外婆。”

　　“妈，您这手镯我和姐姐出嫁时都没舍得给我两，这下就开始给传家宝给外孙媳妇了。”周玉清打趣，却也转身从随手的手袋里取出一个锦缎小盒，推到姜早面前，“姨妈没准备什么贵重的东西，这套珍珠首饰是前些年在拍卖会上拍的，觉得适合你们年轻人。珍珠温润，衬你。”

　　“小姨妈，这台破费了......”

　　周玉清正想要回话，被大哥周时川打断，让周莫谦把身后的古董盒子拿了过来，“这是舅舅舅妈的一点心意。”

　　看着一位位长辈慈眉善目的眉眼，姜早摸了摸眼角的湿润。

　　“给你就拿着。”沈漾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郭，“长辈的心意。”

　　姜早只好一一道谢。沈念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突然用手肘碰碰梁珩：“早早也太幸福了，不知道到时候我上你家去时，有没有这样下聘的待遇哦。”

　　梁珩拍了拍胸脯，“那必须的呀，念念。”

　　一桌人都笑起来。

　　姜早的脸红的要烧起来。沈漾瞥了眼表姐，却没反驳，反而在桌下将姜早的手握得更紧。

　　这时，林雨桐睁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嫂嫂可千万别那么容易答应嫁给表哥呢，他都没有求婚，也没有大钻戒。”

　　“就是，我们这些长辈送的是心意，你的求婚和准备可不能少，早早，别太便宜这臭小子了。”周玉清开口说道。

　　沈漾无奈地气笑了，看了眼周玉清，“小姨妈，我心里有数。”

　　周老太爷也顺势说道：“你这小子知道就好，该有的礼数要有，别委屈了早早，咱们到时候也得找一天拜访一下早早的家里人。”

　　“嗯。”沈漾看了眼身边的人，一个字简单，却重若千钧。

　　周一清眼中笑意更深，周老太太更是连连点头：“好好好，那我们可等着了。” 周玉清也笑：“到时候姨妈给你设计婚纱，保准是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

　　“小姨妈，您这说得也太早了……”姜早小声嘟囔，心里却像浸了蜜。

　　沈漾侧头看她，灯光下她脸颊绯红，睫毛轻颤，明明害羞得要命，却还是乖乖坐在他身边，接受着他家人毫不掩饰的喜爱与祝福。这一刻，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未来——有她，有家人，有这样温暖的、冒着烟火气的日子。

　　晚餐在欢声笑语中继续。周莫谦说起在国外的趣事，逗得大家前仰后合；沈念和梁珩低声交谈，偶尔相视一笑；林雨桐和小表弟为了最后一块桂花糕“讨价还价”；周一清和周老太太看着满堂儿孙，眼中尽是欣慰。

　　饭后，大家移步客厅喝茶。周老太太拉着姜早看她年轻时的相册，一页页翻过那些泛黄的老照片，讲着周家的往事，沈漾的童年趣事。姜早听得认真，时而因沈漾小时候的糗事忍俊不禁，时而为那些岁月沉淀的故事动容。

　　“这小子，打小就这副脾气。”老太太指着照片上那个板着脸的小小男孩，笑道，“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可心里比谁都重情。他认定的事，认定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变。”

　　姜早抬头，正好撞进沈漾望过来的目光。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似在听周一清和梁珩聊学术，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夜深了，长辈们陆续回房休息。沈念和梁珩也起身告辞——他们住在附近的酒店。周玉清安排司机送姜早和沈漾回京市，却被沈漾婉拒：“我们叫车就好，不麻烦了。”

　　月色很好，两人并肩走出周家小院。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巷子深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夜的宁静。

　　“今天……谢谢你。”姜早忽然轻声说。

　　沈漾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谢什么？”

　　“谢谢你带我来见你的家人，谢谢你让我感受到……这样的家庭。”她抬头看他，眼中映着月色，亮晶晶的，“外公外婆，姨妈，舅舅舅妈表姐表弟……他们都很好。我很喜欢他们。”

　　沈漾静静看了她片刻，伸手，将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他们也很喜欢你。”他顿了顿，“我也……很喜欢。”

　　最后四个字说得很轻，却重重落在姜早心上。她鼻子一酸，忽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沈漾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手臂环住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怎么了？”

　　“就是觉得……好幸福。”她声音闷在他胸口，带着点鼻音，“幸福得有点不真实。”

　　沈漾低笑，胸腔震动：“傻不傻。”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以后会一直这么幸福。我保证。”

　　月光静静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巷子尽头隐约传来元宵节的鞭炮声——年还没过完，春天却已经悄悄来了。

　　而有些承诺，无需盛大仪式，无需华丽誓言，就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有月光有炊烟的夜晚，悄然生根，静待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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