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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国(八)
众人是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台下掌声雷鸣轰动,老头笑眯眯地微一颔首,四下致意,展开一个很有年代感的扇子,今天我们继续讲华阴王斩杀鬼王的故事。”
话音刚落,大厅里响起如潮的掌声,一些迫不及待的人朝圆台扔起了铜钱,这是老规矩。
店小二笑眯眯地站起身来,行动间还有些不好意思,“既然明先生出来讲了,我也就不班门弄斧,各位客官就听着吧。”
公子摆了摆筷子,“今日华英王是不是暗攒实力,斩鬼王于马下?”
明先生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诸位且听我细说。”
老头还挺会卖关子的,薛省心道。夹起一块鲜嫩的牛肉放铜锅里涮,烫熟放到尤怜碗里,笑眯眯地看着他。
尤怜怔了一下,吃了。
明先生安慰下面不安的听客,道:“你们想得肯定是华阴王斩鬼王于马下,对否?好是好,却没什么新意,今让我改上一改。”
“这华阴王被鬼王发现之后,并没自乱阵脚,他始终相信他的身体留着皇室的血!流着夜游国百姓的血!所以他绝对不会输给一个祸国篡位之人!”
“好!”此话一出台下的观众一下就被点燃了。
“华阴王是谁?”薛省问道。
店小二解释道:“华阴王斩鬼雄是民间自创的小说集,说的是被夜王之子华英王斩杀篡位信妖道的安乐王的故事。一场大火消失后的安乐王被评为鬼王。”
说到这店小二有些愤恶,“身为君王不为江山社稷着想,信任妖道祸国殃民,百姓拉去祭阵,身为丈夫父亲不为孩子着想,为臣杀害自己的兄长篡位,当真是不君不亲不夫不友不臣!”
“听说啊,这华阴王长得和其父一模一样,当年的鬼王一见他啊,还以为夜王还魂呢。”
说书先生满意地环顾一周,接着道:“正所谓十年磨一剑,当年的鬼王凭着妖道在夜游国抓了上千孩童,祭其阵法,功法大成,而……”突变生起,朗先生不知怎么的,腰板子直直的倒了下去。
众人惊诧一片,江风晚擅医,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探上郎先生的脉搏,摇了摇头。也就在这时,一团黑气从他的身体飘了出来,伴随着的还有一颗红色的珠子。
那黑气是业障。
薛省看到江风晚摇头的瞬间,心里咯噔了一声:“死了,毫无意外的一个人竟然死了!”
众人在看到黑色雾气那一瞬间,薛省感觉到了,茶楼里的人目光几乎是瞬间转了过来,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人群发出一声暴喝:“死人了!朗先生死了!”
话音刚落,人群顿时坐不住了,桌椅板凳哄乱成一团没人敢上前,有甚者趁乱偷了出去。
薛省上前几步,并未检查出什么异常,面色发青,有体虚之症。
江风晚道:“是胸痹。”
“我说怎么脸青嘴紫的。”就在他去看别处的时候,眼睛一低,注意到生前还好好捏着扇子的尾指,竟然不翼而飞。
薛省赶忙蹲下身察看,人明明是刚倒下,按理说身体温热的,但事实却僵硬又冰冷,像是死了两三天。
按压身体好几处都是如此,抓过店小二问道。
店小二腿都要软了,死了人慌乱中又被人抓住手臂,哪能不慌?店小二咽了咽口水,颤巍道:“客官您……有什么事吗?”
薛省立即松开店小二的手,往他手里塞银子,和颜悦色地道:“没什么,就问你点事。”
那银子沉,把店小二一颗漂浮不定的心也沉了下来,“客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老头……”
话还没说完,店小二连忙摆手,“那老头可不关我什么事啊!”说话见就要把银子退回去。
薛省没收,“我又没说这个,我是说那个郎先生飘着的黑雾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红色珠子?!”
