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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谌动脑
有权越过陆主事动暗夜营的不过寥寥,而又这么大张旗鼓专挑钟灵下手的,全天下就只剩那一位了。
陆谌方始便知幕后黑手姓甚名谁,出了天策府直奔皇宫而去。
龙卫们已经习惯了主上时不时突然冒出,反倒是帝师暗卫大惊小怪了一番。
傅大人余光瞥到陆谌的身影在天上掠过,无奈地又又又又一次调整巡逻安排——陆大人是想打人杀人还是放火,他都得给他足够的时间。
陆谌先去看了沈昱臻。
自从上一次被教训过之后,沈昱臻再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和他哥的耐性硬碰硬,正殿见外臣前,先由着哑帘给他龙椅上铺了厚厚的垫子,一上午也谨遵教诲,绝不姑息言官们的扯皮,每一炷香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
陆谌进去的时候他正站在桌旁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粥,见到陆谌,原来因为连番疼痛而有些黯然的眸子悄悄地亮了。
“哥。”
陆谌“嗯”了声,走过去,先扫了眼桌上的菜品。
桌上是简简单单的一小碗米粥和半碟小菜,想来是冯公公抱恙,哑奴们拗不过陛下,只能由着他的口味上了这么清淡的。
沈昱臻偷眼看陆谌没什么表情,心里不由敲起了小鼓——从任何规矩来说,帝王的正餐不该这么寡淡,况且他还重伤在身,就这清汤寡面的实在是不利于康复。
可他又真的咽不下那些大补的鸡鸭鱼肉。
沈昱臻低头,捧着的粥碗着实烫手山芋。
陆谌在桌旁坐下,转头吩咐立在一旁的哑简:“给你主子上碗汤。”
哑简福身领命出去。陆谌看向垂眼站着的沈昱臻,伸手把人拽坐到自己的大腿上——只是顾忌着沈昱臻身后的伤,悬空了他的屁股。
沈昱臻有点反应不过来:“……哥?”
“你哥我还有事,”哑简眼观鼻鼻观心迅速进来送了汤又快速离去,陆谌边用勺子在汤里搅着吹凉,边解释道,“所以昱臻我们得速战速决。”
沈昱臻自己绝吃不下的东西,若是过了陆谌的手,就会变得不再难以下咽。沈昱臻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时惶恐极了,将这个秘密死死埋在心里生怕陆谌知道。
然而直到今日陆谌抱着他一口一口喂他喝汤,神情自若,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陆谌早就猜到了。
哥猜到也没唯恐避之不及,是不是意味着哥其实并不认为……我是个麻烦。
沈昱臻任陆谌喂着,脑子里不停地胡乱想着。陆谌喂了小半碗汤,又喂完剩下的粥,手覆在肚子上感觉差不多了,就拍拍手让人站起来。
沈昱臻借着陆谌的手没少吃,起身时颇为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
陆谌倒不觉得有什么,他素来宠孩子,跟他撒个娇耍个赖或让他这样抱着哄着吃饭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他还很乐意孩子们能和他有这种互动,因此揉了把沈昱臻的头发,笑着揶揄道:“晚上还要哥喂不?”
