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纵横四海3 鬼新娘

作者:白虹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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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5 章



      暮色微沉。
      一辆车在大宅前停下。
      孙红雷下了驾驶座,走去后座,打开车门,扶着李小冉下车。
      李小冉看了眼大宅,便走上台阶,走到中段,她停了停步,问孙红雷,“闻到了没有?”
      孙红雷点了点头。
      李小冉说,“这个月份,竟有桂花香。”
      孙红雷说,“有些古怪。”
      李小冉一笑,说,“这几个人里,有哪一个不古怪?”
      庭院里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满树都是细小金黄的十字花,香气弥漫。
      陈天枢和陈坤坐在树下桌边,李冰冰在泡茶,刘亦菲赤着脚,站在草地之上,撑着裙摆接花瓣。乔振宇则剥了一颗糖,正要吃,陈坤一伸手按住了乔振宇的手腕。
      乔振宇说,“诶诶,吃你一颗糖也不行?”
      陈坤说,“这糖,全城也只有几家买得着,你想吃,自己买去。”
      说着,便招手叫来了刘亦菲,把糖塞在了刘亦菲的手里。
      乔振宇嘀咕,“这还没唱上西厢记,就开始撵我这个红娘。”
      刘亦菲没听懂,问,“阿坤哥哥,振宇哥哥说什么?”
      陈坤说,“别理他,他说胡话。”
      这时候,李小冉与孙红雷走来。
      陈天枢拿起茶,闻了闻,抬眼看见李小冉和孙红雷,笑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尝尝这茶,雨前新叶,正是时候。”
      李小冉坐下,李冰冰泡上一杯茶递来,茶水淡碧。
      李小冉喝了口,说,“北平这边很安静。”
      陈天枢说,“我看了孙殿英的调兵命令,再过一段时日,他便要安排军演。”
      李小冉的手微微一震,“这是要动?”
      陈天枢说,“也是该动了。”
      李小冉沉思片刻,手中的茶水久久不碰。
      人未走,茶已凉。
      她抬起眼,看着陈天枢,说,“有一件事,行动之前,我们必要说清楚。”
      陈天枢看着李小冉,了然一笑,说,“你想说的是,宝藏的处置问题?”
      李小冉说,“不错。”
      陈天枢说,“我们之前说得很清楚了。这份宝藏,我们七个人,谁都不能动。”
      李小冉说,“我并不是为了我自己。”
      陈天枢端着茶杯,看向李小冉。
      李小冉说,“这两个月,我与国民政府有过一些接触,我觉得他们是真心为民。”
      陈天枢喝下一口茶。
      李冰冰放下茶壶,说,“天枢,我和小冉的看法相同。”
      此句一出,陈坤和乔振宇都是一愣。
      乔振宇说,“李大将军,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他看一眼陈天枢,见陈天枢脸上没有表情,心中更暗暗发急,说,“你跟李老板五百年前是一家,可不能把我们撇除在外。”
      李冰冰看着陈天枢,说,“天枢,对不起。但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只能先找了小冉。”
      陈天枢说,“李老板说的国民政府,是你牵线?”
      李冰冰说,“是我。”
      陈天枢抬头,看见满树桂花。
      李冰冰说,“你从孙殿英手中盗走宝藏,也是担心孙殿英将这些倾国财富涂炭生灵,祸乱中华。但宝藏只是器物,关键只看落在谁的手中。若在能人明士之手,自然可以捍我国邦,卫我家园。至于你要留下来作为传承的国宝之类,我也答应你,绝不染指分毫。”
      陈天枢却说,“你知道这些花为什么现在开么?”
      李冰冰一愣。
      陈坤回答,“是阿菲改了花期。”
      陈天枢说,“亦菲这一手本领真是了不得。”
      陈坤看向刘亦菲,两人相视一笑,陈坤神情之中满含温柔,“菲菲就是喜欢玩。”
      刘亦菲说,“我还要再试试呢,这花虽然能开在四月,可两三天就全谢光,也太短了。”
      陈坤说,“四月桂花开本来就是违反天理自然的事,你耗了这一树的精气,还想再试?再试下去,这棵树就被你祸害了。”
      陈天枢说,“一切自有天理自然,不可强求。”
      李小冉说,“天枢,这是你的意思么?”
      陈天枢看着茶水,看见水中映出一轮圆月,说,“这么好的茶,可惜冷了。”
      李冰冰说,“好茶,就算冷了也是好茶,现在喝了也不晚。”
      乔振宇叹了口气,“李大将军,你怎么糊涂了?”
