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画像

　　“你就是于林，自称在4月13日凌晨见到了程赫？”郭文韬坐下后，波澜不惊道。

　　“对，我很肯定我见到的人就是程赫，他那天晚上不可能杀人。”于林语气有些激动。

　　郭文韬淡定地看了他一眼，递过来四张照片：“指认一下，哪一个是程赫？”

　　于林接过照片，来回看了好几遍，挠挠头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里面没有程赫。”

　　郭文韬心里一惊，难道眼前的这个于林真的是目击证人？一般在确认目击证人是否真的见过嫌犯时会让他们在一堆照片中指认嫌犯。这个案子有点特殊，之前《聚焦M城》披露过嫌犯的画像，因此没见过程赫的人可以通过画像猜出程赫地照片。为了避免这种情况，郭文韬压根就没把程赫的照片放进去，而是找了几张粗看上去和《聚焦M城》披露的画像差不多的人像照，如果是因为同情程赫而来蹭热度的，不可能认出程赫不在里面。

　　郭文韬又递过去四张照片，包含了程赫的，这一次于林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指了指道：“就是这个。”

　　“4月13日凌晨，你在哪里见到了程赫？说了什么？”郭文韬问。

　　“嗐，我最近失恋了，心情不好，再加上大学最后一年没什么课，就常常去各个城市晃悠。我那天晚上在酒吧喝了酒，出来的时候已经1点多了，没钱去旅馆，就背着吉他到处走。我以前来M市的时候都在市区，人多的时候也会在街头唱唱歌，挣点小钱。那天晚上太晚了，就没往市区走，我也不知道我走到了哪儿，反正那一片挺破的，都是老居民楼，晚上也没什么人。我醉酒不舒服，就吐了，吐到一半，有个哥们给了我一瓶水。我拿了喝了。”

　　“给你水的人就是程赫？”

　　“嗯。”

　　“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他的名字了？”

　　“没。那天晚上我心情不好，就拉着他瞎聊，说我惨，被女朋友甩了，学的专业也不喜欢。嗐，都是酒后胡话，我也不记得说了多少。那个给我水的人也没走，就在那儿听。后来他大概是想安慰我，说我遇到的事不算什么，他才惨呢，爸爸早死，妈妈在他小时候就离家出走，他好不容易考上名牌大学找到好工作又被辞了。跟他比我这都不是事儿。我后来看《聚焦M城》最新的一期，一合计，这不就是程赫嘛！”

　　“他跟你说了这么多？”

　　“嗐，大晚上瞎聊呗。后来我说我们同病相怜，我来给你唱首歌吧，他说好啊。我就拿了吉他唱了首《年少有为》，他说我我唱得好，还给听哭了，给了我100块钱。这年头，纸币也用不出去，我一直想着哪天存网银里，我还留着呢。”

　　“那100块钱在哪儿？”郭文韬一震，竟然还有物证。要是能在这张纸币上找到程赫的指纹，不就证明那天晚上程赫确实不在案发现场吗！

　　于林在外套的内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张八九成新的100元纸币，递给郭文韬道：“喏，就是这张。”

　　郭文韬赶紧让痕检过来拿去了提取指纹。郭文韬思忖，根据程赫自己的口供，他那天晚上是出来买烟的，他不希望用移动支付留下自己的信息，所以一般都是用现金，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带着100元现金出门。这么看，程赫的口供能和于林的对得上，这个案子大概率是要重审了。

　　半小时后，结果出来了。

　　结果也确实没有出乎郭文韬的意料。因为这张纸币一直保存在于林的外套内袋中，指纹保留得很好，技侦很快就在上面提取出了程赫的指纹，程赫果然不是四一三奸|杀案的凶手！

　　送去检察院的案卷又全部退了回来。姚局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言谈举止间的态度很明确，这个案子已经在社会面和司法机关都引发了广泛的讨论和重视，上一次虽然抓住了变装色狼，却差点造成冤案，这一次无论如何必须一击必杀，在短期内找到杀害吴可真正的凶手。

　　由于四一三案关于凶手的唯一线索就是公交车以及车站的监控视频，而视频中凶手的穿着和程赫犯案时高度相似，所以四一三案被定性为模仿犯罪，凶手留下监控视频的证据很可能就是为了误导警方。

　　案件分析会上，刑侦队员们抛出疑问：“如果是模仿犯罪，为什么凶手会穿着和程赫一模一样的连衣裙？还是去年的款？”

