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何依(叶孤城西门吹雪同人)

作者:八月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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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之巅


      九月十五日,夜。
      月凉如水。
      大殿顶上本该只有六个人,现在却已经来了二十一个。陆小凤看见好几个熟悉的面孔,甚至连在珠光宝气阁有过一面之缘的苏少英也来了。他抱着剑跟严人英站在一起,看见陆小凤过来,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身上剑气内敛,短短几年竟然已经有了大家的气势。陆小凤却没有心情与他寒暄。
      他一把抓住了不停张望像在寻人的司空摘星:“是谁给你的缎带!”
      司空摘星吓了一跳,任由陆小凤捏住他的手腕,顾左右而言他。
      陆小凤无奈地松了手,他知道司空摘星偷东西的时候虽然六亲不认,却绝对不会出卖朋友。他就算捏断了司空摘星的手腕,这个人也绝不会松口。
      他忽然笑了笑:“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他的话忽然被打断,殷羡忽然在飞檐下出现了:“白云城主来了。”
      月光下果然出现了一条白色人影,身形飘飘,宛如御风,轻功之高,竟不在司空摘星之下。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好轻功。”
      陆小凤眼里带着种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吐出一口气,笑道:“轻功若不高,又怎么使得出那一招天外飞仙?”
      月已中天。
      西门吹雪一身白衣凌风而来,与叶孤城遥遥对立。
      在月光下看来,叶孤城脸上全无血色,西门吹雪苍白的脸色却还有些生气。两个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尘不染,脸上全都完全没有表情。
      他们的剑还未出鞘,剑气却已经让在场所有人心惊。
      西门吹雪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来。
      叶孤城忽然道:“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司空摘星忽然变了神色,惊讶道:“怎么会是——”话音戛然而止。
      陆小凤听到他这半句话,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了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又恢复之前的面无表情,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他似乎顿了顿,才缓缓答道:“多蒙成全,侥幸安好。”
      叶孤城接着道:“今日之战,你我必当各尽全力。”
      西门吹雪道:“是。”
      叶孤城道:“很好。”
      他说话的声音本已显得中气不足,说了两句话后,竟似乎已在喘息。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扬起手中剑:“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道:“好剑。”
      西门吹雪道:“确实是好剑。”
      叶孤城也扬起手中剑道:“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西门吹雪道:“好剑。”
      叶孤城道:“本就是好剑。”
      两人的剑虽已扬起,却并未出鞘,拔剑的动作也是剑法不可缺少的一门,两人显然也要分个高下。
      魏子云忽然道:“两位都是当代剑术名家,负天下之重望,剑上当必不致淬毒,更不会秘藏机簧暗器。”
      四下寂静无声,都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魏子云道:“只不过此战旷绝古今,必传后世,不知两位是否能将配剑交换查视,以昭大信?”
      叶孤城闻言便冷笑了一声:“你要看我的剑?”
      他虽然中气不足,随着这一句话逼面而来的剑气与杀气却让人心寒。
      西门吹雪眼中闪着奇怪的光芒,他缓缓道:“我的剑只能交给一个人。”
      魏子云连忙看了过去:“是不是陆小凤陆大侠?”
      西门吹雪并不看他:“是。”
      魏子云道:“不知叶城主?”
      叶孤城也没有看他,他凝视着西门吹雪,缓缓点头:“一事不烦二主,陆大侠也正是我所深信之人。”
      陆小凤从沉思中惊醒,笑了笑,大步走到了西门吹雪面前,又走向叶孤城,将两柄剑都接在了手里,喃喃道:“果然都是好剑。”
      魏子云道:“这就请陆大侠将这两柄剑让他们两位交换,过一过目。”
      陆小凤道:“不行。”
      魏子云怔了怔:“为什么不行?”
      陆小凤道:“这么好的两口剑,到了我手里,我怎么舍得再送出去?”