      李冰冰说,“你觉得我说错了?”
      乔振宇说,“这批宝藏数额巨大,即便你接触的那些人一开始的确是纯良之心,报国之志,但又怎么能够确保他们在接触宝藏之后,不动心,不乱心,不坏心?”
      李冰冰一扬眉,说,“我们接触了宝藏,我们就没有。”
      陈天枢此时开口,“所以我找了你们。”
      众人一愣。
      陈天枢站起身,走到树下。
      晚风吹来,吹得树枝摇动,洒下百点千点黄金色碎屑。
      陈天枢立在这场黄金雨中,身姿笔挺,如剑亦如峰,他抬头看落花,再回头看向众人,淡淡一笑。
      乔振宇清了清嗓子,说,“你忽然这么夸我,我有点不好意思。”
      刘亦菲噗嗤一笑。
      李小冉说,“夸的不止是你。”
      乔振宇说,“那当然,关键是夸了我们李大将军。”
      李冰冰抿了抿唇,想笑却又板住了唇角,看向陈天枢,“天枢,你真的不考虑么?”
      陈天枢说,“我不反对。”
      李冰冰面上一喜。
      陈天枢说,“但也不赞成。”
      李冰冰困惑,“那是什么意思?”
      陈天枢说,“切莫急躁,静观其变。”
      李冰冰垂目思忖。
      陈天枢说,“我们以一月为期,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你再考量,我再权衡,一个月之后,再商量出一个结果。”
      李冰冰还是不出声。
      乔振宇干脆说,“李大将军,你向来是个痛快人,行不行的,你给句话吧。”
      李冰冰看了乔振宇一眼,说,“我这叫深思熟虑,哪里像你莽莽撞撞。”
      乔振宇正要接茬,李冰冰看向陈天枢,说,“好,就一个月。”
      乔振宇说,“你等会儿,你答应得这么快,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李冰冰拿眼扫乔振宇一眼,说,“就不让你说,又如何?”
      乔振宇说,“你们这些当兵的,就是不讲道理!”
      李小冉心知陈天枢如此说,便无再商量的余地,便起身告辞。刘亦菲跑过来,手中捧着一捧糖果,李小冉见状,微微一笑,拿了两颗,将其中一颗递给孙红雷。
      孙红雷一怔,接了过来,悄悄的握在手心里。
      陈坤走到了陈天枢的身边,一字不出。
      陈天枢偏过头来看了陈坤一眼,“阿坤?”
      陈坤说,“往好里说,我们要夺的是一场倾世宝藏。往坏里说,却是招惹了一场泼天大祸。”
      陈天枢微微一笑,“有我在,别担心。”

      但不消一个月,五月初,日军便在济南制造了震动国内外的“五三”惨案,屠戮全城。
      1928年5月3日清晨,泉城济南城内各处熙熙攘攘,一片太平景象。上午9时许,北伐军一名徒手士兵经过日军警戒区时,被无故射杀;北伐军一部移往基督医院时,日军又突然开枪,与此同时又向国民北伐军第四十军第三师第七团的两个营发起攻击,北伐军损失惨重。北伐军九十二师、九十三师奋起还击,立即制止住日寇的嚣张气焰。
      但就在此事,日军指挥高层派人与国军高层接触,言明“如不停火,中日将全面开战”。在这种情况下,国军高层竟真的同意日军要求,要求所有部队对日军停止还击。
      那一日,为济南城殇。此后北伐军全军撤出济南,日军于5月11日径直进入济南,开始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济南死伤军民万余人,一时间,城内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李冰冰拿着报纸,面孔雪白,双手发抖,咬牙迸出了一句话,“……如此苟且偷生,有何面目为人,有何面目为军人!”
