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梦：南柯一梦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原来这就是狐媚子的味道啊，真臭。”
　　“你说错了吧，应该是骚，她家里肯定也是这个味道，不会是狐狸窝吧，哈哈…。”
　　她双手紧紧地抓着水盆里的衣服，身后那些嘲讽的笑声让她忍无可忍地端起盆，她想把这盆水往她们身上砸过去。
　　这时，啪了一声，头顶上的灯又灭了，她还是放下了盆，她刚刚经历了一场黑暗的战斗，实在不想再去陪身后的那些人玩这种变态的恶作剧，她忍受着黑暗，屏蔽外界带给她的恶意，把所有的怒气和恨意发泄在衣服上。
　　她端起洗好衣服的盆，一转过身就看见一张张被灯光照的惨白的脸，有伸出舌头的，有睁大眼睛的，有歪嘴斜脸的，各种各样的，贴着手电筒的灯光极具诡异。
　　她手中的盆掉在了地上，渐起地上的污水沾满全身，她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涌了上来，只能一动不动。
　　“尿了吗，尿了吗？”
　　她浑身战栗，猛地推开她们冲了出去，爬上床铺捞起被子裹住自己，可是那些鬼脸，那些声音好像正贴着她，久久都没有散去。
　　“突然，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披着稻草般的乱发，脸上有两个洞，原来是眼珠子被挖掉了，张着血盆大口，慢慢地爬了上来……”
　　她已经用被子把自己包的紧紧的，可是那些恐怖的声音还是从缝隙里钻了进来，她双手捂住耳朵也没有任何作用，她好像能感觉到她们说的故事里的那只鬼正在爬上她的床。
　　她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面对墙壁，身躯麻木都不敢翻到另一边，她好像大吼一声让她们别再讲了，漆黑的宿舍只会让接下来的故事越来越恐怖。
　　“苒姐，苒姐……”金泽月被身边的动静弄醒，她借着苒姐那边床头的灯光，很清晰地看到苒姐很痛苦，就像陷进了一场噩梦里。
　　她大声地喊道并轻轻地推着，可是苒姐好像被这场噩梦带了进去，不管她怎么推搡和呼喊，苒姐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卧室里的动静也叫醒了客厅沙发上的金凝阳，“怎么了？”
　　他走到床边看到床上的梅苒若静静地躺着，额头冒着大汗，全身战栗，他蹲了下去，轻声呼喊，“梅苒若，醒醒。”
　　金凝阳掀开被子，看见梅苒若握紧了拳头，才刚刚好的左手又流出了一点血沾在了床单上，就连腰腹上的衣服也渗着一点血，“梅苒若，醒醒……”
　　陷入噩梦里的梅苒若，她能听见有人在呼喊她，可是她却一直站在一片漆黑的旷地里怎么也冲不出去。
　　她跑的好累啊，追着她的那些白影鬼面，她躲都躲不掉，还有那些可怕的声音总是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苒若，别害怕，她们只是喜欢恶作剧而已。”
　　“恶作剧？温郁青，有哪种恶作剧是把人往死里逼的。”
　　“你不要想那么多，也不要理会她们，你不理她们，她们自然就没有什么兴趣了，我给你带了一份蛋糕，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她看着那份做的很漂亮的蛋糕，很痛苦的内心也有一点被安慰到了，她挖了一勺尝了尝，很甜很好吃。
　　“你怎么可以画的这么好看，跟真的一样，偶尔画画，心情是不是会好了很多，而且你看她们再也没有捉弄你了吧。”
　　她撇着嘴角象征性地笑了笑，温郁青说的没错，不理她们，她们确实没有什么手段了，可是记忆像是被打上了烙印，忘也忘不掉。
　　“你要走了吗？能不能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她不敢看着温郁青，她能够说出这种哀求的话已经是她最大的勇气了。
　　好不容易有一个人可以陪着她，她实在不想就这样放手，但是她知道她也不能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怎么会是你一个人呢，我们班同学也有挺好的，你应该认识认识，而且我是去读高中，就在市中心，我也还会回来看看你的，你也要加油，我在一中等你哦。”
　　她也如愿地考上了一中，可是这个一中却不是他所说的一中，特别讽刺的事，他所说的那个一中就在她所在一中的旁边。
　　第一个月放假她就偷偷地去他所说的那个一中找他，她没有等到他，但是却见到一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人，那个人的笑容就像一颗太阳，照亮着这片漆黑的旷地。
　　“梅师妹，舒不舒服，你以后跟着我，这些好吃好玩有的是。”
　　“梅苒若，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梅苒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梅苒若，是你害的我，是你害的我！”
