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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允微回来得晚,苏烨霖吩咐了小厨房为她留着热菜。
她用完膳,怀着心事回了院子。
如今差不多能肯定,俞飞梅就是梅夫人了。
她身为一国公主,却远赴敌国,只为报仇,想要大齐内乱,好让南越重整旗鼓。
可是,俞飞梅认识她娘。
允微顿住了脚步。
神色矛盾。
她没有将俞飞梅和她的谈话告诉任何人,她害怕自己的身份与她所想不同。
苏烨霖为了友人一诺愿意收留她,可她若不是大齐之人,岂非让苏烨霖陷入危险?
允微心底发凉。
还有她的亲生父亲。
为什么现在还不将她找回来呢?
一想到俞飞梅的话,她就忍不住担忧起来。
爹娘为什么会因为她落得不好的结局?
娘是怎么死的,爹又去了哪里……
允微闭着眼,任凭鼻尖发酸,也倔强的将泪意逼回。
她不能仅凭俞飞梅这一番话就陷入绝望,俞飞梅既然选择给她下毒,自然是恨她的,说不定她也同样恨着娘,所以才说那些话误导她。
允微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思考起来。
她站在离院子不远之地,院内的人只需要挪个步子就能看到她。
苏华楚等了一天,终于见到了允微的身影,她连忙上前:“姐!你可算回来了!”
允微注意到她神色十分欣喜,“发生了何事,这般开心?”
苏华楚闻言,笑着道:“是言言。”
今日允微走后,苏华楚带着华言等了一会儿,才将谷易千等了出来。
苏华楚一见到他便说明了来意,谷易千得知有个小姑娘想跟着他学医,心中宽慰,面容和善。
可他见到华言时,却猛地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的打量着华言,眼中老泪纵横。
华言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胆怯,躲在了苏华楚身后,只半个脑袋露出来,乌黑的眸子好奇地看着谷易千。
“谷大夫,您还好吧?”
苏华楚适时出声,这才让谷易千回过神来。
他目光慈爱地看着华言,抬袖抹了抹眼泪,平复好心绪,不答苏华楚,反问起华言。
“这……这小姑娘是姑娘的妹妹吗?”
苏华楚倒不是不信任谷易千,只不过允微不在,她也不敢随意透露华言的身世。
她含糊地点头,“谷大夫有什么疑问吗?”
谷易千见她点头,眸中闪过一抹失望,轻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看到这小姑娘,老夫想到了自己的女儿。”
苏华楚顺势问道:“那谷姑娘现如今在何处?”
谁料,谷易千却突然沉默了。
苏华楚意识到什么,垂下眸子也不再多问。
半响,谷易千复又抬眸看了一眼躲在苏华楚身后的华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来,带着悲痛。
“当年我带着她去了隔壁的镇子替人诊病,回来的路上遭遇了山匪,我们被打晕了,后来那群山匪被人灭了,可是我却没能找到她……”
谷易千说着,眼中又泛起了泪意,“今日一见这小姑娘,竞和青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下子换苏华楚愣住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华言,心中缓慢升起了个猜想。
她没有声张,想等允微回来再做商量,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
了解了来龙去脉,允微也知道苏华楚心中所想。
她看向院子里的俩兄妹,目光柔和。
当初救下他们时,允微不曾想过这些,如今若能替他们找到亲人,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谷易千是个好大夫,不会再像他们那个好赌的爹一样苛待他们。
想到这里,允微当即就与苏华楚一起走近兄妹俩,她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看着医术的华言,转而问道华风,可曾记得他们的娘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
一提起娘,华风整个人都难过起来,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泛红。
“言言长得就很像娘,娘特别温柔,会给我们讲故事……”
他比华言大两岁,还记得娘的样子。
可就是想不起来娘的名字。
他们那个赌鬼爹从来不会叫娘的名字,都是骂她一些难听的话。
苏华楚听得心软,从荷包里摸了两颗糖给兄妹俩吃。
允微也不再多问,想到当初贺高卓将人抓走,此时还是得从那个赌鬼嘴里打听。
翌日一早,苏华楚赶早就来了允微的院子。
昨夜两人商议好要去问贺高卓要人,一想到可以让帮华风和华言找回亲人,她整个人都亢奋不已。
贺高卓当初领着人将京城内的三教九流都好好清理了一番,乍一听闻允微说起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他很快想了起来,将允微和苏华楚带去了京兆尹的打牢。
那个赌坊早就被查封了,华风华言的爹关了段时日也放了出来,他就是个好吃懒做的赌鬼,赌坊被查封,孩子被别人带走,找不到人撒气,没钱吃饭,他就偷东西,被人发现了,又被送进了京兆府大牢。
允微和苏华楚见到他时,他正蜷缩在角落里,披头散发,粗糙毛躁,他还时不时抓两下挠痒。
苏华楚见到他,不由得庆幸。
幸好当初华风华言遇上了姐姐,要不然就看这个男人这样,恐怕也没有华风华言的好日子过。
允微站定在牢门前,忽的开口:“华文清,你妻子叫什么名字?”