      乔振宇递上一杯热茶,想从李冰冰的手中拿出报纸。
      李冰冰却攥得极紧。
      乔振宇低声说,“冰冰,你别这样。”
      李小冉也是面色发青。孙红雷守在她的身侧,担心的看着她。
      刘亦菲端着茶上来,想开口说话,乔振宇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摇了摇头。
      陈坤接过茶,递给陈天枢。
      陈天枢握在手中。
      李小冉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事已至此,再不能与这些人合作。”
      李冰冰说,“是我考虑不周。”
      李小冉说,“这个决定,是你我一起做出来的。谁能想到竟会如此。”
      李冰冰看向陈天枢,说,“天枢,你是对的。”
      陈天枢端住茶,看着碧青茶水,却说,“有时候,我宁愿自己是错的。”

      1928年,国内已是多事之秋,北平又发生了一件震动全国的大事。孙殿英率部挖开东陵,盗走巨宝。
      世人皆知孙殿英以军事演习为名封锁了马兰峪东陵,炸开东陵后又挖开裕陵,盗走前清无数宝藏。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孙殿英已与日方暗通款曲,宝藏的三分之一作为他的示好之供奉,‘孝敬’给了日军高层,再有三分之一用以购买军火,孙殿英虽为国民党第六军团第十二军军长,但早已不服管束,蠢蠢欲动,伺机揭竿而起,拉起一支军队,自己做一个大帅,辖一方土地,也要在这乱世之中分一杯羹。宝藏的最后剩下的三分之一则一方面用来贿赂上峰,堵住悠悠众口,一方面则留给自己挥霍,极尽人间享乐。
      但孙殿英如意算盘打得再响亮,却没有料到,将宝藏运出去的车队抵达目的地之后,竟生生少了二十辆。而那二十辆卡车上运输的正是东陵和裕陵中最贵重,数量最巨大的,可谓宝藏中的宝藏。
      孙殿英暴怒,下令彻查,一层层查上去,发现押车的一名副官与二十辆卡车一同消失。
      孙殿英一把将茶杯掼碎在地,怒道,“谁!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找死!”
      部将战战兢兢的回答,“是陈副官。”
      孙殿英怒道,“哪个陈副官?!”
      部将说,“就是……就是陈天枢陈副官。”
      孙殿英一怔。
      部将说,“……军长?”
      孙殿英咬牙切齿,“居然是他!枉我将他当做心腹……传令下去!封锁各路交通要道!叫停码头各家货船!他们带着这么多东西,不可能走得那么快!一定还在附近!”

      夜色中。
      一连数十辆卡车开到了城前。
      城门士兵喊停,打头那辆车的司机停下车,从车窗里递出去自己的证件。
      城门士兵看了看证件,再看了看蒙着油布的货车,心中有些犹豫。
      第二辆车的车门打开,一名军装女子踩着轮胎,三两下便下了车,说,“怎么了?”
      士兵认出女子肩上军衔远高于自己,连忙举手敬礼,说,“见过长官。”
      那女子说,“怎么不放行?”
      士兵解释说,“上峰下来命令,说丢了一批贵重物资,让我们彻查,一旦发现异常要立即上报。”
      那军装女子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我运送的物资有可疑?是偷的?”
      士兵忙说,“不敢不敢。”
      军装女子拿出证件来,递给士兵,说,“我是军委会保密一处的处长李冰冰,这是我的证件,里面有保密一处对外办公室的电话,你若不信,可以打去问一问。”
      士兵两手接过了证件,再看一眼那延绵不绝的车队,说,“请问长官,这些是?”
      李冰冰似笑非笑的看着士兵,“不该是你知道的,就别问。”
      士兵唯唯诺诺,先打了保密一处电话核实李冰冰身份,其余也不敢再问,抬手放行。
      车队开出了城,停在郊区。
      打头的司机开车门下了车,正是乔振宇。
      李冰冰等人也下了车。
      乔振宇摘下帽子,扇了扇风,说,“出了城,就不能再用这些车,这一看就是军队征调的卡车,太惹眼。”
      陈天枢看着莽莽山林,说,“应该就快来了。”
      灌木丛忽然动了动,由孙红雷带领,无声无息走出几十人,都是黑衣短打。
      孙红雷做了个手势,那些人便分散开去,从每辆车上将箱子搬下来。
      乔振宇问,“这都是什么人?”他有些不放心,低声问陈天枢,“信得过么?”
      陈天枢说,“雷爷的人,自然信得过。”
      孙红雷看了陈天枢一眼,说,“大小姐吩咐我办的事,我必定完成。”
      陈天枢一笑,说,“多谢了。”
      那几十人手脚极快,眨眼功夫便将一半卡车中的箱子搬下了车。
      孙红雷又打一声唿哨,另有几十人从灌木丛中牵出数队骡马,那些骡马蒙着眼罩,显然经过调教,一声不吭,任人牵领。
      陈坤走到了陈天枢身边,低声说,“就让他们这么搬?得搬到什么时候去?”
