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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弩之极○州衙门
李梦卿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要交代梁靖修办的事,给季恒这个狗崽子一打岔,忘了个一干二净。赶紧把小云儿拉回来问:“是不是之前来吃面的那些人?”
小云儿点头:“走!”
李梦卿洗了把脸,驾着一副风能吹散的小身板就去了。季恒作为一条被嫌弃的狗子,只能保持两步路的距离跟在后面,贯彻有必要就上,没必要就消失的良好作风。
到了地方,那些找茬闹事的衙门泥腿子已经走了个干净,只剩下满街碎了的桌椅板凳,燃烧着的火炭洒了满地。小云儿的娘噙着眼泪,蹲在人群中间收拾残局,小云儿疯跑过去:“娘!”
“怎么回事?”李梦卿也挤进人堆里打听,“那些人还敢追到这来?”
他走得摇摇晃晃的,季恒贴身搀了一把才没摔倒。从地上捡了张凳子给他歇脚,又去帮忙收拾一地的乱。
小云儿的娘这才有功夫诉说:“他们来要钱,我说我现在在这做生意,应该不归他们管了才是,就开始砸我的摊子赶客……专程来找不痛快的……”
李梦卿又问小云儿:“记没记清楚他们的脸?”
小云儿用力点头。
小云儿的娘赶紧拦他:“小侯爷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别为这些事情劳心伤神。我家那口子也托福谋了份文书的差事,叫他在衙门内走动走动就好……”
李梦卿心说岂有此理,贩夫贩妇小本生意,正经交了市例钱不够,还非得上衙门走动才能开门做营生?
季恒见他脸色发青,赶紧上手顺气,又听李梦卿抖着声音说:“我现在更受不得这个气,不把这群狗杂种收拾了今晚就得病归西。”
放在背上的狗爪子僵硬一瞬,不是含沙射影在骂他吧?
李梦卿气势汹汹把小云儿抱起来,一下没抱得动,季恒接过去代劳了。
“走!”李公子阔气地一挥手,“咱们上衙门,开铡去!”
小云儿给他呐喊助威:“开砸去!”
两大一小朝衙门就去了,进了八字大门,发现人不需要大费周章去叫,全齐整了。
各曹各班全在衙门大堂里,列着方阵垂头听差;上面梁靖修大马金刀坐着,学着季恒的样子嚣张狂吼:“今天不把钱花在哪里交代清楚,老子当场拧断你们的狗腿!”
季恒抱着胖丫头后退半步,心说自己那天不会也是这么个讨人嫌的模样吧,要真是这样,他先把自己一剪子攮死!
梁靖修吼完,就发现他表哥奇迹般地站起来了,还奇迹般地出门了,赶忙把他们叫到堂后问究竟何来的奇迹。
李梦卿说话气喘费劲,季恒就替他把小云儿一家的事情如此这般一说,梁靖修一拍巴掌,道来得巧、来的妙,他也正准备硬掐鹅颈强行拧——
原来之前梁靖修坐镇衙门广开言路,虽说有太子主持公道,但毕竟不能一辈子趴这守着他们。人一走,衙门里头那些人,还不是该干嘛干嘛?大家只敢过来报已经倒台的混混们的案,至于衙门里头种种狗盗鼠窃欺行霸市威逼百姓,没谁有那个胆自寻死路。
梁靖修就以为事儿差不多完了,一些和潘广略有攀扯的都下了大牢,冗余人员也裁撤了些。谁知道月底拿来账本一看,各项支出还是样样不减,比上月短了的那项,又有新长的来补上。
他再是个废太子,也知道这账肯定不对。于是下班就把账本和税册夹在腋下偷偷带走,拿来算盘打了几个晚上,把有鬼的账目仔细罗列,计划今天逐个逐个辩了分明……
外头站的满地的人全伸着头听,想知道究竟什么人劳动太子殷切相请。有的人就说了:“那小白脸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哪里见过似的。”
有的人就回:“怎么见个漂亮的就说你眼熟,上娼馆恩爱过的吧?”
“他妈的现在哪来的娼馆,我上你家去恩几把爱啊?”
“恩几把没有,只能买包鸡舌给你尝尝咸淡了!”
一群没正型的调笑起来,又有人预感不安:“你们看那小孩,是不是卖面婊生的那个呆子?”
“拉倒吧,那小贱货还能跟太子扯上干系?路过都得捏着鼻子走。”
“又是相公又是婊,这太子爷也不像是正人君子的做派啊?”
“谁敢伸头一刀?等会叫太子爷跟咱上花楼整两盅,说不定就不用跟这太阳底下罚站了!”
“你去!”
“你去!”
又拉拉扯扯推搡起来。
一些起码有良知的就眼观鼻鼻观心地装哑巴,心说究竟谁给你们的狗胆子当面编排上级,等里边帘子一开嗓子一亮,你们就知完蛋了!
果然,里头沉默半晌,突然飞出一个碗大的砚台,正中方才骂卖面婊那人额头,登时血流如注,旋转飘零委然于地。
众人惊得跳开去,方才那小白脸抱着娃一个箭步冲出来,喝道:“谁准你们动的,全都原样给老子站好!”
