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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于隐今日又大摇大摆地来了昭玄司,且不客气地一直留在了午时。
陶千照在案牍库待了许久,此刻刚踏进玄枢堂门槛,便迎上了于隐热切的目光,他话里有话地打趣:“我终于知道裘子逾那日同我讨要我府里的厨子,到底是出自何意了。”
陶千照眉梢挑起。裘止向于隐要过厨子,莫非是八仙楼挖回去的那个?
她有些意外,还没出声向于隐求证,正巧裘止从外面走进来,于隐便开口骂他:“前几天问你要我的厨子做什么,你藏着掖着不肯说,既然是为了陶姑娘,你要是早早交代了,我还能不给你?”
他抱怨完,又不免嫌弃:“你们昭玄司的公厨委实难吃了些,也就堪堪能果腹,不过这样也好,沾了人家姑娘的光,以后来你这里蹭饭,终于不用委屈我的嘴巴了。”
裘止斜他:“你貌似不是昭玄司的人吧?”
“废话,当然不是,谁要和你同流合污,我是做生意的好吗。”
裘止噎他:“不是昭玄司的人还来蹭饭,厚颜无耻。”
“切。”于隐甩手,不和他计较,凑到陶千照旁边,拉着她一起在桌子前面坐下来,“来来,开饭开饭。”
桌上摆满菜肴,是和过去裘止一人用膳时截然不同的景况。
于隐动筷,夹了一口烧肉,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朔飞真有本事,从昭玄司到这里一趟路程也算不上近,菜竟然还热乎。”
“食不言寝不语,用饭还这么多嘴。”裘止再次噎他一句。
于隐驳他:“以前也没见你有这规矩。”
陶千照低着头听他们两人拌嘴,听着听着,筷子往嘴里送的动作明显慢下来,她咬下一颗虾仁,鲜汁在嘴里迸发,口感嫩而不柴。她慢吞吞嚼着,片刻后,她抬头,似是不经意般地将目光定格在裘止身上。
他偏首回视。
“大人,这几日的午膳都是你派人去八仙楼买回来的啊?”陶千照抠着指尖问他。
裘止淡道:“是,”她今日的饭量明显没有前两日大,他眉心皱起,“今日的不合你口味?”
陶千照忙否认:“没,味道很好。”
她低下头,心里思忖,稍顷又抬头向他笑了笑:“多谢大人。”
裘止凝目看她,薄唇微抿,而后低低地,淡淡地“嗯”了一声。
嘴里的酱肉倏然酸了起来,八仙楼的好滋味都变得难以下咽。于隐嘴角撇起,故意夸大几分,在他们两人面前搓了搓胳膊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
随着动作,有一物件便从他袖子里抖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陶千照被他动作逗得发笑,这东西掉在她脚边,她趁手弯腰,替他捡起。
她的目光无意驻足,但讣帖二字量感极重,轻易攫取了陶千照的注意。
于隐从她手里把这封信帖接过,皱了皱眉:“忘了把这东西收起了,不是什么吉利的,姑娘不该碰的。”
陶千照随意摇头:“不碍事,只是捡起来而已,”话音顿了一息,她顺着话问,“这是谁家的讣帖?”
于隐见她似是好奇,便将信帖拆开,搁在了桌案上。
“胡家的,都是生意场上混的人,我曾与胡家有过合作,因此这次胡添离世,他们便递了讣帖,让我前去吊唁。”
于隐约莫也是第一次拆开这封讣帖,先前并未仔细阅过其上内容,如今粗略扫过,他眉心古怪地拧起。
他凑在裘止面前,将讣帖递给他看:“见鬼了,这上头说胡添的父亲在几日前突然发病,昨日不治身亡,胡家现在就剩次子胡基,这帖原来不是他们家主递的,而是那个胡基。”
待裘止看罢,一旁的陶千照脸上写满好奇,于隐失笑,便将帖子递给了她看。
扫过内容,和于隐所说的别无二致,陶千照将讣帖还回去,她下意识联想,张了张嘴,有些阴谋论地猜测:“父兄相继离世,那胡基岂不是能完全掌控胡家生意了?”
“确实如此。”于隐挑眉,不免认同。
裘止面色如常,像是对此事丝毫不意外,觑这两人神情,他目光下放在讣帖上,微微一顿又收回视线。
陶千照和于隐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
午膳过后,趁着于隐还没走,陶千照在玄枢堂外叫住他。
她开门见山,扯出一个拜托人办事的笑:“于公子,你人如此善良,再帮我个忙呗。”
于隐嘴角漾开,心里不免得意。瞧瞧,裘止再努力,可陶千照此刻有事相求,第一个找上门的可不是他裘子逾。
“没问题,你说。”
“过几天胡家的葬礼我也想去,能否乘你的风,让我一并混进去。”
于隐扬眉,目光若有所思,他掩下思绪,懒散答应:“可以,小事一桩。”
“只不过,你得提前向裘止说明,否则坏了试任不通过可就得不偿失了。”
陶千照矢口答应:“我会寻时机同裘大人说明的。”
两人边说着,边绕过侧廊,刚拐过弯,裘止立在墙脚下的阴影中,面容冷峻,嗓音倒是很平静:“要向我说明何事?”