      魏子云怔住。
      陆小凤反手把两把剑的剑鞘夹在肋下,手腕一动,两把剑全都出鞘,剑气冲宵而出,光华耀眼,衬的天上明月失色。
      陆小凤又道:“利器神物,唯有德者居之,不知这句话大家听说过没有?”没有人回答。
      陆小凤道:“这句话我听过,我看这两把剑上没有花样。”
      这句话说完,剑已入鞘。他忽然抬起手将一柄剑抛给了西门吹雪,一柄剑抛给了叶孤城,扬长走了回去。他淡淡地道:“两个人无冤无仇却偏要生死相搏,我希望下次再有这种无聊的事,你们莫要找我。”
      大家都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却没人出口反驳。
      魏子云哼了一声,道:“子时已过,明日还有早朝,两位这一战盼能以半个时辰为限,过时则不分胜负,高手过招,本就争在一招之间,半个时辰想必已足够。”
      他再也不提换剑的事,决战也总算开始,大家又开始屏声静气,拭目以待。
      叶孤城缓了口气,道:“我少年学剑,至今二十余年,能死在高手剑下,此生无憾。”
      西门吹雪道:“是。”
      他的左手稳稳地握着剑鞘,右手下垂,刚才的事情,对他完全没有丝毫影响,他的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剑,冷酷、尖锐、锋利。
      叶孤城看着他的目光里多了一种激赏的神色,他轻轻咳嗽一声,手扶在长剑上,缓缓道:“可惜。如此,请拔剑。”
      众人正在纳罕这一句可惜,却听西门吹雪忽然道:“等一等。”
      叶孤城道:“等一等?还要等多久?”
      西门吹雪道:“等叶孤城出现。”
      随着这句话,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司空摘星向前走了几步:“难道真的是他!”
      陆小凤紧紧地盯着决斗的二人,嘴中问道:“谁!”
      叶孤城忽然就笑了:“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很难想象这样温暖明媚的笑容,会出现在如此冰冷的人身上。
      西门吹雪道:“从一开始。”
      叶孤城道:“那你为何还会与我在此寒暄许久?”
      西门吹雪道:“如他所愿。”
      叶孤城又笑了,这一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酣畅淋漓:“西门吹雪,你很好。”他突然退后一步,嘴角溢出一口鲜血来,白衣上瞬时血迹斑斑!
      司空摘星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前扶住那人,伸手往他脸上一划,便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来:“叶孤远!怎么是你!”
      西门吹雪看着人皮面具下的那张脸,转身凌空一掠,没入了飞檐下。
      唐天纵紧接着冲了过来往他口里塞了一颗吊命的药:“叶孤城呢!叶孤城在哪里!”
      司空摘星一把推开他,伸手去摸叶孤远的手腕:“你哪里受伤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叶孤远大笑出声,随着他的笑声,嘴角汩汩流出的鲜血已经浸透了胸前白衣:“哈哈哈小猴子打扮成老猴子的样子,还真是挺有趣。我为自己设想过很多种死法,却没想到能死得这么愉悦。”
      司空摘星咬牙道:“叶孤远,你别再跟我废话!”
      叶孤远看着他三两把去掉了脸上的伪装,显得格外的滑稽,还是笑:“我心脉有损,今日是大限已至,你救不活的。”
      司空摘星难得红了眼眶,这个人中午还跟他在一起喝酒啊,才过去了短短几个时辰,怎么会这样呢?他仿佛还能感受到胃中好酒的温暖,指尖所接触到的躯体,却被夜风吹得冰冷寒凉。
      陆小凤目中光芒闪动,忽然问魏子云道:“你知不知道宫里有个姓王的太监!”
      魏子云道:“王总管?王总管可是从圣上年幼就一直侍奉左右的大太监,你怎么会认识——”
      陆小凤打断了他的废话:“他能不能将缎带盗出来?”
      魏子云道:“能!”
      陆小凤眼睛更亮了:“皇上现在在哪里!”
      魏子云道:“皇上自上位以来,励精图治,读书不倦,一般都歇在南书房。”
      陆小凤道:“快!快带我去!”
      魏子云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疯了!”
      陆小凤道:“再不快点,你们就该疯了!”
