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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舞曲（1）
莱克斯其实对超人会选择掺合进战争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意见，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莱克斯集团姑且确实没有什么一锤定音的能力，他也想干脆下场算了。在原来的世界他还得担心外交问题——还是那句话，为了不统治世界，有些事情确实得克制——但现在他在美国，就算闹出外交问题也不需要他兜底。
当然，他也理解为什么克拉克会掺和进去，有些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是一直在他们这些超能力者身后不断追逐的无力感。与一般人不同，这种无力感的产生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无能为力，而只是因为他们“本可以做到，本可以做得更好”。
他们可以听到更多的悲鸣，看到更多的苦痛，因此他们的选择也只有两个，一个是让自己的心脏更加坚硬，直到不会受到影响，另一个则是尽自己的所能，向着那些悲鸣的人伸出手去。世界上不存在任何一个好人能够忽略他人的苦痛，除非伪装成毫不在意，或者伪装成自己是一个好人。
不过要是让莱克斯承认自己完全理解超人的想法，甚至和超人有完全一致的感受，从某种方面来说也确实是一种自虐，他只会在需要安慰崩溃边缘的卡尔的时候会表现出感同身受，而那只是因为卡尔看起来就像是淋了一天雨又被人打了一顿的狗一样，看起来太可怜了。
卡尔姑且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莱克斯比作可怜的小狗，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反正莱克斯这家伙的性格就是这样，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习惯了这种略带诡异的比喻，而且他自己也不喜欢自己目前的混乱处境。他只是坐在莱克斯的身边，看着不同的记者拍摄和提供的，关于超人的动向，他笑了起来：“没想到你那么满意他。”
“其实只是凑合，”莱克斯回答，“他的手段一直都非常粗糙，不过对于超人来说，这已经够用了，毕竟他确实拥有着全世界最强大的力量。力量即为强权或者枪杆子里出政权，两句话的语境不同，但讲的东西差不了多少。也正因如此，我会觉得你们执着的所谓超能力者是否应该参与政治这件事本身……非常可笑。”
“因为我们无法从中脱离。”卡尔轻声说。
“因为你们不会对世界弃之不顾，你们从来都在用人类的标准要求自己。”莱克斯回答。
卡尔又冷笑了一声，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句话由你说出来还真是奇怪……毕竟，不是你一直都在认为我不是人类吗？超人只是装作人类的外星非法移民，他从不是人类，也永远无法变成人类——这不就是你的想法吗？现在你开始承认我是人类了？”
“我从来都没承认过你是人类，我只是在说你在将自己视为人类。”莱克斯说，他伸手强行掰正了卡尔的脸，让卡尔对上自己的眼睛。卡尔也随便他去，虽然卡尔只要稍稍用力，别说莱克斯能不能掰动他的脸了，说不定就连莱克斯自己的手都会骨折。卡尔看着莱克斯灰绿色的，氪石一样令他刺痛的眼睛，然后一点点靠近过去：“那你觉得我是什么呢？”
“外星人有什么不好的，”莱克斯轻笑了一声，“一直以来我厌恶的外星人只有两种，一种是隐瞒身份来到地球，背后却跟着一连串麻烦的事情，还得地球人来擦屁股的，另一种则是认为自己高高在上，是低劣的地球人的救世主的。所以我讨厌超人，或者说我不信任超人的力量，但我从来不会讨厌以正常途径来到地球，或者真的在好好当一个地球人的外星人。”
“你在说谎，”卡尔更加靠近了莱克斯，他甚至可以看清莱克斯的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双眼，感受到莱克斯的呼吸落在他的脸上，“你不是那么宽大的人……别把自己说得好像是什么英明的统治者，亚历山大·卢瑟，你只是一个卑鄙小人，接下来你会利用超人达成你的什么野心呢？你打算把美国建设成自己的后花园？还是你的农田？”
“我其实挺不喜欢这句话的，毕竟这句话听起来会像是我在哀怨什么一样，但，”莱克斯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戳在了卡尔的脑门上，就像是他偶尔犯傻的时候一直负责教育他的老领导那样，“你在恨的是那个杀了闪电侠的卢瑟，我又不是他。别用你看别人的眼神来看我，尤其是别把我当做一个寄托你对那个卢瑟的恨意的替代品。”
“我没有，”卡尔小声说，“如果我有的话，你早就死了。”
“那我该谢谢你的不杀之恩咯，超人先生？”莱克斯说，他又戳了戳卡尔的额头，然后笑了一声。
卡尔扭过头去，和莱克斯拉开了距离，他没有将莱克斯看成他世界的卢瑟，但确实，他不得不用着相同的眼神看着截然不同的两人，因为莱克斯·卢瑟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了很多。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从喉咙的最底下憋出了几个字：“……对不起，我会更加……平常地看待你的……卢……莱克斯。”
“这才对嘛，”莱克斯说，他翘起了二郎腿，“去给我倒杯茶，卡尔。”
“……你别得寸进尺。”卡尔说，但他还是飘浮过去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一杯冷萃乌龙茶倒进杯子里，然后加了两块冰。
莱克斯拿过杯子，一边喝一边兴高采烈地说：“对嘛，就该这样，哎，要是我家里人看到我喝这个还在把这个当茶，恐怕他们的表现就像是看到孩子吃菠萝榴莲披萨的意大利人一样了。”
卡尔笑了一下，虽然那只是嘴角的微微勾起和放下，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了。