　　蒲熠星揉了揉太阳穴，这个问题之前也困扰了他很久，他顿了顿说：“本来这条连衣裙是并案的最重要的一条线索，现在既然程赫不是杀害吴可的凶手，我们只能做出如下推测：凶手和程赫一样，也是一位异装癖，恰巧去年买了一条和程赫一模一样的连衣裙，又在看到《聚焦M城》后起了模仿犯案的念头。”

　　“老大，这概率是不是小了点？”石凯道。

　　“排除掉其他可能性，只剩下这种了。”

　　“那我们下面怎么查？”

　　“分两条思路：第一，还是查吴可的人际关系，虽然是模仿作案，但选择吴可并且一出手就杀人，我认为不太可能是随机。深夜的大学城停车场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侵犯单身女性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市区的酒吧周围更容易找到单身女性。第二，查购买这条连衣裙的所有顾客信息。线下不好查，这条连衣裙是去年秋天的款，监控一般只保留一个月，估计查不到了，只能看看线上的购买信息。凶手大概率是M市人，麻烦技侦查一下线上购买这条连衣裙的M市买家，一一核查一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嫌疑人。”

　　“是！”有了侦破思路，队员们都各自忙去了。

　　眼看郭文韬也跟着出去，蒲熠星叫住了他：“等一下。”

　　郭文韬停住了脚步，语气还是略带客气：“蒲队。”

　　“我还记得上次你询问方颜，也就是吴可母亲的时候，还有好几个疑点，当时因为和变装色狼案并案，我们就没有查下去。现在既然要重新查，这一块还是你来跟进。”蒲熠星道。

　　“疑点？你是说方颜不知道吴可在和你相亲，也不知道吴可说的结婚了会被奖励别墅这件事？”

　　“嗯。相亲的事，我今天回去跟我妈确认一下，看看当时吴可是怎么答应相亲这件事的。别墅的事，我明天会让方颜再来一次局里，你和石凯再问一次，看看有没有新的信息。我还会让技侦查再重点查一下目前在国外的吴可父亲，也就是吴伟的信息。”

　　“好。”郭文韬爽快答应。

　　“所以，你今晚跟我一起回家。”蒲熠星顺理成章道。

　　“啊？”郭文韬一惊。

　　“啊什么啊。”蒲熠星一本正经，“姚局说了，我不能单独接触任何涉案人员，连我妈也不例外。我今晚要回去问我妈吴可答应相亲的前因后果，需要有人证在场，你给我做个人证。”

　　无懈可击的理由。郭文韬本能地觉得蒲熠星让他做人证并不是百分百出自工作上的考虑，在Casa de Paublo的那天晚上，蒲熠星的态度已经很暧昧了，他不能放任这种暧昧的延续，他负担不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也未必抵挡得住。

　　“蒲队可以找刑侦支队的队员，他们比我更熟悉流程。”郭文韬语气有些冷淡。

　　“你的意思是找个穿着制服的队员，在旁边一本正经地记笔记录音吗？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妈会说多少？”蒲熠星挑了挑眉。对于郭文韬这几天突如其来的冷淡，他倒没有沮丧，相反生出一两分希望来。就好像审问嫌疑人，无知无觉有什么说什么的，大半不是凶手，碰到警方的问题故意冷淡回避的，反而更有可能是嫌犯。郭文韬之前的表现更像是无知无觉，最近的冷淡总算是有点反应了，有反应就算是有进展。

　　郭文韬被噎了一下，确实，从取证的角度，让证人有一个更舒适更容易表达的环境很重要。

　　“你看，我妈对我做警察这件事本来就有些芥蒂，吴可的事她心里也很难过。这会儿找个她不认识的人在旁边记录作证，她心里多膈应？”蒲熠星叹了一口气。

　　郭文韬想起之前见到的热情大方的蒲母，以及在摩天轮下蒲母对他讲起的蒲熠星因公殉职的父亲，恻隐之心生出了几分，于是点头道：“行吧，那我来做人证。”

　　“别太生硬了，就当是来我家吃饭，别和我妈说是为了案子，免得她担心。”蒲熠星嘱咐。

　　郭文韬点了点头。

　　郭文韬前脚刚走，心中一阵窃喜的蒲熠星马上一个电话打到蒲母那里：“妈，晚上我带文韬回来吃晚饭，你多烧两个菜。”

　　电话那头的蒲母声音也透着愉悦：“是带小郭啊，要的要的，人家在这里无依无靠，热饭热菜也吃不上，看我烧几个拿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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