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胡说，我不可能是反派

　　被割开的血肉开始疯长，却被冷硬的金属隔硬生生隔开，强烈的异物感让林昭头皮发麻。
　　但门外是越来越剧烈的撞击声，林昭只能硬着头皮将机甲接头用力塞入豁口。
　　终于，在某一瞬间，一股电流自脊椎处猛烈灌入，顺着经脉游走过林昭的四肢百骸，下一刻轰然汇集到大脑皮层。
　　在电流的刺激下，林昭的大脑神经元过分地活跃起来，她眼皮狂跳，接着无知觉的闭上了眼睛。
　　尽管闭上了眼睛，但林昭眼前却飞速地闪过各种奇怪的画面，她还分不清那是什么，脑海里却浮现出陌生的声音。
　　不、或许不能说是声音，而是无形无质的思想，或者是念头，是林昭的大脑处理，将它转化成了不辨男女老少的声音。
　　她听见那声音略略疑惑：“嗯？怎么回事？”
　　林昭更疑惑，她甚至有些惊恐，难道这机甲有自己的思想，是活的？

　　那不知来自何处的思想或者念头如雪片一般连绵不绝。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
　　林昭：“我还想问你是谁呢？”
　　“嗯？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算了，之后再说吧，现在救人要紧，林昭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林昭：“你认识我？”
　　“你是谁？”
　　林昭：“你……不会是元烬吧？！”
　　元烬：“你是林昭？”
　　林昭：“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彼此的脑海里？”
　　元烬：“你连接机甲了？”
　　林昭：“对。”
　　元烬：“糟了……怎么会……思维互联……不能让她知道……”
　　林昭：“？”
　　脑海里顿时清净。
　　情况危机，林昭没有时间去探索元烬不能让自己知道的是什么，她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在机甲身上。

　　好似自己的灵魂被抽离出一片似的，林昭的感知顺着后颈的连接线逐渐蔓延到机甲的各个部分，她正在逐渐和机甲合二为一。
　　机甲内部存储的所有信息都如洪水一般猛烈冲击到她的脑海里。
　　林昭强忍着头疼想，这才是真正的填鸭教育，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是一只被强迫扒开嘴的鸭子，后颈的连接线就是塞进鸭喂的胃管，正在向里面拼命地填饲料。
　　林昭觉得她的大脑下一刻就要被撑爆了，她甚至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已经像气球一样被撑的变了形。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大，激光枪的枪身已经弯曲。
　　林昭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她闭着眼睛垂着头，像正在引颈受戮的犯人，身体肌肉紧绷。
　　但片刻之后，随着她额头上被疼出的汗珠低落在地上，她眼睛睁开，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瞳孔并不聚焦，脸上也没有表情，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感，或者说机械感。

　　驾驶平台上的投影屏幕缓缓亮起，机甲的各个身体部位的指示灯也以此亮起来。
　　它被唤醒了！

　　林昭和机甲已经合二为一，机甲的手就是她的手，机甲的眼就是她的眼，她很难描述这种感觉。
　　就像是你在玩一款地球online 的第一人称全沉浸式角色扮演游戏，游戏中途切换了个角色操作一样。

　　现在的猴子，对林昭来说变成了几只要往她脑袋里钻的烦人跳蚤。
　　她拼命甩了甩脑袋，巨型机甲夜的钢铁头颅随之转动，没站稳的猴子被甩落在地上。
　　林昭有之前元烬的经验，怕控制不了平衡，没有站起来，而是伸手掸了掸耳朵。
　　挤在舱门前的猴子便都被拨了下去，从十几米的高空重重甩下，一动不动了。
　　还有几只运气好，落在了机甲巨大的身躯上，四散溃逃，林昭却并不打算放它们离开。
　　她举起小山一般的手掌，轴承发出沉重的“嗡嗡”响声，接着像拍蚊子一样，将尚未逃离的几只猴子拍成了肉酱。

　　处理完身上的麻烦，林昭扭过头想去帮元烬，但见白色机甲通体闪着“嘶嘶拉拉”的白色电弧，而攀在白色机甲上的猴子，此时已被电的外焦里嫩了。

　　白色机甲朝着一处远眺，不知在看些什么，林昭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视野太大，林昭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角落里的一张还在微微颤动的蛛网。
　　“你在看什么？”林昭开口，下一刻在意识到自己用□□讲话他听不见。
　　正当她又要通过机甲出生询问时，白色机甲的目光收了回来，从它的扩音装置中发出了经过信号放大的元烬的声音：“结束了。”