      魏子云突然露出深思的神色,大惊:“难道!我们快走!”这个人并不是个蠢人。
      “你们谁也别想走。”忽然间咔嚓一声响,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殿脊上滚了下来,紧接着是一个穿着大内侍卫服的无头尸身。那几个多出来的人,竟然原本就是要进来杀人的!
      转眼间,两拨人马厮杀在一起。
      叶孤远只是看了一眼,悠悠然笑道:“司空摘星,这些日子我过的很有趣,江湖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了,老人家可要安心养老去了。”
      司空摘星刚想反驳他还未到三十,一点都不老,却见怀中人已经阖上了眼,嘴角还勾着恬静的笑意。
      太和殿上月色幽冷,鲜血沿着灿烂的琉璃瓦片往下流去,几乎流成了血帘。神秘人都已经倒下,却没人关心他们的来历,大家齐齐看向陆小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月十五,深夜,月圆如镜。
      年轻的皇帝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月光透过窗帷照在床前的碧纱帐上。碧纱帐下却仿佛有个人影。
      皇帝挺腰从床上坐起:“什么人?”
      “奴才王安,伺候皇上用茶。”
      皇帝想了想,终是道:“现在朕用不着你,你退下吧。”
      王安道:“是。”
      奇怪的是,他应下这句话后,却连动都没有动。
      皇帝皱起了眉:“你为何不走?”
      王安道:“奴才还有事上禀。”
      皇帝道:“说。”
      王安道:“奴才想请圣上见一个人。”
      皇帝已经察觉出今晚这个奴才的不对劲来,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问了句:“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
      王安挥手作势,帐外忽然亮起了两盏灯,灯光下又出现了一人。一个身着黄袍,下幅左右开分的八宝立水裙的年轻人,这人不仅跟他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竟然与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年轻的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拂开纱帐走出去,脸色骤然变了。他已经气得发抖,却还在勉强控制自己。
      王安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这位就是当今南王的世子,也就是当今天子的嫡亲堂弟。”
      皇帝看着他,只是冷笑了一声:“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想到了偷天换日的计策。这种荒谬的事情,你们是怎么想到的?”
      王安道:“自从几年前王爷进京,我发现小王爷与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便开始谋划这件事了。”
      皇帝道:“你的胆子不小。”
      王安道:“我的胆子倒不大,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我是绝不会干的。”
      皇帝道:“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
      王安道:“喜欢下棋的人,假如听说外面有两位大国手在下棋,还能不能安静呆在屋子里?”
      答案当然是不能。
      王安道:“学剑的人也一样,若知道当代最负盛名的两大剑客在太和殿上比剑,他们也一样没办法不去看一眼。”
      皇帝笑了一声:“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么。以此两人的剑术和盛名,难怪魏子云他们会动心。”
      王安悠然道:“想不到圣上也知道这两人。人心总是肉长的,这也怪不得魏子云他们。”
      皇帝道:“幸好朕身边还有几个不动心的人。”
      这句话刚说完,四面木柱里同时发出一声响,闪出了四个人。这四个人身高均不及三尺,容貌装扮都是一模一样。三个人用双剑,一个人用单剑,七柄宝剑凌空一闪,仿佛满天星雨缤纷,晃的人睁不开眼。王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南王世子看着这四个人,笑了出来:“想不到云门山七星塘的鱼家兄弟居然在此做了皇上的贴身侍卫。”
      皇帝听他说完这句话,倒有些许的欣赏来:“好眼力。”剑光闪亮,他轻轻一挥手:“斩。”
      耀目的剑光铺天盖地而来。
      南王世子轻笑一声,脸色不变地摇了摇头,挥手低声道:“破。”
      他这个字一出口,一道剑光从屋外斜斜飞来,宛若惊芒掣电,长虹经天。满天剑光交错,只听见“叮,叮,叮,叮”四声响,漫天的剑光骤然消失不见,屋内,只余下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依旧闪着幽光,剑柄有白云纹饰,握剑的手润白如玉。
      剑的主人一身雪白,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冰冷的光,他身上的傲气,比手中的剑气更逼人。
      皇帝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看着白衣人,淡淡道:“叶孤城?”
