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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
方盏连喝了几杯茶,期间时矜也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坐在一边自顾自的看书,认真的不得了。看他这一副安定的样子,方盏渐渐觉得有些疲倦了,护山阵耗去他不少的精神力,加上路上还有千人的大军正朝着起微进发,时矜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好似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想着想着,头皮又绷紧了起来,一阵一阵针刺似的头疼间歇袭来,神经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不停的刺激着太阳穴。头疼一来,困意都被冲的差不多,方盏忍不住双手按上太阳穴,眉头不自知的拧到了一起。
他低着头无声的憋着一口气,没有注意到时矜的动作,就听到桌子上一声轻想 ,突然间右手被人拉了下去。时矜按着他的掌心一下一下的按摩,大拇指的指尖抵着掌心正中缓缓的打圈。
方盏剩下的一只手仍然在间歇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将牙根咬的酸痛才找回一点开口的兴致:
“没事,老毛病,我看啊,我就是个天生的富贵命,经不起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折腾,要不是方……算了算了……嘶……”
说到一半,到底没忍住浪潮似的痛感,憋不住的倒吸了一口气。时矜立马起身绕到他身后。方盏目光黏在他身上就要跟着一起往后转,时矜一把把他扶正了,双手按上耳后脖子上方的穴道,耐心的给他按摩:
“你做的很好,不要对自己期望太高……我是说,不要给自己定太多的约束,掌门能做到的事情,你未必会落于下成。”
方盏一边享受着时矜熟练的手法,一边心不在焉的答道:
“那是他净挑着好时候了,一到关键时候就撂挑子,我能跟他一……你叫谁掌门呢?”
说着说着,突然回味起时矜的话,品出一点不是滋味来,回过头就要找他理论,
“现在我才是掌门。”
时矜因为他的姿势,手法受阻,不得不跟着他的头稍稍往旁边挪了一点,心里知道他只是不喜欢自己管师父叫掌门,因为这样显得刻意又生分,好像是故意在强调自己对师门的背叛一样。时矜无奈温声道:
“师父,我说师父,你才是掌门。”
方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从鼻子里哼出几声模模糊糊赞同,闭着眼睛享受。
时矜一边哄着人,一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心里百味杂陈的。即便方盏不愿意承认,事实却就摆在那里,他跟陆离一样,做出了损害门派利益的事情。
摊开来说,他的行为甚至比陆离还要恶劣上好几倍,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带着一个监视以及便于控制的目的来到停芜山。
师父明知道他怀有二心,依旧把他当成普通弟子对待,甚至比对其他弟子还要毫不设防,尽心尽力的传道解惑,平日里还会担心他因为性格原因被其他人孤立,教他身为师兄要多多帮扶师弟,实际上只是为了让他更好的融入到起微这个门派里。
这么不计前嫌的师父更是前辈,自己终究是辜负了。时矜想的出了神,不由自主的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方盏起初还能勉强忍着,忍到后来,时矜的手劲甚至比脑袋里的疼更让他受不了。
方盏猛地朝前一低头,错开时矜的手,一边揉着后脑的头皮缓解,一边抱怨:
“照这么下去,头发都要被你薅没了,你对这事是不是有瘾啊?”
时矜一个没注意,往前跄了半步,这才回过神来,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很是逗人,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哪里来的那么多瘾,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有各种病的怪人吗?”
他辜负了所有人,所有人都离开了他,可是方盏还在,不是吗?
“哪有,你不是怪人,是哪里都让我移不开眼的……爱人。”
方盏硬生生的将一个爱字拖出了天荒地老的感觉,拖到最后一口气没倒上来,好不容易补全了人字,便止不住的咳嗽起来,捏着嗓子咳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时矜无奈的摇起了头,嘴上还挂着一直没消下去的笑容: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早晚会因为这张嘴吃亏?”
“咳……咳咳,还真有,咳咳咳。”
方盏更加的夸张的拼命往外咳,张着一张嘴活像得了痨病,那个痛苦样让人看了就觉得他再多咳一声,都能把肺给咳出来。
时矜无奈的将勾着腰的方盏捞起来,从背后象征似的捂住他的嘴:
“行了行了,待会真给咳出血来了。”
方盏刚刚停下来他那浮夸的做戏,突然觉得有一只手按上了头顶,一瞬间一股激灵感从脚底升起,一下子窜到了头顶。
那是一种无法克制的生理本能,人的命门被除自己以外的人触碰到的瞬间,哪怕你明知道来人没有恶意,还是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生命受到的威胁的感觉。
方盏好不容易忍下动手的冲动,在那一瞬间已经向后伸出去准备借力的右脚被他硬生生又挪了回去。接下来,头顶立马又传来时矜按摩穴位的触感,一阵一阵酥麻的感觉不断刺激着方盏的头皮,像是有人在皮肤上轻轻柔柔的挠痒,他忍不住的不停的摆头,胳膊也举了上去试图扒拉下来头顶上的手,以此来抗拒时矜的动作。
“你还哪都能按啊?要不是我反应快,刚才就能给你扔出去,欸……欸欸,停手啊……喂!痒,痒得很!”