沈昱臻红着脸,看起来很想点头,但理智告诉他应该摇头,于是他没动。
陆谌不过调侃一句也没在意,又陪着沈昱臻站着说了会话消食,哑鞍来敲门,示意帝师划定的下午功课时间到了。
沈昱臻和陆谌交谈的兴高采烈猛地顿住,迅速切换成云淡风轻低头轻回了句“知道了”。
陆谌心里叹气,便主动提了有事要走。沈昱臻偷偷抓了下陆谌的衣摆,又强迫自己一点一点松开。
“注意点伤。”陆谌都走出老远还不放心地回头叮嘱,沈昱臻笑着摆手。
陆谌出了正殿就先和傅无庸打了个照面,傅大人面色如常,全程直视,假装没看见大皇宫里无故冒出的大活人。
陆谌十分满意傅无庸的识相,只是在两人擦肩而过时迅速塞了什么到他怀里。
“那个不好意思,”陆谌摸摸鼻子,“这是我府上大夫配的跌打损伤药膏,还挺管用,你……敷一敷。”
傅大人一张冷脸险些没憋住,前一晚陆大人盛怒下踹的那几脚又在隐隐作痛。
乾清殿侧殿本是主侧一体,皆为帝王生活起居之用,十二年前魏夜阑入主皇宫,侧殿就更名换姓,成了帝师专用。
一时间,侧殿变成了比主殿更能令人体会伴君如伴虎的地方,奴仆路过此地皆轻声慢行,唯恐惹了不快失了性命——甚至祁武帝本人,都在此噤若寒蝉,十二年来未曾踏足过一步。
陆谌进去前,先绕路去寻了两根棍子。
帝师殿里只用暗卫和哑奴。陆谌推开门,刚一抬脚要迈,一道身影“唰”地跪在自己面前,穿着暗夜营特有的黑色短打,声音沙哑:“主上请留步,侧殿无令不得入内。”
陆谌收回脚,歪歪脑袋笑道:“那你去通报一声,说我求见。”
小暗卫埋着头跪在那继续重复道:“主上请留步,侧殿无令不得入内。”
陆谌又重复了一遍,小暗卫依旧置若罔闻,他不禁有些气结。
陆谌想着也甭客气了,抬腿就要往里冲,暗卫侧了身子还要拦,陆谌心中不悦,浑厚的内力从他身上猛地迸出——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一声嘲讽:“陆主事这是要干什么。”
陆谌敛了气息,歪着头看一身华服的魏夜阑缓步走出来。
暗卫膝行转了方向对帝师行过礼后自觉退下,魏夜阑一步步走过来,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
“陆主事来我这有何贵干。”
陆谌扯嘴笑笑,扬手扔了个棍子过去:“师叔,比一场。”
魏夜阑条件反射地接过,闻言冷笑:“陆谌,你别得寸进尺。”
陆谌才不管这明了暗了的威胁,撸起袖子耍了个漂亮的棍花。
“师叔,满足个你侄儿的心愿,咱们比一场呗。”他言之凿凿,信口胡咧咧,“秉承师尊总说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精神,咱们在比赛中促进下友谊呗。”
魏夜阑眯眯眼,越发搞不清陆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钟灵是他派人抓的,他也听说了陆谌刑堂大怒之事。先打了沈昱臻,再伤了钟灵——以他对陆谌的了解,陆谌现在应该火冒三丈了。
然而这人此时却平和地同他讲情义——魏夜阑摸着光洁的下巴,不由得思索这几个月都发生了什么,连陆谌都会动脑子了?
他还没得出结论,陆谌已经舞着棍子欺身上前,魏夜阑迫不得己只能反击。
帝师暗卫们见主人受袭原本还想帮忙,刚冒个头就被陆谌抽空踢过来的暗器点了穴,只能站在那看完全程。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或许是主事有所保留,打了几圈后,帝师其实并不占下风。
若帝师知道,必定会高冷地哼一声。
这是当然的,他俩本就师出同源,帝师虽然平时不出手,也都是幽冥实打实的入门弟子——哪怕已被逐出师门——手上正了八经有点功夫的。
“师叔,”陆谌游刃有余地隔开魏夜阑的攻击,笑嘻嘻地唠起家常,“问个问题呗,钟灵一直在我府上,到底怎么得罪你的?”
魏夜阑哼声,“陆谌,你在明知故问。”
“好吧,”陆谌毫无愧色地承认,“钟灵跟我说什么留在府上三个月我一点都不信,真正的是,他要监视我三个月吧。”
说到这陆谌露出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那我这三个月有做什么大事,值得你老人家这么兴师动众迁怒于他?”
魏夜阑眼里杀意突现,陆谌面上不显,心里咯噔一声。
“那我继续问,”陆谌手上攻势没停,不给魏夜阑思考的时间,“你知道钟灵出事我不可能袖手旁观,也不可能不生气,为什么还要动他?”
魏夜阑不屑一笑:“陆谌,可不是我动他。”魏夜阑手上送了波攻击,“是他自己要把命赔给我的。”
陆谌大惊,忙跳开躲过,就听魏夜阑继续道,“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没有选择去完成任务,他自己决定偿命。”
“所以……你是真的要杖毙他……?”
