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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净
纵然尹韵莱敢作敢为,大方承认了她的新企划是完全复刻钱舒羽的旧企划一事。
但钱舒羽现在介意的并不是她的期刊企划被复刻这件事。
而是尹韵莱要推一个奶茶品牌的联名登上trend+的封面这件事,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凉飕飕道:“那你帮忙谈下来的联名美妆品牌是二十六个字母里的哪家?”
钱舒羽语气傲慢,惹起了尹韵莱胸腔一股无名火。
因此。
尹韵莱也是先不客气地笑了一下,才慢悠悠回话:“一个国产品牌,你应该没听说过,不过要说英文字母的话,她家也是H。”
“……”
尹韵莱最后的补充太刻意,完全是蓄意想惹恼钱舒羽。
特别是她在回话的时候。
她专注的眼神还一刻都没从她眼前的插花作业上挪开,很轻松就将钱舒羽反衬的像是死了皇帝的太监一样,急的没轻没重。
钱舒羽也是被尹韵莱这出气得够呛,才极必反地清醒过来,意识到她想跟尹韵莱这种极端逐利分子聊品牌的定位与受众完全就是鸡同鸭讲,自找气受,活该。
所以钱舒羽及时止损,懒得再和尹韵莱掰扯的,掉头就走。
尹韵莱也是因此才意识到自己说过了,真炸了钱大小姐的毛,忙放下了手里的花束,认真重述:“trend us最早的定位是时装指南,不是时装杂志,只有受众群体至今未变,依然是针对所有渴望变得更美好的人。”
装睡的人醒了。
钱舒羽满意回头,预备就以此开始,好好同尹韵莱说道说道。
但尹韵莱刚刚只是抛出了她的一个观点,拒绝钱舒羽打断她阐述的,不待钱舒羽和她的视线交汇,就先行接续了她的观点继续。
“钱舒羽编辑,你想表达的意思我都明白,因为在两天前,我和你现在的想法还一模一样,认为trend杂志是时装杂志的领头羊,认为受众定位在中下游和价格定位在平价线的品牌会拉低trend时装杂志领头羊的盛名,甚至给trend留下污点,完全不会考虑让这些品牌来购买trend的广告位。”
尹韵莱这番话里的歧视意味浓重。
钱舒羽害怕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又自认她的确没有觉得价格亲民和受众辐射广谱的品牌就低人一等,先行辩驳:“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说trend作为时装杂志,它的封面不应该是奶茶品牌。”
尹韵莱没有否认钱舒羽的话。
或者说。
尹韵莱这会儿上来的目的本就是要对钱舒羽言明她的态度,所以她并不在乎钱舒羽说了什么,她只是需要钱舒羽知道她说了什么,兀自继续。
“我是前天晚上同意奶茶品牌上trend+封面的,他们会选择和H联名,也是我努力促成的,因为我发现我之前的想法完全错误。”
听到这。
钱舒羽实在没忍住,出声打断,“你——”
两人好歹斗法这么久。
现如今。
尹韵莱了解钱舒羽,已经到了钱舒羽眉头一皱,尹韵莱就完全知道钱舒羽在烦恼什么的地步,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
也截断了她没能说完整的那两句话:“到底想说什么,你现在的想法才是完全错误的好吗!”
“我知道,top brands makes top magazine是你、我、还有全世界的trend编辑都谨记于心的第一法则,我们在执行这个法则的过程中,自发把品牌分成三六九等,也因为这个法则,我们默契不再追求早期trend所追求的大众时尚,等级森严的时尚圈更是从这里应运而生,然后将我们所有人都困在同一个认知茧房里,各自洋洋得意。”
“不过现在top makes top这套标准已经不是我的第一法则了,我打算让trend+像trend面世之初时那样,成为一本面向大众的时尚指南,你也不必担心trend会受突然转变风格的trend+影响,毕竟trend仍有你在严把标准,而trend+又只是一本自娱自乐的电子刊物,所以我不觉得你有跟我斤斤计较的必要。”
尹韵莱突然的剖白官话一大堆。
钱舒羽前面耐着性子听她嘚吧了半天都没get到她到底是想说什么,心里头本就窝着火的,在努力克制。
结果尹韵莱还倒打一耙说是她在斤斤计较?
钱舒羽服了。
明明她才是那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能说出来的人好吗。
而且她还老实巴交到愚蠢地步地听尹韵莱瞎说八道了三分钟……
钱舒羽开始严重怀疑尹韵莱吃错药了。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她连一根鸡毛都没有就敢拿出一副拥有尚方宝剑的气势,淡定地目中无人,笃定她一定可以给trend+改头换面?