“百脉之会,贯达全身,能醒脑安神的,你别动,再一会就好了。”
“别别别,你让我疼着吧……行吧,算我求你了,我真怕痒,停停停啊!”
“别动。”
时矜抵不过他的奋力反抗,又不想半途而废,死命的按着他脑袋,拼命的往后压,直压的方盏扬起了脖子,倒着看到了时矜的脸。
时矜立马逮着机会凑上去冲着他脑门啄了一口,见效神速,不过一瞬间的事,方盏便安静下来了,端端正正、后背挺直的坐在那灵魂出窍似的任他折腾。
时矜连忙继续手里的治头疼大业,来来回回又给他按了十几遍才收手,其间方盏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刚刚才拼死拼活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时矜缓缓的活动了几下手腕与十指,轻声唤他:
“好了,去休息会吧,总是难受的话,可能是心气浮躁,卧眠不足的原因。”
“哦,好,知道了。”
方盏干巴巴的连答了三声,随后僵硬的站起来,顿了好一会才往床边走,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抓住了时矜的胳膊,往前迈了一步发现走不动,回头目光落在时矜的胳膊上,才恍然反应过来,道:
“你陪我……”
时矜二话不说,陪他到了床边,看他很是配合的躺了上去,又给他拉过被子掖好被角。方盏始终抓着他的衣袖不松开,时矜只好坐在床头,掰开他的手,轻重分明的在掌心按压。
方盏一开始只是失神的看着屋顶,躺着躺着竟真的有了几分睡意,渐渐的闭了眼睛。他刚觉得自己睡着了,突然又发现掌心的触感消失了,一下子又惊醒过来,一把将手捞了回来,瓮声瓮气的低语:
“别走,我还没睡着……”
接着,他就听见时矜无奈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不走,我去拿书。”
方盏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了手,等了一会,床边果然又有人坐过来的动静。方盏非常自觉的伸出自己的手,示意时矜继续按摩。时矜一边给他按,一边用恰到好处的音量给他接着读没有讲完的少男少女的故事。
他就这么轻轻缓缓的说着话,渐渐能听到方盏趋于平稳的呼吸。读到少年准备离家赶考,行至镇外,遇到前来送行的女孩,二人终于得以互通心意,少年明誓要功成归来,女孩字字句句吐露着自己毫不遮掩的热烈情意,时矜看了方盏一眼,觉得他已经睡着了,便停了下来,轻轻的将他的手放回被子上。
谁知道方盏突然用一种明显入睡以后略显沙哑的声线,甚至眼睛都没有睁开,俨然一副熟睡的样子,出口调侃道:
“一个姑娘家都能大胆的说出内心所想,与当世之人比起来反倒更显侠士气魄,我真挺佩服她的。”
时矜眉尾一挑,从他略微下沉的嘴角品出了几丝闷闷不乐来,当机立断道:
“人性使然,有些事情,有的人,即便不曾提起,也不能单以他畏缩慎行而一言蔽之。”
方盏懒得再绕圈圈,精神迷糊的接着说:
“对啊,确实是不一样……说来,你喜欢我吗?”
“喜欢。”
对于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方盏明显的顿了一下,随即接道:
“同样是喜欢,你的喜欢跟我的喜欢却不一样的。”
时矜更快的接了一句:
“一样,没什么不一样的。”
方盏起初还是兴致平平的,本来就是半睡半醒间,脑子不太清醒,对于自己说的话都不能全部理解。时矜的这句话让他噙在嘴边品味了半晌,突然一道亮光打中了他,分散在身体四处的清明迅速聚集到大脑,让他震惊似的睁开了眼睛。
一句“你什么意思”结结实实的堵在嗓子眼里,方盏还没来得及凑足转头看时矜的勇气,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像是人踩断树枝的声音,随即又有衣料摩擦的声音,方盏立马转移目标,翻身起来厉声道:
“谁!”
自然是无人应答,方盏正准备下床去追,时矜一手按上他的肩膀:
“不用管,找我的。”
说完丢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自己追到了门外。
过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时间久到方盏已经将各种可能预想了一遍。终于在他即将忍不住追过去的前一秒,时矜推开了那扇快被他盯穿的门,稍微往里走了几步,越过屏风,隔着方盏几步远的地方便站定不动了,沉声道:
“我得走了。”
“去哪?”
“回去。”
明明什么也没说却突然间有一种心领神会的感觉。
方盏坐在桌边,朝他看了一眼,又朝桌上看了一眼,不知道朝哪放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到自己的膝盖上,手里捏着方才的那本书,不过片刻便将上下嘴唇咬了个遍,好几次努嘴想问什么,最后还是回了他一句:
“去吧。”
时矜也没有过多解释,门外还有等着他的贴身护卫。他绕过屏风,回头看了一眼始终低着头研究那本书的方盏,嘴里有几句话已经快要脱口而出了,最后还是被他憋了回去,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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