　　“苒姐，快醒醒！”金泽月轻轻地拍打着梅苒若的脸颊，手中触碰到梅苒若的鼻尖时，她感受到苒姐的呼吸好像一弱一停，“哥，苒姐的呼吸？”
　　“梅苒若，醒醒…”金凝阳看到梅苒若的眼睛闭的越来越紧，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他很心疼她到底在梦里遭遇了什么，让她如此害怕，害怕的连醒来都醒不过来，“不行，我们去医院。”
　　谁在喊她？梅苒若紧紧地抱住自己，她只看见那些白影鬼面，又时不时地冒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他们掐着她的脖子，那一张张惨白又恐怖的脸贴着她的眼睛，撕心裂肺地喊道，“是你害死的我，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仰着头张着嘴，她感受到空气离她越来越远，她没有挣扎，她觉得下一刻她能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好像也挺不错的。
　　“梅苒若。”
　　“梅苒若。”
　　梅苒若轻轻地眨着眼睛，就在她要缓缓合上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喊她，是谁在喊她啊。
　　她歪着头眯着眼寻找那个声音，她看到远处有一道微光，她看见有一个人站在那里，那个人很温柔，笑起来很温柔，说话也很温柔，就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让她忍过凛冽的寒冬。
　　她的眼睛被光线闪了一下，等她再看到那张脸时，那张温柔的脸变成一张灿烂的笑脸，那张笑脸有多灿烂，灿烂到都能击退她周围的白影鬼面。
　　她定定地看着，心里很开心，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当她就要接近时，站在那里的那个人好像被轻风带走了，慢慢地消失散去。
　　“苒姐！”金泽月看到梅苒若猛地睁开眼睛，心里的害怕终于有了片刻的缓解，她不知道苒姐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她每个夜晚都陪着苒姐，她知道苒姐浅眠，但也没有这样过，“哥，苒姐醒了。”
　　梅苒若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大口喘着气，过去的那些人又一一出现在她的梦里，不，是从未在她的大脑里抹掉。
　　“师妹，你醒了，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金凝阳听到金泽月的叫唤，连忙奔进卧室，他看到梅苒若那双惊恐的眼睛，应该还是对那场噩梦心有余悸吧。
　　梅苒若深深地呼吸着，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语气缓缓又含着一丝的可怜，“我疼！”
　　她觉得她全身都好疼啊，就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攸关的打斗，可是她具体说不上来哪里疼，只好举起最痛的左手，左手大概握的太狠，指甲都掐进了伤口里。
　　金凝阳轻轻地扳开梅苒若已经握出血的左手，眼中含泪恳求地说道，“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他看到梅苒若轻轻地点点头，就示意旁边的金泽月搭把手，背起梅苒若去了医院。
　　“怎么了，不是前天才检查换药吗？”
　　金凝阳看到过来医生是温郁青时，心想这家伙真不愧是劳模，昨天白天还看到他，今天就值夜班了，“晚上停了一下电，受了惊吓，又做了噩梦。
　　温郁青拿起纱布的手顿了一下，他转身蹲下去给梅苒若处理手上的伤口，稍微抬起头就能看到梅苒若双目无神，他很清楚金凝阳所说的是怎么回事，“对不起。”
　　梅苒若仅仅只是垂下眼皮瞟了一眼温郁青，至于他为什么道歉，她很清楚，可是和他有什么关系呢，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和他争辩所谓的过去。
　　陪在一旁的金泽月听到温医生突然向苒姐道歉，瞬时瞪大了眼睛，难道苒姐和温医生之间真的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吗。
　　她抬起头瞧了一眼她哥，只见她哥冲她摇摇头，事关苒姐，就算她有再强的好奇心，她也只能先不动声色地候在一旁。
　　金凝阳等温郁青给梅苒若处理好伤口，又移了一些距离，他才问道，“怎么样？”
　　“后背和腰腹上的伤轻一些，就是左手的伤又崩开了。”温郁青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梅苒若这一身的伤啊，真是太难好了。
　　住院的时候就折腾过几次，好不容易熬到出院了，还是没怎么好转，“她上初中的时候，同宿舍的几个女生捉弄她，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怕黑了。”