寂静一息过后,于隐自觉场面尴尬,他把藏在袖里的扇子掏出来,掩住面庞,临了促狭一笑:“你们司里的事,你们慢慢解决。”
他旋即转身离去,背影毫不留恋,意思仅一句,他们之间拉拉扯扯的,他不参与。
墙角处安静得只剩一两声鸟啁,裘止方才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
陶千照打迷糊,企图混过去:“向你说明,过几天我想告假半日。”
“告假,你有何事?”
陶千照苦思冥想,一时间语塞,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借口。
裘止等不到她的回答,不再同她做戏,毫不留情地点破:“你为何想去胡家的葬礼?”
果然是被听到了,陶千照认命地承认。
“大人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你,”她干脆说清自己的疑惑,“我只是在想,胡添死后胡基来认领尸体,可胡基的反应实在古怪,如今连他们父亲也离世,岂非胡家的主事大权都落在了胡基手中?”
陶千照猜测:“这样的巧合,我很难不怀疑,一切都是胡基暗地里动的手脚。”
顿了顿,裘止淡声点评:“不无道理。”
陶千照心下一喜,还没来得及说话,裘止的驳问又砸了下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但目前,她想解开有关定国公的那团乱麻,唯一冒出来有迹可循的线头,就是这个胡基。
那日三言两语的接触,此人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总在暗中窥伺别人的毒蛇,可偏偏外面还套了一层温润的皮,叫人拿捏不住他的错处。
裘止打断她思绪,似是随口一问:“案牍库整理好了?”
“还没。”
陶千照腹诽,这才三天,神仙来了也没那么快。
裘止又问:“剑招熟练了?”
“也还没。”陶千照攥起拳头。
裘止嗤笑一声,嘴角一挑,弧度是熟悉的讥诮:“那还有闲工夫操心其他,兴许是给你的任务太轻松,让你还顾得上去做个闲人,昭玄司里,最不应该有的就是闲人。”
长舒一口气,陶千照平复下心绪。
她还笑得出来:“我立刻回案牍库,大人放心。”
陶千照顺着侧廊离去,裘止目送她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默然一息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
陶千照回了案牍库却没歇了心思,她又开始惦记赤云坊里杀害胡添的那名屠夫张禄。
经过两天时间的打探,陶千照得到消息,张禄如今在昭玄司牢狱里关押着,她思量过后,又重回了于隐的那间当铺里当来了些银子。
这一日,她一路摸索到了牢狱大门前,用银子敲开了路上的关窍,计划截止到目前进行的还算顺利。
如果忽略牢狱里平静端坐,淡然呷茶的裘止的话。
一路引陶千照进来的那名狱卒,此刻正恭敬地守在裘止身后,顿首向他禀报,将陶千照方才所做之事全部交代了个清楚。
狱卒的最后一句话落地,陶千照的心也随之一沉。
裘止身上的玄黑色官服似与他背后的牢狱融为了一体,显得沉闷,迫人的气势凉薄如冰,似乎又变成了陶千照在宫宴那夜初见时的裘指挥使。
陶千照被逼停,立在裘止对面。
他掀眼,晦暗的凤眸凝视着陶千照:“看来猜测没错,我确实在张禄牢房前等到了你。”
陶千照无言片刻,但还是问出一句:“大人的猜测从何而来?”
裘止从凳上撩袍,起身缓步走至她身前:“你对胡家的事情表现出那么浓烈的兴趣,又自认隐蔽地在司内打探张禄,若我还猜不到你想做什么,这指挥使的位置也不必再做,不如拱手让人。”
也是,陶千照本来也没想过她的这些小动作能瞒过他,事到如今,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那大人能让我进去吗?”
裘止逼在她面前一步没退,默然少顷,他妥协:“可以,但我也得在场,看看你究竟要做什么。”
陶千照笑了,很爽快地同意。
牢狱里关押着很多人,不时传出来刑犯受审讯的凄惨嚎叫,陶千照穿过这些牢房,脚步不停,面色不改。
二人并肩行至张禄牢房前,裘止在狱卒的询问中点头,铁门上挂着的锁被打开,陶千照率先踏了进去。
张禄变瘦了许多,胡子拉碴的模样亦是沧桑,他见这二人并行出现,主动问了一句:“裘大人,您有何事?”
裘止淡声:“并非我有事,是有旁人专程费尽功夫来找你。”
这话听着有些怪气,张禄明白过劲,转而看向穿着昭玄司官服的陶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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