因工作时候反反复复地回想这些事。
钱舒羽意识到她的心神已被叨扰的不宁,索性就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再度上楼,想去确认一下看看尹韵莱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没成想。
尹韵莱早堤防着她。
在节目开始以后,就在两头的电梯和消防通道门口都安排了从外面请来的专业安保团队驻守,派头十足地封锁了节目录制现场。
……
钱舒羽无功而返后,心里的好奇更是彻底被勾了起来,转而一刻也不能等的打了黄维的电话刺探情况,问黄维方不方便先对她透露一下尹韵莱访谈节目的模式。
可惜黄维在麻将桌上,一点儿和钱舒羽聊这些的心思都没有,太极都乏神打于钱舒羽。
这两连闭门羹下肚。
钱舒羽也可算是找到了她小发雷霆的理由,大胆埋怨黄维,说尹韵莱好端端的无事生非,在摄影棚外面大摆□□的空架子谱就是跟她学的。
谁稀罕呐。
不过就是一个访谈节目而已,再弄也弄不出什么大水花。
钱舒羽恶毒的诅咒其外,酸溜溜的口是心非包藏其中,心情是显眼的,火气与郁闷皆有之。
黄维品出了这两副味儿,随便胡了张牌起身,想辙给钱舒羽提供了一个台阶,温声调侃道:“这么大的谱哪能是跟我学的,跟你学的还差不多。”
钱舒羽不允许自己的清白被玷污,严肃撇清:“我们家祭祖都没有她的排场大,也不能是跟我学的。”
钱家一贯低调。
钱舒羽没说假话。
更何况黄维比谁都清楚钱舒羽是个硬骨头这件事,就好心给钱舒羽解了惑,讲了一下她之前拒不联系路砺的时候,路砺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是怎样不近人情地撤了尹韵莱的赞助。
……
钱舒羽也是因此心惊:路砺怎么能这么坏?
——他竟然在用如此恶劣下作的手段搓磨了尹韵莱的自尊后,还一声都没跟她知会过的,就把她送回了前线战场挨刀!!!
怪不得尹韵莱刚刚说什么三六九等洋洋得意等级森严。
原来她不是发神经。
这样的话。
也难怪尹韵莱不想再要她给的交待,——不仅连夜先去联系了她从前看不上的微商产品冠名,还在盲崇资本家受伤后,痛改了以前喜欢给资本家立军令状、帮资本家割韭菜的毛病,又立下了要给普通读者当美好指南的豪言壮语。
真是,极端的可以。
……
万幸钱舒羽意识到她心里她这想法的刻薄,及时将这几处不通人情的冷漠给撵出了大脑,认真琢磨起了她应该做些什么来向尹韵莱表示歉意。
只没琢磨过五分钟,钱舒羽就推翻了她要向尹韵莱表示歉意的决定。
因为她才想起,她其实已经向尹韵莱表示过歉意了,——尽管那会儿她并不知道路砺所犯下的罪孽是如此深重。
但是尹韵莱知道。
所以她权当没听过地回应就是她的回应,确实不必执着。
-
第二日,中秋节后的复工日。
钱舒羽和钱潇正一起出门,参加钟沃沃在大会堂举办的行业分享座谈会。
大会堂参会。
钱潇正担心入场安检恐会误时,特地提前一个半小时叫醒了钱舒羽。
两人出门时,就正巧和对面出门上班的路正均夫妇碰上。
钱舒羽乖巧叫人,“爸,文阿姨。”
文庭晚微笑点头。
路正均则看着罕见着整套西服的钱舒羽,嘴边也难能浮出了一丝笑意,关心了钱舒羽一句,“是去沃沃的座谈会?”
钱舒羽闻言想点头。
但要动脑袋的时候,却不知何故觉得奇怪的,莫名其妙顿住了。
于是老父亲钱潇正只能仗义执言,出面救场。
直到路正均夫妇的车已转向拐上湖湾路,钱舒羽才蹙眉看向了钱潇正,大胆表露了她的疑惑,“爸,你有没有觉得,路砺他爸和他小姨的关系很好?”
怎么说从前也是一家人。
钱潇正不觉得钟沃沃和路正均关系好有什么不对,没搭钱舒羽的腔。
可钱舒羽却偏偏和这个话题较上劲儿,一点不在意钱潇正态度的继续,“路砺他从三岁被外公外婆接走后就不回来,说明外公外婆也不喜欢路砺爸爸,可是爸,你刚刚也听见路砺爸爸叫路砺小姨沃沃了对吧?你不觉得他把这两个字念的很熟稔吗?”
