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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对时墉的问诊以被赶走不得入门结束。
离开竹楼前,晏璇又打量了番院子。
除却摆放齐整种类繁多的盆栽,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大片石竹,攀援着粉白小花的竹篱笆围成半圈,旁边一口蓄水大缸,水面上漂浮着一些金银莲花。靠近院门,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柿子树,树下摆着一桌一凳,他们来时,石桌上还有没收拾掉的酒盏。
晏璇:“枫哥,这儿只住着他一个人吗?院子是谁帮着打理的?”
任枫枫一顿,不知为何快走几步到前头,徒留背影与人说话。
“明叔不喜被人打扰。”
“哦,那是他自己打理的?看脾气不像是会。”
“……”
“难不成他还自己洗衣做饭?有点意思。”
“……”
“平时待在竹楼都做些什么?他有说来流云岛是为了养病吗?”
任枫枫转身,眉头狠狠隆起。
“大夫都像你这般话多,什么都要问?”
晏璇无辜眨眼:“有吗?就寻常问了两句而已。”
任枫枫冷哼:“聒噪至极。”
晏璇刚想反驳,孟珎先她上前一步。
“病人讳疾忌医,不过是借你之口了解些他平日习性,如若不愿,不听拒绝便是。”
“麻烦任公子为我们带路了。”
任枫枫语塞,冷瞥了一眼孟珎。
晏璇暗笑,今日师兄果真不一般,也能与人辩驳一通了。
她顺着他的话道:“怪我,师兄说得对,我就想问问病人平时如何,一日里可有好说话的时候,他那是长久沉郁的毛病,得找找病因。”
“往常也会动不动砸东西吗?”
“有无特别的喜好?”
“与岛上的人关系如何啊?”
任枫枫:“……”
“抱歉,一不小心是多问了些。”晏璇假咳一声,“平日我还算安静的,就是给人看起病来管不住嘴,大概还是医术不够实,只能靠笨方法,见谅。”
任枫枫只驳了一句,听她念叨半天,话里似含着真情实意,没有埋怨他的不耐。
可谁要知晓她医术如何,才见一面就喊什么枫哥,他与她很熟?任枫枫冷笑,也不知道她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那姓金的魔障定是以为对方好骗才又混进岛来。
麻烦,女人就是麻烦,小姑姑是,眼前这个也是。他决定不再搭话,回身沉默地走在前头。
晏璇撇撇嘴角,向后仰靠在轮椅上。不比杜若在时天辰身边学会了做表面功夫,任枫枫真是毫不客气,把情绪都摆在脸上,也不知道在装什么,劲劲的。
他除了左耳上挂着一只大银环,颈上还戴有一个银项圈,这里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银饰。晏璇猜他们是后迁来流云岛的某个部族,在这片相近的土地上,单单就他们如此特殊而排外。
那些银饰纹样细致而精巧,花鸟虫兽相交其中,给予佩戴的人神秘之感,在晏璇过往刻板印象中,他们总与蛊毒秘术扯上关系,其中不乏使毒高手。
肩上忽地落下点力道,晏璇侧头抬眸,见孟珎垂首敛容,轻语道:“不看了,他……没什么好看的。”
晏璇一愣,余光中是任枫枫劲瘦的肩背,粗布麻衣也挡不住的有力臂膀,长腿之上是挺翘的臀部……
哦……她无声失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孟珎抿了抿嘴瞥她一眼,赧意上涌,脸颊透红。
之前,他还任她大方欣赏姓金的,这会换了人,他不乐意了。
“好,听师兄的。”晏璇坏心眼地没解释,她对眼睛长头顶的男人压根不愿瞧。
小九如孤魂般飘在她眼前:【宿主,打扰你们打情骂俏了。接下来,还请时刻注意你的生命值变化。】
晏璇:【……】
头顶上的数字一直在黄绿之间跳动,说心里没有焦虑是不可能的,之前被苍翊“偷袭”后,她神智不清说的那些话多少也受此影响。
晏璇:【我心中有数,你呢?看你越来越虚,听声音都像要失真了。】
小九:【宿主你真好,谢谢关心,我一定挺住陪你到最后。】
晏璇:【别,这话少说,听着就像要插旗子。你要是没了,我大概也命不久矣。】
小九:【……】
晏璇想了想,重看向前方那个男人,喊道:“枫哥,岛上的人少外出,看病不便,是吗?”
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任枫枫不耐道:“做什么?”
晏璇:“师兄和我行医几年,也算有些看病经验,有人若有需要,不妨告诉我们,或许能帮上忙,也算谢了铃姐姐对我的照顾。”
良久,晏璇才听对方“唔”了声,希望是听进去了。
时墉不配合,晏璇他们只好暂时被带到了一间偏房休息。
简洁的小木屋,像是曾堆放杂物用的,除去桌凳,另有一张竹编的躺椅,晏璇就靠坐在上头。
任铃铃捧着茶点进来的时候,孟珎刚好在给晏璇的伤腿做固定,看到晏璇咬牙吸气的样子,她一下皱紧了眉头,脸上纠结得好似那伤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荼荼是怎么把你伤的?看着可太疼了。”她边说边放下托盘。
晏璇笑笑:“不是他伤的,算是我不小心被牵扯到了?之前师兄有些气闷才那样说,铃姐姐别介意。”
任铃铃: “那也是因着他,这些年都不知他在外头做什么,下手没个轻重。”
晏璇:“没事了,我现在就是在长骨头,有一点点刺痛。”
“晏丫头你,长得乖柔,可是做人韧得很呢,换作是我不行,我是一点疼都受不住。”
“姐姐是没见过我哭的时候,涕泗横流,怨天怨地,心里头不知想了多少冒犯老祖宗的事。”
孟珎手上微顿,抬眸看向晏璇,那日她说不想活了,哭泣的模样如一枚毒针钉在他心口,偶尔想起便发疼,隐隐作痛令他彷徨。
任铃铃哈哈大笑:“你这丫头,真是有趣,老祖宗都舍不得你委屈的,不会怪你。”
晏璇:“要怪也没法了。”
任铃铃:“所以只好护佑你了。”
晏璇:“但愿吧,每天要听那么多人的心声,怕也顾不过来。”
“贫嘴。”
任铃铃笑得眼泪都有了,忙打住,搬了条凳子坐在他们一侧,指着托盘里的东西,道,“我从厨房带了些酸角糕,这个时节吃刚刚好,你们快尝尝。”
晏璇看着瓷盘里的点心,想起夏日里她娘也会动手做糕点,还让阿婆准备酸梅汤,知道她喜欢酸甜的,其中做的最多的就是酸角糕。
想她娘一个不爱下厨的人,自她出生,事事亲为,总要想着为她做些什么。
晏璇拣了一块尝,熟悉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仿佛回到过去,她躺在合欢树下,她娘边扇扇子边给她讲故事解闷。
任铃铃见她发愣,道:“怎么了?是不合口味吗?”