店小二松了口气,“您说这个啊,我们夜游人天生伴有魂魄,在我们这里的说法就是傀,人与鬼前。这傀分强弱,也说实相和虚像,这虚相之人就只是一团黑雾,实相则是可化出实物来,而化出实相的魂魄我们也叫傀。大多数人是虚相,也有极少部分人是实相。比如说当今的国主他的傀就是条大黑蛟,老威风啦!整个夜游国有实相的屈指可数,平日里虚相也没什么用,就能帮忙扫个地啥的。”
店小二话锋突转,“宫里的军司处倒是有专门训练傀,弄那个鬼将兵,就是苦、累我去年还去选了呢,人家说人招满了不要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一普通人,人一死魂魄也就散了,也就是客官看到的那股黑烟。好几百年了一直如此。”
“好几百年?一直是黑的吗?婴儿呢?”这不可能啊,虽然说人走时多少带点不干净,但不可能一直是这样,肯定有例外。
店小二答道:“一直是黑的啊,婴儿也是。”薛省敲起了脑袋,有点想不通,前面的勉强还说的过去,可婴孩的魂魄最为纯净是不可能有业障的。
他问道:“那红色珠子呢?”
店小二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啊,自我夜游国以来一直是有的,人死后必会化珠。”
尤怜刚把郎先生安置好,听见他们的对话,“那你知道它飞往的方向又是何处?”
“这我就知道了!宫后面有一寺庙名为长夜寺,那珠子一直是飞那的。”
尤怜拱手道:“多谢。”
店小二新奇,有模有样的学着,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公子还有一件事,女子天生无魂魄附体。”
他收了那礼,下意识想要告薛省他更多,倒不是收了那袋钱问心有愧,是很少被人尊重过了。
“为何?”尤怜虽然心中已有了猜测。
店小二:“女子阴气重,佩阴魂容易得癔症,我们夜游国也曾有女子佩过的,不过那些女子未满十四便死了,都是些小娃娃呢。后来国主便下令禁止给女婴佩魂。不过我听我祖爷爷族谱里的记载几百年前女子是可以配傀的,没出事,活的好好的。”
店小二压低了声音,左右观察,“告诉你们个秘密……”
薛省来了兴致,附耳过去,却不料衣领一紧,被人提住了衣领,是尤怜。
他端正了姿势,义正言辞地道:“小声点说就行,我家眷不让我靠这么近。”
店小二心说,有病靠近一点又不会少块肉,但身体还是诚实,压低了声音,“宫里的贵妃有傀。”
“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据说宫里受宠爱的云贵妃就有,宫里人纷纷猜测她是因为这个受宠的。”
云贵妃?薛省想了想他们刚踏出殿门看到的一名女子,梳着坠马髻,右侧发髻别着一朵正艳的金边牡丹,左侧插着金色流苏中间还串着红珊瑚,一袭红色艳裙,绮靡生姿。她手里端着参汤,想是给国主的。
拜别后走廊里的宫人议论,云贵妃又给王上送汤了,真是个有情人。听完店小二的话薛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对这种宫闱之事不感兴趣。
江泽离抬眼,尤清漱带着尤青帮忙把倒下的桌子都摆正了起来,只地上还混杂着汤汤水水看起来很脏,他叹息一声,施法把地面弄干净了,店里的客人看得目瞪口呆。
郎先生的尸身已经被店老板被送回家了,现在他们的探明点只有那座人称鬼王封地——夜城。
店小二一听到夜城这两个字,那被银子压下来的腿又开始软了下来,“客官,这可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命啊!”
薛省道:“十倍!”
店小二连忙摆手,“客官这真不是钱的问题,就是二十倍三十倍百倍我也不敢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有这钱也得有命花啊!”
“胆小鬼!这有什么不敢的!本郡主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带着正阳温暖的清风吹了进来,蛮舒服的。将店里那股不适的阴霾感吹散了不少。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薛省扭头一看,果然是小郡主,小郡主一袭紫粉刺绣马褂裙,身姿傲立,手里拿着训马绳,身骑白虎,旁边立着几位带刀侍卫,威风凛凛。
小郡主拍了拍手,几个带刀侍卫立马拎上几个人,是趁乱逃出去的那几个人,道:“老板这几个吃饭不给钱,我给你抓过来,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哦。”
老板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这是自然,以后小郡主过来小店就免单不收钱了。”
夜蓉芷回道:“不收钱就没必要了,每个人都要过日子,本郡主有皇帝舅舅和侯府不至于吃不上饭。”她指着逃单那几个人,“记住让他们三倍偿还,长长教训,以免下次再犯!”