      白衣人道:“山野草民,不意能上达天听。”他说这句话的神态,丝毫没有把眼前的天子放在眼里。
      皇帝道:“天外飞仙,一剑破七星,果然是好剑法。”
      叶孤城道:“本就是好剑法。”
      皇帝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叶孤城道:“成就是王,败就是贼。”
      皇帝道:“贼就是贼。”
      叶孤城道:“如今王已非王,贼已非贼,王贼之间,强者为胜。”
      皇帝道:“好一个强者为胜。”
      叶孤城道:“我的剑已在手。”
      皇帝道:“只可惜你手中虽有剑,心中却无剑。”
      叶孤城道:“心中无剑?”
      皇帝道:“剑直,剑刚,心邪之人,胸中焉能藏剑?”
      叶孤城冷笑道:“此时此刻,我手中的剑已经够了。”
      皇帝道:“哦?”
      叶孤城道:“手中的剑能伤人,心中的剑却只能伤自己。”
      皇帝笑了。
      叶孤城道:“拔你的剑。”
      皇帝道:“我手中无剑。”
      叶孤城道:“你不敢应战?”
      皇帝微笑道:“我练的是天子之剑,平天下,安万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朕受命于天,你敢妄动?”
      王安忍不住大声道:“事已至此,你不杀他,我们都会死,你还不动手!”
      南王世子冷冷扫他一眼:“王安,你最好莫要多言,我的师父怎么会有妇人之仁?”
      叶孤城脸色没有丝毫波动:“你手中虽无剑,心中却有剑。我本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今日却要破例一次。”
      皇帝默然。
      叶孤城悠悠道:“我也说过,手中的剑能伤人,心中的剑却必伤自己。”
      他手中的剑挥起。
      月已中天。
      风挟着桂花的香气从窗外吹进来,月光映上了窗帷,风和月色一般冷。
      剑气与杀气更冷。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一个人忽然从窗外飞了进来,他的身法比风还快,他伸出手指轻轻一夹,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可是待一阵风吹过,叶孤城的剑却再也没法前进半分。
      “陆小凤!”南王世子失声叫道,他的手按上腰侧,却没办法再动弹!
      叶孤城只是轻轻地收回了剑,道:“你来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不该来,我不必来,可惜我们现在都已来了。”
      叶孤城道:“可惜。”
      他说着看向了窗外。
      此时月白风清,庭院里仿佛结了一层白霜,又仿佛弥漫着薄雾。有人静静立于桂树下,一袭白衣,比月光更寒凉刺骨,桂花甜腻的香气,竟有些清幽起来。
      叶孤城转身走了出去。
      甫一靠近,剑气便弥漫开来。西门吹雪的手中有剑,剑气却不是从这柄剑上发出的,这剑气锋利而锐利,如二人初见时一般,却多了必胜的信念,以及多年来领悟的剑道。
      西门吹雪仰头看着天上圆月,道:“今日是月圆之夜。”
      叶孤城道:“月正中宵。”
      西门吹雪道:“你我之间的约战,可还算数。”
      叶孤城道:“西湖之诺,正应在今日。”
      他还没有忘,他又何尝有一日忘了。只因他是西门吹雪,他是叶孤城,所以他们二人之间必将有此旷世一战,方得圆满。
      西门吹雪终于看向他,道:“很好。叶孤城,你学剑?”
      叶孤城道:“我就是剑。”
      西门吹雪道:“你可知剑的精义何在?”
      叶孤城道:“你说。”
      西门吹雪道:“在于诚。唯有诚心真意,才能达到剑术巅峰,不诚的人,根本不足以论剑。”
      叶孤城的瞳孔骤然收缩。
      西门吹雪道:“你不诚。”
      叶孤城沉默了很久,突然问:“你学剑?”