没人知道他是谁,没人听他的,脚步乱七八糟地散着;小白脸又一声厉喝:“季恒给老子滚出来!”
帘子呼地往后一卷,一黑衣高个几步跟上小白脸身后。方才看不真切,此刻正面照见,才知是煞气密布的一张脸,正面无表情地凝视他们,拳头也提起来按得咔哒作响。
众人这回识趣了,管不得那晕在地上鲜血横流的同事,纷纷垂首立定站好。
小白脸抱着小呆子,开始一行一行地检阅。
起先,并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要做什么,小白脸一个人脸一个人脸的看过去,叫人抬起头来,像选妃那样细细观察。有些人不仅被看了,还要傻不愣登地看回去,看得小白脸都摇头走开了还在接着看,跟在后头的黑衣服直接一脚踹趴他:“看看看,你看你妈呢?看那么半天不见问候你妈半句?跪好趴好,别逼老子拿拳头教你礼数!”
骂的十分之粗鲁,十分之难听,简直不堪入耳。
剩下的人也不敢看小白脸了,把眼珠子往小胖妞脸上放,一看更是吓一跳,这不就是那小贱货吗?再一深想,坏了,肯定是来指认贼首的,这可万万不能暴露和她娘俩认识啊!
谁知道这一想的功夫,小云儿早把他给认出来了,一指头差点戳上鼻子,奶娃娃音大喝道:“就是他!”
小白脸冷冰冰地下令:“将他料理了。”
被第一个开刀的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抖着腿肚子等了两个呼吸,黑衣服一把将他揪出队伍,杀鸡一样按在地上,咔嚓几下,四肢爆炸般疼起来,再不能驱使半寸了。
衙门上空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李梦卿如法炮制,又料理了几个,接下来不等小云儿指认,就站在一人面前道:“你。”
那人惊喊起来:“我并没有出过公差,也不认识这小丫头呀!”
李梦卿面无表情地看他:“你刚骂人,我记下了。”说他是娼馆相公的那个。
季恒简直是逮到了一个最佳典范,四脚十根手指关节全给他拆了。所有人听得都他妈犯怵,这俩货到底哪个阎王殿投生过来的啊!重点是为什么太子爷就这样放任他俩暴力酷刑,还在上面翘着脚喝茶看戏?!
还有王法没得啦?!!!
一番折磨,欺负小云儿家的人给逮了个七七八八,或许有的没被认出来,但杀了这样多只鸡,也够给人看了。见他俩似要撤退,人群中有个家伙情不自禁松了口气。
李梦卿一眼盯住他:“你!之前不是问我看什么吗?现在知道我是在看什么了吧?”
季恒没说一句废话,提过来分筋错骨,场上惨叫连连。
宁宁刚从山猫营里赶过来,季恒正好跟他交班,吩咐道:“太子还要接着问话,你在这里听个差遣,敢不老实回答的就看着办。”
众人见他少年不靠谱的模样,纷纷松一口气;岂料宁宁扫一眼地上惨状,当众拍掌狂笑起来:“哈哈,这活我最拿手!”又问季恒:“皮需要一起撕了吗?”
季恒想了想:“看你。”
众人险些尿裤。
交代两句话的功夫,李梦卿已经抱着小云儿出门去了。季恒心道没提前商量差遣人就算了,怎么还不等他一起走?满心委屈地迈过门槛,就见前头李梦卿膝盖一软,往前跪了下去。
季恒赶紧搀住他,李梦卿把手里抱得死紧的小云儿放下来,俩手扶着膝盖发抖。
小云儿给他擦汗:“香香怎么了?”
李梦卿气喘如牛:“……没力气……腿软……”
半个月只喝稀米汤,能不能脚软吗?季恒也是挺服他明明虚得路都走不动了,刚才还能硬撑着飞砚台抱小孩,估计后面的人不是不看,而是实在没法继续装了。
也不跟他打商量,拉着他胳膊背起来,一手牵了小云儿往家走。问不问都是一样的,问了也是被拒绝,然后他再强硬动作,还多余吵一场架。
小云儿吃着自己手指头,李梦卿终于跟他说了一句话,叫他给小云儿买零食吃。
季恒那个感念至深啊,简直想跪下谢了小胖姑奶奶,买了一路好吃的给她,又给李梦卿买糖补补力气。背上一个,手里一个,季恒奇迹般地有种当爹了的感觉,因此当孟良功过来接走小云儿的时候,他真的很想说一句让让我吧,我想再当会儿爹。
当然还是没有说出口。
俩人又一起往自己家去,季恒忽然就感觉这场景真特么的眼熟,几个月前不刚经历过一次吗?大轮回里套着小轮回,这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套猪肠。
李梦卿在他背上吃着糖,季恒忍不住跟他分享内心所想:“当时在那个小镇,也是这样背着你,你也是这样生我的气。”
李梦卿没回他的话。
季恒自我开解,低头笑笑,却忽然感觉有两颗热泪打在自己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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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
季恒直觉今天这趟来得不对,他好像拿了一张完全看不懂的考卷在做,考官也不可能告诉你答案,全凭乱猜。乱猜的结果大概率是什么?是被画一个鲜红的大叉,叫你榜上无名。
而李梦卿竟然给他画了一个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