　　一场来势汹汹的诡异闹剧，终于损失惨重地结束了。

　　林昭退出了驾驶模式，但她的伤口已经和机甲连接线长在了一起，所以林昭只能伸手用力拔出，撕扯开一片皮肉。
　　拔出连接线后，他脱力坐在了地上。

　　看着遍地的猴子尸体，和躺在自己身边，身体已经僵硬变冷的夜的尸体，她这才终于理解了元烬之前说过的话。

　　他们是在冒险，不是小孩子办家家酒，再微小的抉择，都有可能是生与死的抉择；任何微小的失误，都有可能带来死亡的后果。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发问：“死亡是什么？”
　　她现在对死亡有感触了。
　　死亡是压在她心口的一块巨石，压得她不得解脱。

　　林昭如同鸵鸟一般，将头埋在双臂里躲藏了片刻，才终于冷静下来。
　　她背起谈甜，从机甲上爬了下去，背着她回到了装甲车，给她打了一针强力愈合剂。

　　裴熊伤势很重，他也在装甲车里休息，但元烬不见了。林昭问裴熊他的去向，裴熊疲惫地说不知道。

　　林昭忽然想起了驾驶机甲的时候，那几声似乎是来自元烬的心声。
　　她立刻拨打了他的手环。
　　“滴滴滴”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元烬的手环在长条桌上。

　　林昭莫名慌乱起来，她朝着裴熊道：“不要离开装甲车，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
　　接着冲出了装甲车，跳到地上，没入丛林。

　　*

　　三米长两米宽的巨型蜘蛛趴在树上，懒懒地吐丝结网。
　　这已经是它织的第三张网了。
　　这是刻在它基因里的行为，它在教学。

　　结完这张网，蜘蛛转过身朝树下看了看，地上掩映的草丛之中，藏着一个……蜘蛛人。
　　它……暂且称他吧。
　　他的肚腹涨大，四肢萎缩，胸骨两侧已经长出了八条细伶伶的蛛腿，脸颊凹陷，颧骨额外突出，头发也已尽数脱落，在额头长出了一对尚蒙着白翳的复眼。
　　他的身体被绳子绑着，但已经不在挣扎，眼神也变得呆滞。

　　一个老人从树上爬了下去、或者说是摔了下去。
　　他气喘吁吁地仰躺在草丛里，嘴唇已经开始发紫，中毒太深了。
　　刚才他在观察林昭那边的战况，还被驾驶白色机甲的元烬发现了。
　　不过他并不担心他的反水。
　　如果他告诉林昭自己的存在，就势必会暴露脑海中精神锚点的存在。
　　那样他就会成为团队中的一个大雷，即使不被灭口，也免不了被放逐。
　　只要他是个正常人，不会做这种百害无一利的选择。

　　但老人也并不轻松。
　　他匆忙组织的奋力一搏失败了，除了埋在林昭身边的元烬，他手里的牌只剩下最后一张、或者说……一张也没有了。
　　但看着眼前的怪物，他不住地喘息：“你还剩最后几个小时了，真的不答应与我的交易吗？”
　　班宗怔愣了几秒才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冷笑，用力发声才能在喉咙里发出人声：“不、滚。”

　　老人的毒素已经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他的嘴唇已经变成了青紫。
　　听见班宗的话后，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或许人类的灭绝是注定的未来，没有人能够逆转。
　　他用力起身，爬到班宗身边，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你走吧，用新的身体活下去，变成畜生，或许不、咳咳、不是件坏事。”

　　班宗又用了几秒消化了他的话。
　　接着略显呆滞地想用自己的双腿从地上站起来。
　　但是他的肌肉已经萎缩，已经无法用双腿站起来了，于是他便用双手双脚在地上爬，细瘦的蛛腿也随着他的动作颤动起来。

　　他默默地在地上爬行着，呆滞的爬了一会儿，便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要去哪儿。
　　这时，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名。
　　“林、昭。”他僵硬地喊出这个名字。
　　他脑海里只有这个名字了。

　　“林、昭。”
　　“林、昭。”
　　“林、昭。”
　　他嘴里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是他还是人类的证明，他缓缓抬起头，朝着远方鲜艳的巨大机甲，窸窸窣窣地爬过去。

　　丛林里的土地并不平坦，他磕磕绊绊地爬了半个小时，却似乎还在原地打转。
　　脑海中的思维越发迟钝，在胸骨上长出来的蛛腿又长了几寸。
　　那个名字开始模糊不清，某一刻，他蓦然停住，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
　　捕猎的欲望缓缓升起，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阵甜美的肉香。
　　他怔愣了片刻，用腹部的丝腺喷出大股大股的蛛丝，黏在低矮的灌木上，随后安静的爬上了身侧的一刻树上，默默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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