      陈天枢对陈坤说,“上海水陆两运戒严,多少药物枪支都是靠雷爷运出去的,你就放心吧。”
      陈坤说,“可这儿毕竟不是上海。”
      陈天枢说,“只要有人便有帮派,帮派之中的门门道道,是我们吃不透的。但雷爷吃得透,玩得转,用得好。”
      孙红雷说,“陈先生过奖了。”
      陈天枢看着孙红雷一笑,说,“一切,就靠雷爷了。”
      孙红雷点了点头,与其他黑衣短打的人一起隐入黑暗。
      李冰冰乔振宇等人又回了车上,将那一半的空车弃置在原地。
      车一路行去,一路渐渐减少。相对的,上海李记商行的车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多出了几辆。
      每过一道关卡,李冰冰便拿出相应的证件通关。
      乔振宇摹造的印鉴明晃晃的压在证件上方。
      有一次,乔振宇技痒,刻了枚护国大将军的印上去。
      李冰冰一时不察,如往常一般敲了印上去。
      过关的时候险些出了篓子,幸好陈坤上前三言两语化险为夷。
      众人过了关,松了口气。
      李冰冰气得说,“乔振宇!”
      乔振宇忙说,“我怎么知道你看也不看。这事儿,咱们俩,一人一半责任。”
      李冰冰说,“你!”
      乔振宇说,“我百分之八十责任,行了吧?”
      李冰冰气得横眉立目,说,“这种事,也能胡闹?!”
      乔振宇最怕李冰冰发火,连忙扯过陈坤转移话题,“你刚才跟那个当兵的说了什么?怎么跟他说了句话,他就迷迷糊糊的放我们走了?”
      陈坤说,“这叫摄魂大法。”
      乔振宇上下打量陈坤一遍,一拍陈坤的肩,“看不出来啊你,连摄魂大法都会?”说完了把脸一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
      陈坤说,“我说摄魂大法倒不是全然骗你。”
      乔振宇说,“什么意思?”
      陈坤说,“这是阿菲家里祖传的一样本事,能够乱人心神,使对方听从自己的命令行事,她教过我一些,我会的只是皮毛,而她是家族所承,天赋异禀。就拿刚刚那个人来说,如果是阿菲在场,只看那人一眼,便能让他听命于己。”
      乔振宇咋舌,“你这位表妹简直无所不能。”
      陈坤沉默不语。
      乔振宇察言观色,问,“怎么了?”
      陈坤说,“他们家族之前也有人如她这般的天赋,但那些人的天赋越强,寿命也就越短……”
      乔振宇一拍陈坤的肩,“别怕,这东陵宝藏之中稀奇古怪什么都有,我们找一找,说不定就能找到治好菲菲的宝贝。”
      李冰冰沉着脸,说,“乔振宇,你别打岔,再有下次……”
      乔振宇立即比了个军礼,“报告李大将军,再不敢有下次了!”
      一路行一路走一路不断将宝藏化整为零,到了最后,军用卡车都已丢弃,唯有两辆商用卡车载着剩下的宝藏与众人来到了码头。
      细雨蒙蒙。
      车队到了码头,往常热闹沸反的码头如今空无一人,船只稀少。
      乔振宇倚着油布车厢,盘起双腿,手上刻着一颗玉球。
      陈坤随口问,“又在做什么?”
      乔振宇说,“雕一个鬼工球。”
      陈坤挑挑眉,“鬼工球?你做得出来。”
      乔振宇说,“我做出来了,给你和菲菲做贺礼。”
      李冰冰噗嗤一笑,说,“贺礼?老乔,你这是大喜的贺礼,还是孩子满月的贺礼?又或者,干脆是孩子小登科的贺礼?”
      乔振宇瞥一眼李冰冰,说,“我不跟你们耗嘴皮,等我做出来了,自有你们佩服的时候。”他又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陈坤拿出怀表看了一眼,说,“快七点。”
      乔振宇皱皱眉。
      陈坤明白乔振宇担心什么,便说,“放心,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
      乔振宇叹气,“天枢找什么人不好,偏找那个孙红雷。上海滩这样的老大,没有几百,也有几十,总有别人。”
      陈坤说,“天枢既然找了他,自然有把握。”
      乔振宇说,“什么把握?就那些毛驴赶货?我也是开了眼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用几匹马,他当这是什么?西天取经的白龙马?”