康纳放学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了，他眨了眨眼，把书包丢在沙发上，然后坐在了莱克斯的身边：“Daddy，看起来今天发生了一些好事？”
“我和卡尔先生解开了一些持续存在的误会，”莱克斯说，他伸手把康纳搂在自己的怀里，“今天学校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和我分享的？”
“……唔，没什么特别的，老师只是在讲一些普通的事情，啊，不过稍微提到了一点升学需要的东西，实践学分之类的。另外就是今天一整天学校全都在将关于超人的事情，于是学校打算在周五开一个辩论会，讲超人应该或者不应该参与战争。”康纳一边说一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在莱克斯怀里的动作变得更加舒服。
“那你觉得超人应不应该参与战争呢？”莱克斯问。
“不应该，”康纳回答，“所以现在的超人并没有参与战争，他只是在做人道主义援助，反倒是一些人希望把他拉入战争之中。他们都在尝试让超人产生错误的判断，不过超人现在很冷静，他做得比我想象得更好……好吧，我这么说是不是稍微有点太……”
“傲慢？”莱克斯接下了他的话语，“不会，或者说，作为我的孩子，你这么说刚刚好。”
康纳笑了一下。
吃完晚饭之后，莱克斯和康纳一起进入了书房，莱克斯在书房中办公，康纳则在另一张桌子上完成他的作业。对于康纳来说，这些作业的难度都不算太大，不过他还是放慢了速度，用更加人类的方式进行思考。写到一半，他抬起头去偷看莱克斯的侧脸，莱克斯依旧是和往常别无二致的，认真的表情，他的脸在电脑显示屏的光下更加棱角分明。
似乎是因为感觉到了康纳的视线，莱克斯停下了动作，他抬起头看向康纳，康纳连忙低下头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低头，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心跳过快。
“累了吗？”莱克斯问，当然他知道康纳的回答会是什么，没有累，作为半氪星人，写作业都能写累是一件甚至有些可笑的事情。果然康纳有些慌乱地开口了：“没有，我没有累，我只是觉得……”
“觉得？”莱克斯又问了一声，然后他笑起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放心吧，我没忘……现在让你继续写作业，恐怕你也没有这个心情了吧？那，要跳舞吗？”
康纳郑重地点了点头。
电梯继续缓缓上升，直到莱克斯大厦楼顶的天台，康纳走在莱克斯身后大约落后一步的位置。夜风吹拂着莱克斯的脸和衣服，将他的衣角吹得散乱飘飞，然后他靠在栏杆上，对着康纳微笑：“你看到了吗？康纳，这是我的大都会，这是我们的城市。”
康纳点了点头，他可以看到灯光像是流淌的液体黄金一般在楼下的地面上四散开去，霓虹灯和路灯将夜晚映照得亮如白昼，以他的眼力可以看到在夜晚的街道上不少人正在行进。这些人的脚步趋于稳健，至少不是那种看起来就让人觉得他们吸了什么的摇摇晃晃，有年轻的男女白领，有带着孩子的父母，有闲逛的耄耋老人，也有疲惫的工人。
但只有一点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他们并不觉得大都会需要宵禁，也不觉得在夜晚出门是什么需要提心吊胆的事情。
“这里不像是美国了，”康纳轻声说，“真奇怪，但真美丽啊……”
“街区的划分是一种身份政治，不过更重要的是，美国是移民国家，而人会下意识的想要居住在自己熟悉的环境当中，人类会觉得与自己熟悉的人生活在一起更加的安全。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保守派的美国人讨厌城市，也是为什么街区划分那么重要，”莱克斯将康纳抱在怀里，“来到美洲大陆的西班牙人、意大利人、英国人、法国人和其他国家的人都会更希望和自己熟悉的人住在一起。”
“而城市不一样，城市将人拆分，在城市当中的人以个体为最小的单元，在公司里，你将会不得不与语言、信仰、身份地位、家庭情况不同的人共事，城市完全拆散了过去人类的生活结构，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毫无疑问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变化……因此，绝大部分美国人都在恐惧城市，他们会认为城市是比起乡村更加藏污纳垢的地方。”
“因此，他们创造了哥谭，创造了大都会和中心城，他们认为必须要有一个超级英雄保护城市的安宁，否则邪恶的城市将会扭转人们的信仰，将会带来更多的破坏。”
“但是，人类必须进入城市，因为城市同时代表的是科技的进步，是不同种族、不同语言、不同信仰、不同家庭状况、不同身份地位……是唯一能够将不同的人聚集起来的地方。城市代表的是……嗯，就用我喜欢的词语来吧，城市代表的是集中力量干大事。”
康纳听着莱克斯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不断回荡，他可以感觉到莱克斯对大都会的爱。
“或者更简单地说，城市代表的是秩序，是一种绝对的秩序，也就是成文法，城市的法律并不依靠族老解释，也不依靠血缘分配，在绝大部分时候法官面对的都是与自己没有利益关系的人，那么要评判正误必须要有一个绝对的标准。而秩序和标准化的结果就是，降低了理解的成本，让外来者更难触犯所谓的禁忌，也更容易融入。”
“这就是城市，但最重要的是，这就是我的大都会。”
所以康纳，映入康纳眼中的，是对着他微笑，对着他伸出手的莱克斯——所以康纳，在这里和我跳舞吧，在我的大都会的上空，和我一起跳舞吧。
康纳点了点头，他握住了莱克斯的手，其实他已经偷偷学过了该怎么跳舞，因为他不想在和莱克斯一起跳舞的时候表现得太过于丢脸，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这个。他将另一只手搭在了莱克斯的腰上，带着莱克斯缓缓起飞，他的生物力场完全可以让莱克斯不至于有那种被提上天空的感觉。
而莱克斯比他想的更能理解飞行的意思。
他们在大都会的上空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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