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臭名昭著的反派

　　自上次误入无相湖结界，又与不栖互通了心意后误辞寒几乎和他形影不分，白日待在案前陪着看经书，晚上厚着脸皮叨扰。

　　这日，误辞寒与不栖吃了午饭后闲来无事独自出来溜了圈，正巧遇见天秋，他伸手招呼：“天秋，近日去了何处，一直不见踪影？”
　　天秋疾步过来，微不可查地瞟了眼归沐阁后笑着回道：“义父总与他人在一起，自然不会在意天秋，哪怕天秋时常在义父眼前晃，义父也作没见到。”

　　误辞寒笑了：“天秋这是何意？生义父的气吗？”
　　天秋：“天秋不敢。”

　　“你有何不敢？行了这几日听闻池家有动静，你且看着点。”
　　“是。”

　　望着天秋远去的身影，误辞寒莫名感叹，这么多年过去，那个小小的人也长大了。

　　“天秋来过？”
　　不栖突然出现吓了误辞寒一跳，他双手环胸往后仰头，“是啊，说了两句便走了。”
　　“嗯。”不栖沉默了下，“…你今日…”
　　“我今日功课早已做完！”

　　误辞寒眨了下眼，靠上门扉：“不栖，我困你在不舟渡可会觉得无聊？你…可会想念你的师傅？”
　　不栖：“何故问这个？”

　　“我……”误辞寒挣扎了良久，深吸一口气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开口道，“我欲意将位子让给天秋，然后同你一起游四海。”
　　“你、当真如此想？”不栖有些诧异。

　　“是，我年纪大了，无意霸占位子，应该让给小的来。”
　　他笑笑，目光自始至终在不栖身上。
　　不栖：“仔细想过再做决断。”

　　.

　　夜里入睡前，不栖望着窗外月光怔了很久，直到眼皮出现酸胀才收回了目光。
　　他简单整理好床榻，收拾一番后躺进被子里。

　　半个时辰前误辞寒接到急报出去了，好像是几位重臣有事相商。不栖闭上眼平躺在床上，耳边忽闻一记铃铛响，紧接着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浸满水的海绵里出也出不来。
　　口鼻被淹没，空气逐渐挤压，昏倒前不栖只记得那声铃铛响。

　　郎朗诵经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漫天云雾里出现一个连绵不尽的石阶。
　　不栖垂眸看了石阶片刻，须臾抬头望向另一头。

　　这是……哪里？
　　他观察周围，除了云雾和经声再无其他。
　　他不再犹豫，拾阶而上，向着未知的地方前进。

　　当不栖踩上第一个石阶时，一声婴儿的啼哭骤然响起，转瞬间又消失。
　　第二阶出现的是幼子牙牙学语的说话声，第三阶是稚子冷淡的声音，第四阶、第五阶以及之后的每一阶都是不同阶段的声音，直至他踩到第二百二十阶，一个熟悉的声音跃入耳中。
　　不栖遽然抬眼，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

　　【不放。】
　　那道声音如是说。

　　不栖认真辨别，不记得误辞寒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他思量许久，觉得可能是自己还没和他相遇之前，于是他接着踩上下一阶。
　　他发现自从进入这层台阶后时间线拉短了，因为误辞寒的声音没什么变化。

　　【摘花须小心，更何况这是灵花，我要是吞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又是不栖不熟悉的对话，他轻轻蹙起眉，往上面多走了几步。

　　【霁月，清风霁月好名字。莫要看你那个书了，这酒我闻着不错。】
　　“霁月……”不栖听过这个名字，刚熟识误辞寒时听过，这段时日便不再有了。

　　霁月到底是谁？他胸口发闷，轻轻地又念了一遍。
　　这里是梦？不栖望了望周围，云雾遮盖了视线，身旁景象一律分辨不出原貌。

　　随着诵经声越靠越近，石阶上的声音也在随着不栖的前进变化。

　　噹——
　　佛钟敲击出震耳欲聋的回音，一切纷繁的事物变得静谧无声，哪怕不栖踩过石阶也听不见声音了。

　　再跨过一大段石阶后，尽头处又传来开门声，仿佛是佛堂的大门开启。他停下脚步不欲前行，抬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不远处的浓云。

　　“孽子，为何停下脚步？”

　　正当不栖侧耳观察周身动静，浑厚慈悲的声音裹挟万千聚力扑面而来，径直穿过他的身体。
　　不栖微微讶然，冷声问：“何人？”

　　“众神慈悲，皆为苍生。孽子，我为天道，育你五识。”

　　金色的大门在他说话的时候缓缓出现在眼前，几个佛子静立两侧，似乎一直在等着他。与此同时，突兀的铃铛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两声。
　　金门开启，天道法相显形，一尊怜悯苍生慈悲为怀的佛陀坐在金殿中央。他的双眼慢慢睁开，那是一双与不栖相同的淡色眸子，此时正满含慈悲落在不栖身上。

　　不栖心底忽生一种怪异的感觉，既觉得佛陀身上的气息相熟，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佛陀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他的嘴没有动。
　　“我育七子，丧六子，只剩不栖残留于世，”佛陀左手伸出去，一朵莲花升腾起来，“孽子，可你却对残害苍生的魔头动凡心！”

　　莲花上出现误辞寒的身影。

　　不栖眸光骤冷：“我不知你欲意为何？”