魏夜阑讥笑:“不听话的狗,我留着他做什么。”
陆谌沉默着,猛地奋起反击了两下。
“师叔,”陆谌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是暗卫、现在又是我天策府的人,无论如何他的生死不该由你来掌控。”
魏夜阑的声音也沉了下来:“真可惜陆谌,他是我带出暗夜营送到你府上的——他的命还就在我手里。”
陆谌咬紧牙关,发狠使了一连串招式。魏夜阑见招拆招,瞅准空挡回了一棍子回去。
这下还在半空中魏夜阑心头一动就觉得不对——可惜已经晚了。
陆谌在他出招那一瞬间就卸了所有防御站在那里,棍子带着冲势裹着风落下来,他甚至还调整了角度,让这棍子完完整整地落在了后背上。
魏夜阑没收力,陆谌喉咙一甜,心里嘟囔着老狐狸跟师侄过招居然还下死手。
这一棍子下去两个人都静默不语了,魏夜阑这才反应过来陆谌打得什么主意,脸上阴晴不定。陆谌擦擦唇边的血渍,扬手甩了棍子。
“师叔,这一棍子当钟灵还你的——现在,我要他的管教权。”
魏夜阑居然被陆谌算计,恨得咬牙切齿:“陆谌!”
“哎师叔,”陆谌笑嘻嘻地反手摸自己后背,痛的脸揪成一团,“师叔,您也别太生气是不是,这一棍子您打得不过瘾吗?”
陆谌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一副孝心感天动地的样子,“为了让您事后发现别气坏身子,我可先收了内力就用肉/体扛的,这伤少说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
魏夜阑那一下有多狠他自己最清楚,陆谌脸上纠结的疼痛至少有一半是真的。魏夜阑讥笑出声,突然道:“陆谌,值得吗?”
“您说为了个小暗卫吗?”陆谌抬头笑眯眯地,“我也不知道啊,——可为了钟灵,好像就值得了。”
魏夜阑哼声,不置可否也甩了棍子。
伤了陆谌就不可能不付出代价,更何况陆谌铁了心挨这么重一下。魏夜阑瞥眼看到陆谌疼的龇牙咧嘴模样,心里默默连道了几句“该”。
“对了师叔,还有个事,”陆谌厚脸皮地又贴了上去,“钟家的那个遗腹子——您威胁钟灵用的那个——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您不许动。”
陆谌笑得厚颜无耻,魏夜阑突然领悟到了“蹬鼻子上脸”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钟灵给你也无妨,”无关紧要的小暗卫魏夜阑自然肯松口,“只是你府上有个人,你得给我放出来。”
陆谌眯眼:“沈墨回。”
魏夜阑笑得极其嘲讽,“对,就是他——让他滚回暗夜营。”
“师叔,”陆谌慢慢道,他突然有些捋明白了:
“钟灵惹您痛下杀手的原因,是……沈墨回?”
魏夜阑不语,面上隐忍不发。陆谌的直觉一向准,见此也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所以这位沈夜主到底有什么秘密——陆谌眯起眼,他不推崇阴谋论,可四大亲王、沈昱臻、魏夜阑对他的关注,远远超过了他的身份,他……到底是谁。
魏夜阑大多数时候都讨厌和师侄们谈论涉及到秘密的事情,顾衡太聪明,陆谌太敏锐。他只能欲盖弥彰地挥挥手,“你放人就是。”
“不放。”
陆谌斩钉截铁,魏夜阑气急:“你——”
“师叔,”陆谌截断他,一字一顿,“他是暗卫——他可彻彻底底不归你管。”
“我如何管人,可和您无关。”
听听,听听,这货早上还对他如何管教沈昱臻指手画脚品头论足,下午就可以这么义正言辞宣告主权。魏夜阑哼声刚想说什么,陆谌转转眼珠子,突然笑嘻嘻道。
“但若师叔告诉我他到底什么身份,可能我就不会管了您说是不是。”
魏夜阑危险地眯起眼睛,陆谌忙笑着打哈哈转移话题。
言及沈墨回,魏夜阑总表现出极其浓烈的杀意,陆谌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注意——魏夜阑这辈子就在意过沈怀礼,而这孩子还比沈昱臻大上几个月!
若真如他所想,沈墨回无疑就是个不能被允许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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