“唔……”晏璇摇头,“想到了我娘而已,这道糕点也是她拿手的。”
任铃铃突然叹了口气,晏璇迟疑:“任姐姐?”
“没事,就心口闷了一下。对了,我听小枫枫说,你打算帮岛上的人看病,正好,你眼前就有一位,如何?能不能给姐姐看看?”
“当然。”
晏璇放下手中糕点,接过孟珎递来的帕子,擦手的同时与他互看一眼,任铃铃瞧着可不像病人。
“在此之前,我有些疑问。”晏璇道。
任铃铃:“你说说看。”
“是说流云岛不喜外人,方才我们从竹楼回来,路上偶遇几人,他们见了我和师兄,确实有些惶恐地避开,姐姐为什么就对我们如此不一般?”
任铃铃双腿盘在凳上,单手撑膝,全然不衬她妍丽优雅的外表,有时与花奕有几分相似,不拘小节的样子像行走江湖的侠女。
任铃铃听罢,眉眼间露出一丝无奈:“有些事,我确有不便说的地方。天晓得,你们是我这几年唯一见过的新面孔,倘使真有打着歪主意上岛的,怎么也不会是你俩这样的。”
晏璇:其实,伪装成落难男女寻求援助,从而打入敌方内部的故事也不是没有……
“小枫枫担着护卫的职责,有时候显得古板循规蹈矩,我不一样,任性惯了,只想活得自在些。”
“当然,”任铃铃眼一眯,抬手作势在脖子上一抹,“若我发现你们真有猫腻,届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晏璇叹道:“要不是有人一心相求,这会我们早往下个目的地而去,不会上得岛来了。”
任铃铃讪笑,摆摆手:“嘿嘿,我只这么一说。”
“铃姐姐是有哪里不舒服,是刚才的心口闷?”晏璇已经将随身的简易针包放在一侧。
“不是。”任铃铃用食指敲了敲额角下方,“这儿,好些年了,偶尔会发疼,连带我的脑袋都是嗡嗡的。曾也看过大夫,都说瞧不出毛病,怪不怪?”
这种情况可怪可不怪,就连师父,也想不到人脑袋里还能“长东西”。任铃铃脸色红润神采奕奕,实不像得病的,但听她描述,晏璇下意识觉得是不是有瘤子,可惜无法照个光确定。
她定了定神道:“我给姐姐把个脉先。”
几息之后,任铃铃见她一直敛着神色,忐忑问:“可有大碍?”
晏璇:“姐姐可成家了?”
“哈?”任铃铃被问的猝不及防,讶异道,“这跟我有无得病还有关系?你姐姐还没快活够,自由自在可不想被男的指手画脚。”
“哦,这样啊,我是突然想起,担心有人是否介怀。”
任铃铃嗤了声: “没那个人。”
晏璇点点头,之后又问了问她的饮食和睡眠情况,用手抚触过她脑袋上几处。
她如实答道:“表象无异常,脉象平和,瞧不出大碍。但头疼的毛病伴随多年,一定是有原因的,简单的望闻问切已经无用,最好的办法是能剖开看看——”
“剖?剖哪里?”任铃铃惊恐地起身退后两步,尬笑道,“不、不会是要拿我脑袋开刀吧……”
晏璇想剖也剖不了,无论是关于止血还是麻醉,还是考虑到抗菌的问题,都不是她能解决的。她虽有穿越的经历,却没有掌握那些知识,不能如前辈们将现代技术信手拈来,做药师是她这辈子最厉害的事了。
“这个,不会的。”晏璇笑叹,“那是我觉得能探究病根的方法,显然不可行。”
任铃铃闭眼吸气:“那就好,我可是最怕疼的。”
晏璇:“若平日实在疼得难受,我可以给你备一些止痛药丸,但不可滥用,是药三分毒。”
正当晏璇准备药方,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任铃铃立即旋身飞出屋外。
孟珎推着晏璇随后,跟出屋子,一道犹如裹着油渣子的造作声音迎面传来。
“小璇妹妹,我的小璇妹妹在哪啊?”
晏璇:“……”她感觉耳朵都脏了,想骂脏话。
“姓苍的,够了!别叫阿璇听到你这般喊她,我怕她恶心坏了!”
前方绯色身影利落转身,手中破妄刀蠢蠢欲动。
太好了,是我们奕女侠!
显然,对方也瞧见了她,欣然道:“阿璇!”
所有或冷或热的视线都向晏璇这边投来,小小的庭院一下涌入不下七八个人。
真够热闹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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