      忽然卡车后篷被掀开,孙红雷淡淡的说,“山路崎岖,来晚了片刻。”
      乔振宇一顿。
      陈坤起身,下了车,看见另有十几辆货车停在了码头。
      陈天枢站在孙红雷身边,正做清点交割。
      乔振宇和李冰冰也下了车。
      陈天枢点清楚了东西一箱不少,便将货物册子交给孙红雷。
      孙红雷接过,看向陈坤,说,“好事将近,先恭喜。”
      陈坤一笑,说,“客气。”
      孙红雷说,“大小姐上次还说,我们那儿有一座宫里御用匠人做的珐琅花果山,机关一拧,上头的猴子都会动,很有意思,下回送给刘小姐赏玩。”
      李冰冰抿唇一笑。
      陈天枢也含着笑。
      两人都看了眼乔振宇。显然孙红雷听见了刚才那番话。
      乔振宇清了清嗓子,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
      细雨之中,一艘客船缓缓驶来。
      孙殿英喊停了所有贸易货轮,却管不了客船来往,况且这艘船有李冰冰从军部运作来的通行证。
      乔振宇上车,将大卡车车灯三亮三灭。
      客船甲板上有人见着车灯暗号,便举着风灯晃了三圈。
      客船缓缓分波而来,泊在码头边。
      一只只木箱被抬上了船。
      孙红雷也跟上了船,站在阶梯上,回头看陈天枢等人。
      陈天枢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孙红雷便走上了甲板,让水手收起了阶梯。客船无声起航,驶入茫茫大海之中。
      乔振宇看着茫茫大海,说,“这回,我真有点佩服他。”
      陈坤说,“佩服谁?”
      乔振宇说,“喏,那个雷爷。要在海上熬两三个月,换了是我,我可受不了。”
      陈坤一笑,说,“知道你最喜欢热闹。”
      乔振宇说,“让我三五天的见不着人,不如让我去坐牢。”
      陈坤说,“坐牢还能看见狱友,就该把你放在深山老林里,到处是虫子蚂蚁,好好待上三五个月。”
      乔振宇苦着脸说,“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李冰冰看一眼陈天枢,说,“能行吗?”
      陈天枢看着船消失的方向,说,“万无一失。”

      这批宝藏自东陵启出,辗转一路,运上汪洋,就此销声匿迹。
      孙殿英穷尽各种办法都没能找到这批神秘失踪的宝藏,以及那名一起失踪的副官。渐渐的,各种传闻日渐落尘。

      宅子里的那棵桂花又开了。
      这一次,是顺应时令而开。
      在座之中,便有远洋归来的孙红雷。与数个月前相比,他黑瘦了许多。
      一屋子的人俱是沉默。
      乔振宇打破了沉默,说,“现如今,怎么打算?那批东西不能再飘在海上。”
      孙红雷说,“最近海上也查得严起来。”
      乔振宇说,“这几天,也有人在宅子外探头探脑。”
      李冰冰看了眼陈天枢。陈天枢将茶盏放下,说,“终究是找来了。”
      陈坤说,“我们做的天衣无缝。”
      陈天枢说,“再天衣无缝,也是经过人手,过了人眼,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我们前前后后牵扯了这许多人。”
      陈坤说,“你有什么打算?”
      陈天枢思考片刻,郑重吐出一个字,“藏。”
      他抬眼看众人,“继续藏,藏下去,藏到合适的时候。”
      乔振宇皱眉,“还能藏到哪里去?”
      陈天枢说,“国内藏不了,就藏去国外。”
      乔振宇说,“这个节骨眼,动这么多货去国外?”
      李小冉说,“若真去国外,码头通关不是问题,李家有自己的码头航运。”
      陈坤说,“若走陆路,陈家和刘家可以出力。”
      陈天枢笑着说,“你们别紧张,等我定好了地方,自然会告诉你们。不过这各路运输以及收藏的地点如何布置,都要一一谋划起来。”
      乔振宇说,“布置地点?”
      陈天枢说,“总不能挖一个坑埋下去这么简单,总要设个道具关卡。”
      乔振宇摩拳擦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定要那些打宝藏主意的人,有来无回。”
      李小冉说,“我去安排码头。”
      陈天枢点头。
      李冰冰沉默许久,此时问,“天枢,什么时候才是这个合适的时候?”
      她看着陈天枢,说,“我们要守多久?”