      西门吹雪道:“剑术一途永无止境,吾将上下而求索。”
      叶孤城道:“西门,你既学剑,便该知道,学剑之人只需诚于剑,不需诚于人。”

      依旧是太和殿琉璃瓦之上。
      明月高悬。
      叶孤城的目光掠过叶孤远含笑的脸,对司空摘星道了一句“有劳”。面对唐天纵的指责,叶孤城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他们该死,你应该知道唐老太太是怎么死的。”他闭了闭眼:“你也该死。”
      飞檐上的人很多。在叶孤城说完这句话之后,却没有了人声,唐天纵只是铁青着脸站着,咬紧了牙关。因为他们都感受到了逼人的压力。
      叶孤城剑已出鞘一寸:“请。”
      月光下,宝剑湛湛光华映得人面色苍白。
      西门吹雪道:“等一等。”
      叶孤城几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等多久?”
      西门吹雪觉得这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几乎要让他窒息。
      叶孤城白衣御剑站在一片琉璃瓦之上,临风而立,犹如月下谪仙。
      叶孤城道:“你的心不静。”
      西门吹雪不置可否。
      叶孤城道:“我相信有个人能让你心静。”他看向了陆小凤。
      陆小凤坐了下来,在紫禁之巅滑不留足的琉璃瓦上坐了下来。明月就挂在他身后,看起来就像是神佛后的光轮。
      陆小凤道:“你的计划已然周密,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叶孤城道:“真相总有揭露的一天,我本没有指望能瞒你们很久。”
      陆小凤道:“你们这计划的确很妙,只是有几个人本来不该死的,却不明不白的死了。”
      叶孤城道:“你说的是张英风,公孙大娘和欧阳情?”
      陆小凤道:“还有龟孙子大老爷——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要对他们下毒手,现在却知道了……”
      叶孤城也在听,他偶尔会回答几句。
      “你总该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必死的理由,包括你。”
      “司空摘星身边的人,是我的远房堂兄,亦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
      几乎所有人的心思都被陆小凤跌宕起伏的故事吸引了过去,西门吹雪仿佛充耳不闻。
      西门吹雪看着他道:“叶孤城,你该知道,能让我心静的,只有一个人。”
      叶孤城回望他。
      西门吹雪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眸如墨染,道:“为什么?”
      叶孤城道:“因为诺。”
      西门吹雪道:“对谁的诺?”
      叶孤城笑道:“对我自己。”
      他平常不常笑,即使是笑也总是带着淡淡的克制与隐忍。今天他笑的似乎格外多,格外的开怀与释然。
      西门吹雪看着他的笑容,几乎心悸。
      叶孤城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抬头看他。
      叶孤城敛正了神色,目光肃然,眼中无波无澜:“你是谁?你的剑道为何?”
      西门吹雪握住了手中剑,目光一片清明:“我是西门吹雪,而你,是叶孤城。”
      叶孤城道:“很好。如果我战败,请收下我的剑。我的剑,就是你的剑。”
      西门吹雪注视他良久,伸手抚过自己手中长剑,道:“倘若我战败,也请收下我的剑。我的剑,亦是你的剑。”
      叶孤城道:“从此,剑不离身。”
      西门吹雪微一颔首:“剑不离身。”

      陆小凤很担心西门吹雪。因为西门吹雪是他的朋友,也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西门吹雪此时不再是一个人神,他也是一个拥有情感的人,更因为他知道,叶孤城几乎可说是他唯一的弱点。
      可是叶孤城呢?他是西门吹雪唯一的弱点,西门吹雪又何尝不是他的劫。
      当两柄宝剑齐齐出鞘的时候,天际的月色星光仿佛都黯淡下去,天地之间,只余剑气冲宵!
      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汇聚在这两柄剑上。
      刺出的剑并不快,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间尚距离很远,他们的人移动的很慢,他们的剑锋还未接触,就已经有了千万种变化,因为他们一招还未使出,就已经随心而动,他们的人与剑已合一,这已是心剑。
      木道人低低地叹了一声:“可惜。”
      他在可惜什么,是因为这两名绝世剑客必有一名将于今夜陨落,还是可惜再也不能见到如此精彩绝伦的一战?