“……”
钱舒羽说得没错。
钱潇正无奈点头同意。
只阴差阳错的,钱舒羽在取得了钱潇正的“认可”以后,却反倒因为她所知甚少,再说也说不出什么的消停下来,安静了一路。
……
一直到钟沃沃登台时候。
她清脆的高跟鞋声在安静的会堂响彻,钱舒羽才收回已经飘到外太空的思绪,一眨也不眨地认真盯住了钟沃沃。
钟沃沃一身灰蓝色的西服套裙,胸前别了一个精致的书形胸针。
她步伐翩翩,面带笑意入场,外在的神态和躯体均是完全放松的,可内里,她偶尔扫向坐席的眼神却如同巡视地盘的母狼一样有气势。
确实是大女人中的大女人。
钱舒羽被这样意气风发的钟沃沃吸引,不由自主就抬高了点下巴,也用寡淡的冷感眼神巡逻了一圈她下位的坐席。
再收回视线时。
却非常点背的,——她正好被与她相隔五人的钟安延抓包了她拙劣的模仿。
一时间,钱舒羽连尴尬都忘记,只是完全意外的愣住了。
好在下一秒钟沃沃就抵达了宣讲台,霸气拿起了话筒开场,“各位出版行业的中流砥柱们,你们好,我是即将退休的钟沃沃。”
钟沃沃话落,掌声雷动。
顺着这股大流,钱舒羽也回头高举了双手反复合十。
“入行近三十载,我有真格儿的,也有稀松的,如果你们是想听真格儿的,我还得先同你们约法三章——”
在说至此处时。
钟沃沃的笑面又赫然消失,变得严肃起来,“第一,欢迎你们做笔记;第二,禁止录音、录视频;第三,你能消化的东西就都是你的,不用署我名。”
“……”
在钟沃沃的演讲开始之初。
钱舒羽没有打赢她的心理阴暗面,多多少少觉得钟沃沃有点天真的,在等着看钟沃沃的好戏,想,钟沃沃竟然一个巡场保安都不派就敢指望所有的参会人员都会乖乖听她的话,做只会动脑和动笔的好学生。
简直是领导当久了,已经完全脱离了社会。
没成想。
钟沃沃才刚解释完她的第一个观点,钱舒羽就自打脸地抢走了钱潇正带来的笔记本,写下了一笔好看的行书:1.媒体,最热闹的十字路口。
……
后面。
由于钟沃沃演讲的方向明确,内容充实,措辞的言语也是简明而又不失诙谐。
钱舒羽的注意力全程被钟沃沃吸引,不仅完全无暇分神观察其他人是否有遵守钟沃沃的游戏规则,还在钟沃沃的分享座谈结束以后,意犹未尽地过了一遍她刚记下的笔记,同钱潇正吹牛,说等她吃透了这本笔记,就黄维现在在trend的位置,她也是探囊取物。
对钱舒羽在trend的抱负与工作。
钱潇正从来就没有扫过兴,大方表态,“那挺好的,咱们一家三口,谁都不落谁的下风,你还是最厉害的,你妈妈次之,你老爸最次,花了十五年才走到你俩走到的位置。”
“……”
钱家父女说笑着离场。
钱潇正今天又是专程来陪钱舒羽听座谈会的,怕赶不上下午单位的会议,早让司机等在了会场门口。
这一来,钱舒羽送完钱潇正,就只能自己再折回地下车库,打道回trend。
谁知老天不善待钱舒羽。
就近一班的电梯门一开,里面三位全是熟人。
黄维在最前面,正常招呼钱舒羽,“东西忘带了?”
钱舒羽摇头,“车在地下。”
闻言,黄维点点头侧身,又招呼尹韵莱,“先走了。”
黄维话落离开,剩下钱舒羽,尹韵莱,钟安延同乘一班电梯去地下。
好在钱舒羽的车停在负一层,不过眨眼功夫,电梯门就开了。
钱舒羽毫无包袱地迈步而出。
一直未做声的钟安延也是在这时叫住钱舒羽,毫无预兆地咬了她一口,“我看着像你,但又觉得这里不是你会出现的地方,没想到还真是你呀,可巧。”
钟安延话里的讥讽味满溢。
钱舒羽是见她装也不装,才有样学样地恶心了回去,抱臂冷笑,“不巧,我是不喜欢这里,不过小姨要在这里办座谈会,我说什么也得来表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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