老板点头哈腰,“是是是!”高兴劲别提了。
“江姑娘!”夜蓉芷一把扑倒在江风晚怀里,斜睨着江泽离又转了过来,亲昵的挽起她的手。
薛省拉着尤怜则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夜蓉芷摇着江风晚的手,撒娇道:“江姑娘,我想学做菜,你能教我吗?”怕江风晚觉得麻烦,她说,“我学东西很快的,不会中途喊停,跟不夜城那些个贵女不一样。”
江风晚道:“当然没问题。”
江泽离道:“夜姑娘。”
夜蓉芷没好气的鼓了一下嘴巴,“不是说不要叫夜姑娘,叫我蓉芷或是娇娇。”
江泽离觉得有些幼稚,跟小时候江风晚有的一拼,无奈改口道:“好的,蓉芷姑娘。”薛省在后面看得是暗暗发笑,没想到江师兄还有一面,烈女怕男缠郎这这里怕是反过来了,江师兄怕是也缠不住啊。
夜蓉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了,刚才在门外听你们说要去夜城,我也想去,”她拍了拍胸脯,“带我一个呗。”
“这恐怕不行。”江泽离笑道:“侯爷跟我们说过了,要注意小尾巴。”
夜蓉芷脸顿时红了一大片,“什么小尾巴?!爹爹也真是,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去!”
江风晚过来安慰,“侯爷也是为了夜姑娘的安全着想。”
“才不要!偏不让我干,我就偏要干!人不轻狂,枉做少年郎!”
薛省挑了挑眉,这夜姑娘的性子倒是和某人有些相似,她是疯狂,他是疯……突然,尤怜一记眼刀杀了过来,或许是想到了某人说过差不多的言论。
……薛省心里立即改口,是疯子。
“江大哥……”夜蓉芷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江泽离,薛省脚底一滑,这姑娘这么善变的吗?前一秒刚强倔强后一秒柔弱可欺,这可真是……有前途!
夜蓉芷眨巴眨巴眼睛,“到了夜城我绝不乱跑,你就带我去吧,况且你法术这么高强一定可以保护好我的,对吗?”
江泽离表情有些松动,和尤怜是一样的毛病,禁不住人求,保护一个小姑娘对他来说是不难,只是夜城是个未知数,危险总是多变,硬扛着,没松口。
见这招不见效果,夜蓉芷果断放弃:“整个夜游城视夜城为趋避之地,避之不及,如果你们不带我去,我看不夜城除了我谁敢带你们去!”
江泽离揉了揉眉心,半晌,道:“好了去吧,不过在下有一个条件要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不要乱跑。”不过是多护着一个人,没问题的。
比起这里的莺燕,更吸引薛省目光的是夜蓉芷骑着的白虎,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按理说入畜生道的生灵都有些混杂浊气,但它没有,气清正白,便是仙门子弟都没它这般清明。
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况是养在三清的小孩子,尤青一头栽了过去,抱着那毛茸茸的大猫,软软乎乎的。大猫也不甚在意,随意让他又抱又揉,朝着夜蓉芷道:“夜姐姐你可不可以把大猫送给我,我把江师兄许配给你。”
小姑娘脸刷的通红起来,步伐微乱给了尤青一个暴栗,“小屁孩说什么呢!知道什么叫许配吗?!”
“我懂,是路……唔唔唔”路清野赶忙捂住了尤青的嘴,咧嘴干笑道:“小孩子吃酒乱说话,回去我打他屁股。”
夜蓉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了江泽离,有些失望人家一点脸色未变,就自己……小郡主给自己打气,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尤青又开始说话了,“夜姐姐可不可以把大猫送给我啊?”
薛省隐约大猫在流泪,这孩子还真是锲而不舍。
夜蓉芷没说话,当着他的面对着白虎一挥手,在尤青惊诧的目光中,白虎竟然化为了一道清气,在她鬓间化作一朵粉色蔷薇,恶作剧道:“不行。”
“这是……”江风晚道。
“是傀。”尤怜和夜蓉芷几乎同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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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出自清·顾贞观的金缕曲(二首) 其实原意是辜负了你这位生死之交的好友,没能报答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