      陈天枢说,“我想,总会遇到真正对的人选,那时候,我们便起出宝藏,与其共力协作,以倾国宝藏,开万世太平。但在遇到这个人选之前,我们或许会经过一段艰苦时光,”他看众人,笑着说,“恕我直言,此时你们想退出,已经晚了。”
      乔振宇叹了口气,“上了你这条贼船,想下船也难。”
      李冰冰沉默片刻,说,“同袍未尽之责,由我来做。”
      李小冉却站起身。
      乔振宇等人一怔。
      李小冉说,“文人以笔墨爱国,武人以枪火爱国,都是流芳百世的义举。唯有商人,少见如此。都说商人眼中只有一个利,再有一个奸字,士农工商,唯有商是末流。”
      她沉默片刻,着陈天枢,说,“那我就用一次商人的方式,尽一次中国之责,我李家所有海路买卖,你尽可用之。”
      陈天枢目光微动,“那便如此?”
      李冰冰声音清朗响起,“唯有如此。”
      陈坤道,“唯有如此。”
      乔振宇长出一口气,“唯有如此。”
      刘亦菲握住陈坤的手,陈坤看她一眼,安抚一笑。
      乔振宇说,“这一次该定一个行动名字,不能像上次说来说去都离不开东陵二字,难保不在这两个字上头漏出风声。不如就叫护宝行动?”
      李小冉抿唇一笑,孙红雷都不禁斜眼。
      李冰冰托住额头,说,“乔振宇,你的取名本事就是这样?”
      乔振宇讪讪的说,“你觉得不好,那你来。”
      “北斗。”
      此声一出,众人看向说话的人。
      陈坤发现众人看的是自己。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叫北斗如何?”
      李冰冰想了一想,说,“北斗之中,确有个天枢星。”
      乔振宇说,“我们也正好是七人。”
      李小冉说,“北斗为耀,指我方向,意头也很好。”
      陈坤‘看见’自己看向了陈天枢,说,“阿枢,你觉得呢?”
      在自己的眼中,陈天枢念了两遍,“北斗,北斗?”
      他看向自己。
      眼神乌黑,鬓发乌黑。
      笑起来的时候,忽如春风破冰,意气潇洒,“就叫北斗。”

      我等今日,结为北斗,是为始,是为终。
      国殇一日不洗,北斗一日不散。

      忽然间,眼前景物如被击碎的玻璃,碎成千万片。
      那棵桂花树。
      那盏映着月光的茶水。
      那些坐在桌边的人们。
      都化为齑粉。
      陈坤心中剧震,不顾一切飞扑过去,伸长自己的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阿枢!!菲菲!!”
      但一切的呼唤都没有回音。
      他跌落虚空,身子下坠,眼前是无数飞快流逝的画面,无数支离破碎的声音在耳边一闪而过。
      “天枢哥哥,我担心这一次凶多吉少。这一眼阵,务必布置在东陵地宫之中。”
      “阿坤,尼泊尔有个本生庙,似可利用。”
      “阿坤哥哥,这是一个符咒,所有人都纹上一个。这是……是保我们平安的。”
      “阿坤,振宇陪着亦菲去越南,李老板去尼泊尔,我和冰冰去德国。你去……”
      “阿坤,一路平安。”
      “阿坤。”
      “阿坤!!”
      他被一种冰冷的液体包裹,液体顺着眼耳口鼻一切可渗入的空隙渗入,浑身上下如有千百根针密密麻麻的扎着,痛楚难当,但当他张开口想呼叫,涌入口中的却是更多的冰冷液体,他发不出声音,憋得无法呼吸。
      刘亦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布此阵,逆天杀伐,罪孽深重,无可辩驳,有百千劫,降我一身。北斗诸人,获福无量。”
      你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句子,为什么要让我们每个人都刺青,这刺青到底是什么,真的是保佑平安的符咒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要这种‘获福’!
      陈天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佑我天璇。”
      但我就在这里,你拿什么佑我?!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陈天枢!你背弃承诺!你出尔反尔!你弃我不顾!

      陈坤猛地睁开双眼,满头冷汗,心跳极快。
      他握紧椅子把手,闭上眼,顿了顿,平缓了呼吸,再抬起头,看着一屋子的北斗。
      陈伟霆看着他,眼神冰冷。
      那一树黄金雨下,也有相同面容的年轻人看着他,然而神情全然不同,嘴角含笑,眼中温柔而坚定。
      那个年轻人的面容忽然破碎成千万片,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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