　　“她还怕高，也是那些女生把她压在天台上，差点就扔了下去。”温郁青现在想起那个场景还是有点后怕，如果当时他没有出现，梅苒若会不会粉身碎骨，他也不太确定。
　　那些女生是真的单纯地捉弄她，还是会真的把她扔下去，他不能赌，毕竟那是一条人命。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孩，笑起来也特别的好看，”温郁青看了一眼金凝阳，“比你还好看哦。”
　　金凝阳听到温郁青的打趣，也浅浅地笑了一下，他的大脑也正在想象着梅苒若开怀大笑的模样，他想到了，是特别的好看。
　　“我那个也不认识她，也没想着要去认识她，只是想着单纯偶尔见见那幅如画的女孩，好像也不错。”温郁青那个时候想的也很简单，他觉得这一生能见过如此惊艳的人，也是他一生的幸事了，“只可惜，她不会再笑了，虽然还是很好看，但也不会再好看了。”
　　他现在回想起那年梅苒若所有的遭遇，心中还是充满了酸楚，“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她除了在学校饱受同学的欺负，尽管她也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人，她好像在家里也不好过，有一次她请了一个月的假，等她再到学校时，头发已经剃光了，脑袋上有伤。”
　　温郁青偏过头看向靠在女孩肩上的梅苒若，他隐去了一件事，而这件事不该由他开口，“她不说，就算我全部都告诉你了，有用吗？”
　　金凝阳很清楚没用，只有当事人自己说出来，才会让心里正在流血的伤口可以慢慢地好转，可是他也很清楚尽管温郁青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梅苒若所经历的那些一定不会很简单，更不可能再去重新复述一遍。
　　他大概也知道梅苒若为什么对温郁青那么执着了，一个陪着她熬过所有可怕的遭遇的人，尽管这个人心里是同情，是可怜，但对她来说也是希望，所以她才会执着地把这个人留在身边，甚至产生让她自以为不一样的情感。
　　金凝阳越想越觉得此刻自己的胸口真的特别的疼，他甚至想到如果那个时候梅苒若没有撑过来会不会…他不敢再想象，“很晚了，我先带她回家。”
　　“好。”
　　“醒了，想吃什么吗？”金凝阳在书房里看到经过的梅苒若，就走出来问道，经过昨晚的折腾，他还以为梅苒若起码会晚点起来，这还不到九点呢。
　　梅苒若醒来时，金泽月已经不在房间了，她看了手表挺晚了，还以为他们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就出去了，却没想到金凝阳还在，“都可以。”
　　“我早上煮了粥，还蒸的有包子，你先垫垫肚子，中午再给你做好吃的。”
　　“好。”梅苒若轻声应道，她记得金凝阳不是在医院要做课题研究吗，“你怎么没去医院啊？”
　　“我跟老师说了，今天在家做报告。”
　　“哦。”梅苒若很清楚金凝阳为什么会留在家里。
　　金凝阳收拾好碗筷，从厨房出来就看见梅苒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腿上搁着一本画册，手中握着铅笔轻轻地在一页画纸上描写，“师妹，你的手刚好，不要画太长时间了。”
　　“好。”
　　“对了，下次复诊，你有没有兴趣到我们那边的科室去看看？”
　　梅苒若停着笔，她知道金凝阳话里的含义，只是她好像很难敞开了，“我好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应该不用再去复诊了吧。”
　　金凝阳已经知道梅苒若的拒绝了，“那师妹什么时候想讲故事了，我随时都可以听，好不好？”
　　“有时间吧。”梅苒若看着金凝阳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答应了他。
　　“好，我就在书房，你有什么事叫我就行。”
　　“嗯。”
　　书房正好斜对着客厅，在里面也可以看到客厅大部分的范围，金凝阳停下笔歇了一下，他往客厅瞄了一眼，他看见梅苒若微微地垂下头，手中还是握着笔，只是一直停滞了动作。
　　他走出去看了看，原来是睡着了，他先从卧室里拿出一个枕头，并和抱枕一起摆在沙发上，再慢慢地扶着梅苒若斜躺在沙发上，又轻轻地抽掉她腿上的画册。
　　这一页是刚好完成的画作，画的正是他在书房写报告的模样，他合上画册正准备放在旁边时，他这才发现画册的封面壳是大红色的。
　　金凝阳看了一眼躺在沙发的梅苒若，他心里有一股奇怪的声音驱使他打开画册看一看，他犹豫再三，还是轻轻翻开。
　　第一页居然是他，是他读高中那个时候的模样，画里的阳光灿烂，画里的他笑的也很灿烂，让周围寥寥几笔的景物都变得暗淡。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了，他想起来了他高三要毕业的时候在学校门口见过一个绝美的女孩，他怎么能忘了！
　　他翻过这一页，下一页还是他，金凝阳坐了下来，就依靠在沙发边上，一页一页地看着这本画册，这本画册很厚，只画了三分之一，但每一页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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