      陆小凤的手上突然沁出了冷汗,他忽然发现,西门吹雪的剑势变化并不如叶孤城灵活。叶孤城的剑,就像是白云外的一阵风,而西门吹雪的剑上,却有他自己也不自知的克制与隐忍。
      两个人的距离已近在咫尺,西门吹雪突然发现自己的剑慢了一步,当他的剑送入叶孤城胸膛时,叶孤城的剑必然洞穿他的咽喉。然后他便看见了叶孤城的笑,如朗月,如清风,一扫他心头的种种莫名情绪,烦躁,惊惧,苦闷都被这个笑容安抚,泯然消失。他急急偏了剑势,冰冷的剑锋却已经刺入叶孤城的胸膛。叶孤城的剑,顺着他的咽喉滑过,随着主人的重创,被插在了琉璃瓦上。
      一切不过眨眼之间。
      两个人的目光接触,却都带着读不懂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西门吹雪几乎下意识地将叶孤城抱在怀里:“叶孤城。”
      叶孤城握住了他的手:“西门。”
      西门吹雪急急伸手点住了伤口四周穴道,说不出话来。
      叶孤城凝视着他道:“我对你,从未有过半句虚言。”
      他缓缓闭上了眼,身体重了下去。
      淡淡的月在他身后消失,东方露出了第一丝曙光。天际一朵云悠悠飞远被晨光晕成火红,正如叶孤城胸口流出的血一样鲜艳。
      剑上还有血迹,西门吹雪轻轻吹落,抱着叶孤城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看着天地悠悠晨光初现,却觉得此时此景合该是暮色。
      他的胸口一阵一阵的抽痛,他仿佛感受不到,只有这般的痛才能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在这场决战之中,他是胜利者,迎接他的是最灿烂辉煌的未来。
      未解相思句,字字焚心,若解相思泪,字字诛心。
      “西门?”陆小凤迟疑着上前,他直觉西门吹雪有哪里不一样了,却说不出来。
      西门吹雪微微一怔,点了点头,他收起了两柄长剑,抱起了叶孤城的尸体,向外走去。
      丁敖忽然冲了过来,挥剑拦住了他的去路,厉声道:“你不能带他走,无论他是死是活,你都不能带他走。”
      西门吹雪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你想留下我。”
      丁敖冷笑:“难道我留不住你?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双剑联手,天下或许无人能挡,但可惜叶孤城已经死了,而这太和殿下还有禁卫三千。”
      西门吹雪沉着脸,杀气宛如实质。陆小凤笑着站在了西门吹雪的面前,司空摘星沉着脸站在他身后,大内侍卫们一个个紧张起来,刀出鞘,箭已在弦。
      就在这时,皇城深处匆匆跑出来一个黄衣内监,他高举着诏书,气喘吁吁地高声喊:“圣旨到!”
      大家一起听着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召陆小凤即刻到南书房,其他各色人等,即时出宫。”
      西门吹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紫禁城巍峨的宫门,门外,已经停了一辆乌色的马车,有一人一身白色狐裘大衣立于马车外,裤脚潮湿,显是站了许久,马车前坐着一个墨青色长衣的书生,他牵着缰绳,似乎随时准备出发的模样。
      见到西门吹雪,叶潇匆忙上前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狐裘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露在外面的那双妖冶的眸子难得带着紧张期许与担忧,他看着西门吹雪:“庄主,请将城主交给我吧。”
      西门吹雪走近马车,车门便自内开了,宽大的月白色袖袍一伸一收,叶孤城的尸体便稳稳落入了车座内,叶潇一跃坐上了车辕:“西门庄主,告辞了。”江小然一扬鞭,马车迅疾地消失在清晨的浓雾里,远远只能听见达达的马蹄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西门吹雪低头看了看空落落的双手,从身后取下一把长剑,叶孤城的剑,剑柄的纹路与他白衣上的暗纹重叠,恍惚间还带着叶孤城身上的幽幽檀香。
      他骤然握紧长剑,白衣隐在了清晨的薄雾里,踏上了他一个人的风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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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紫禁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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