　　佛陀：“魔头大限将至，你在便会缩短他的寿命。孽子，阴阳相克，仙魔殊途，早日放手。”
　　“什么！？”不栖发出疑问。

　　佛陀不再说话，铃铛声倏忽响动了三下。

　　金殿外面突然乌云密布，不过须臾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不栖听到一声怒吼立刻跑出金殿外，一头似狼似虎的猛兽骤然跃至眼前，他认出那是误辞寒的法相。
　　误辞寒一路驰骋，见到一个佛子就吞下肚。在经过不栖身旁时，他歪了歪头，血红的瞳孔里倒映出不栖的模样。下一刻他张口就咬，好在不栖闪躲及时，他眼睁睁看着误辞寒凶性大起，一瞬间便将这里的所有佛子吞吃干净，甚至跑到了佛陀身边，猝不及防地咬下一块肉来。

　　此时的误辞寒就像是没有意识的野兽，只要是能入口的都会被他蚕食。
　　当把佛陀整个吞下后，误辞寒换成人形，魔印刺目，赫然出现在右边鬓角。他猩红的舌头不知觉地舔舐着齿间，血红的双眼危险地眯起，一眨不眨盯着不栖，仿佛在盯猎物一般。

　　“孽畜，还不醒悟。”
　　佛陀的声音遥遥传来，误辞寒像是十分厌恶，眉头猛地蹙起，喉间发出野兽的低吼。

　　过了很久，误辞寒收起厌恶，歪了歪脖子，一把抽出辩邪：“把霁月还给我！”
　　佛陀：“仙魔殊途，已铸大错，孽畜趁早觉悟，休要再造杀孽。”

　　不栖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又是霁月，这个人到底是谁，误辞寒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杀孽？我杀的尽是该杀、该死的！何来杀孽？”误辞寒嗤笑一声，“你枉称天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把霁月还、给、我！”

　　“阿弥陀佛。”

　　“看来你是不打算还了！”误辞寒朝空中甩出一鞭，鞭尾挟红色闪电打散厚积云雾，露出层层雾霾里一丝金光。他转瞬祭出法相，腾空一跃向那里冲去。

　　噹——
　　一声铃铛唤醒不栖，窗外鸟叫声声，青灰色的晨光斜照进屋里，照亮小片地方。他撑起身子，忽然碰到一只手臂，转头发现误辞寒不知道什么时候窝进了床的里侧，睡得正酣。

　　不栖垂下眸子落到他的脸上，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误辞寒为夺霁月奋不顾身的模样刺疼了他的双眼，胸口的窒闷感越来越深。

　　“……不栖？”误辞寒瑟缩一下，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看清不栖后习惯性地往那边靠，温顺地将头枕在不栖的双腿上。
　　不栖探手摸了摸他的脸。误辞寒立马凑近，还没完全睁开眼就冲他笑了笑：“昨夜回来太晚，今日能否赖一会床？”

　　“他们昨夜找你何事？”不栖收起情绪，低声问。
　　误辞寒脑袋不清明，沉默着想了一会儿才答道：“他们没甚大事，只是对于我退位的决定颇有微词罢了。不栖，混元山派离此有多远？”

　　不栖缓缓躺回去，将被子拉上来一些盖住误辞寒的手臂：“与此相距甚远，你真要和我同去？”
　　“嗯……”误辞寒平躺下来，“既要出去，就得去拜望一番。”
　　“嗯，好。”

　　.

　　接下来的几天不栖不断重复那个梦境，睡眠时间开始缩减，有时甚至会从梦中惊醒，每到这时误辞寒都满脸担忧地凑过来询问。

　　夜里铃铛声再度响起，与以往不同，此次是连续三声。不栖额角发汗，又一次来到熟悉的石阶前，他低头盯着脚边的路陷入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迈上去。
　　倘若拾阶而上，那么梦境还会和以前一样，倘若不上去，是否就一直在原地直至从梦中醒来？

　　他踌躇半晌，耳旁忽听有人在说话，他立马抬起头。只见误辞寒与另一人背对着自己往上爬阶梯，二人相距甚近，举止亲昵，那人甚至侧头亲吻误辞寒的脸颊。

　　“霁月，我赠与你的东西你可有收好？”误辞寒疾走几步，高出那人几阶，转过脸来笑得开心。他眼里心里只有名唤霁月的人，不栖站在最后面，却分不来半点注意。
　　“嗯，”霁月一边靠近一边回话，“收好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误辞寒更加开心，伸手捧住霁月的脸颊与他亲吻，二人耳鬓厮磨许久才不舍得分开。
　　霁月抬手撩开误辞寒脸上落下来的发，顺着他的眼睛一路向下一直抚摸到唇瓣，最后用大拇指摁在上面，误辞寒则咬住他的手指，露出坏笑。

　　亲昵的动作刺疼了不栖，他撇开头不再去看，霁月与误辞寒究竟是什么关系，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显而易见了。

　　那两人如此厮磨了一会儿后，误辞寒拉住霁月的手走上石阶，直至消失在不栖眼前，陷入蓬勃的云雾里。
　　不栖眸中冷光迸现，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误辞寒一路带着霁月边走边笑，仿佛陷入了二人世界，从始至终都未曾注意不栖，哪怕不栖连隐藏的行为都没有。
　　不栖遽然发现，他现在身处的地方极有可能是梦中梦，眼前的人大概率是误辞寒的梦，又或者是他曾经的过往！

　　以往那个循环重复的梦境里无论是天道还是误辞寒都看得见自己，还会出现对话，现在不一样，从见到误辞寒和霁月开始他就像是旁观者，冷眼旁观他人的世界。
　　不栖如此想着，心中烦闷的感觉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严重。

　　他尽力不去注意面前的人和事，尝试从他们身旁离开，谁料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误辞寒的惊呼声，不栖本能地转头。

　　误辞寒不慎踩空了石阶，身子失去平衡，眼看快要掉下去。不栖想也没想立马冲过去，他一把揽住误辞寒的腰，稍一使力就将人给拉了回来。
　　他语气里的担忧再藏不住，紧张地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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