赌鬼已许久不曾听到有人唤他名字,初时还有些呆滞,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撩起头发,眯了眯眼睛看向允微。
“老子不记得了。”
他嘟囔着,见允微没有穿着官服,还是个女子,没什么好态度。
允微不恼,只是轻叹了一声,“我还想着你是华风华言的爹,特地来问你一句,他们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被城北的员外郎认回去,从此以后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可怜你这个当爹的,只能在牢里过活了。”
赌鬼闻言目光一动,“什么意思?员外郎,哪家的?”
他问罢,脑子反应过来,猛地起身抓住木栏,“我是他们亲爹!他们不来救我?小畜生!跟他娘一个德行!”
他嘴里一连串骂人的话,听得允微眸色越来越冷。
“他们的娘叫什么名字?”
允微又问了一遍。
赌鬼呸了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可以不告诉我,但你也别想出去了。”
允微唇角弧度微冷,“那员外郎怜自己的女儿死了,还想接你这个女婿出去,看来,你也不想了?”
“想!怎么不想?”赌鬼一听,连忙改了语气,脑子里疯狂的思索起来,“我想起来了,那娘们叫什么顾青青,我不识字,反正就是这个名儿!”
赌鬼眼睛睁得老大,眼里满是贪婪,“你快说,那两小崽子在哪!什么时候来接我?”
允微收起微笑,瞥了一眼他多日不曾洗的头发,轻声道:“你是怎么认识谷青青的?”
赌鬼啧了一声,“这和接我出去有什么关系?”
言罢,他还是挠着头回忆起了往事。
“记不清哪年了,反正老子当时还在山上做山匪呢!抢了一个老爷们和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就是顾青青啊!老子见她长得好看,本来还想送给大当家的,谁知道后来还没来得及送,大当家就死了,老子能怎么办?拎着那娘们就跑啊!后来逃到京城,亏得那娘们会给人看点病,挣了几个钱……”
苏华楚拧眉,“她怎么可能会安安生生跟着你?你把她爹怎么了?”
那赌鬼又接连呸了两声,“你可别胡说!老子可碰都没碰过他爹,当时山上太乱,老子能带她一起走都不错了!她问的时候,老子就说死了,她就哭哭哭,天天哭,烦死了!”
说到这儿,他嘿嘿笑了两声,“哪曾想她爹不仅没死,还是个员外郎,早知道当初就连她爹一起带上了!”
“那她是怎么死的?”
赌鬼沉浸在喜悦中,听到这个问题,眼神微闪,“就……就病死了呗!那娘们瘦弱得很,身体不好!”
允微懒得拆穿他,又问:“埋在哪儿了?”
赌鬼皱着脸,说了个地方,随即觉得不对,“你们问这些干什么?不是来接我出去的吗?”
“你想出去啊?”
允微眸色冷的如同冰窖,“可以,等着吧。”
等着你的尸体被抬出去吧。
谷青青究竟是怎么死的,只需要开棺验骨就知道了。
想到初见华风华言时,他们身上遍体鳞伤的於伤,允微已经能够想象到谷青青的尸骨是什么样子了。
循着赌鬼说的地方,衙差挖开了葬着谷青青的埋骨之地。
连张草席都没有,只有一堆白骨分布于土壤中。
骨头上都是被打折过的断痕和再生痕迹,可见生前遭受过怎样的毒打。
允微沉默着将谷青青的尸骨收敛好,让衙差去通知了谷易千前来认尸。
即便血肉不再,可身量和骨龄骗不了人。
谷易千很快就步履蹒跚地走近,见到女儿的尸骨,已是泣不成声。
他是大夫,对人体十分了解,一眼便能看到女儿生前所受的非人虐待。
他颤颤巍巍地抚摸着白骨,悲痛万分。
华文清涉嫌杀人,被衙差们带上公堂。
允微找来了他的街坊四邻作证,证实了他有暴虐倾向,他最开始死活不认,可见到了由允微用泥塑重新捏造好的头骨人像时,终究还是惊恐地伏跪在地,承认了他殴打谷青青致死一事,并交代了来龙去脉。
谷青青最开始试图逃走过,可却被华文清打断了腿关了起来,后来她怀孕了,生下华风后,整个人都憔悴不已。
她没有放弃逃走的想法,华文清发现一次就打她一次,到最后谷青青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许是有了华风在,华文清有时候还能有点良心去做工,可后来实在受不了做工的苦,就把气都撒在谷青青身上。
她第二次怀孕生下了华言,身体已经亏空了太多,在一次华文清酗酒发脾气之后,她为了护住两个孩子,被华文清一脚踹倒在桌边,后脑出血死了。
怕被人发现,华文清一直声称她是病死的,连夜将人埋了。
待一切都处理好后,谷易千整个人仿若老了十岁,曾经满眼医术的他,如今只有痛苦。
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女儿还活着,哪怕与他相隔万里,平安就好。
而不是时隔多年后,见到那些尸骨。
令他更绝望的是,这么多年,他与女儿明明相隔这么近,却阴差阳错没能相见。
“谷大夫,节哀。”
允微叹了叹,“虽然谷姑娘的事很遗憾,但她还留下了两个孩子。华文清已定死罪,你若愿意,便将两个孩子带在身边,也算告慰谷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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