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同游

　　几十个厢房，每间大门都敞开着。
　　刺客应当冲着主人来的，守门的贴身下人也未能幸免。

　　奚翎并没有进房探查，而在廊顶上奔走。

　　再往后，总算有点动静了。
　　是开门的声音。
　　奚翎蹲伏在廊顶上看。

　　黢黑的屋内走出来一个蒙面人，他手里的短刀滴答落血。
　　他跑到下一间厢房门前，那里有两个丫鬟坐在门口打盹，丝毫没意识到要命的人在前面。

　　蒙面人随手划开她们的脖子，像割杂草似的。
　　丫鬟从梦中醒来，睁大眼，张嘴呕出一股股热血。

　　作俑者避开喷溅的液体，踹门而入。

　　宛若进入无人之境。

　　奚翎脸色肃然，赶紧握着扇子掠下去，还未行至门口，转角又来了一个蒙面人。

　　那人左手持剑，剑尖暗红。
　　看到奚翎，他怔了一下，而后毫不犹豫冲过来。

　　二人在廊前空地过了几招，奚翎判断此人实力仅仅到玄级。
　　此人除了左手剑，还有一处异常的地方——右手腕被黑色带子缠着。

　　奚翎想起白日种种，心头忽然浮起一个可怕的猜测。
　　未等他细想，进屋的蒙面人杀出来了。

　　奚翎侧身避过刀锋，心里一惊。
　　这厮是地境！

　　奚翎将轻功运转到极致，才能避开二人攻势。

　　万幸，这两人没什么默契，也没练双人剑法。
　　否则自己只有逃跑的份儿。

　　没默契，一强一弱，是个可利用的点。

　　奚翎找准机会，一个后空翻躲避后方玄级蒙面人的剑，落地时趁他未来得及出手，飞起一脚将他踹过去。
　　玄级蒙面人踉跄两步，差点迎头撞到地级那位的刀。

　　地级被迫收招，反手把玄级推到一旁，气冲冲砍向奚翎。
　　刀刀狠辣，不死不休。

　　少了一个，奚翎躲起来更轻松。

　　玄级蒙面人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抬头就看见一个黑衣少年急速冲过来。
　　他紧握长剑迎上去。

　　双剑交接那刻，锵的一声，玄级蒙面人手里的剑歪掉了。

　　不给他重新抓好剑柄的机会，北煜又快又重地出招。
　　蒙面人被动抵挡，接了十几下，剑从震麻了的左手飞出去。

　　它当啷掉地，发出的响声盖过了脚步声。

　　那边两人自然听到了。
　　还在胡乱砍奚翎的地境蒙面人一刀劈空后，转身就跑。
　　奚翎早有预料，紧紧跟在后面，找机会敲穴位。

　　地境蒙面人打不死他，也跑不过他，还得回头躲开扇柄，根本跑不快！

　　奚翎追击时，还有空瞅一眼北煜那边。

　　玄级蒙面人没了武器，也撒腿就跑。
　　北煜一把扔出左手剑鞘，精准打中那厮的小腿。

　　蒙面人扑倒在地，打了个滚撑起身还想跑，被北煜抓住后颈按在地上，同时卸掉了他的下巴。

　　“干得好，捆住他！”奚翎边打边喝彩。

　　此时，地境蒙面人已经回头五次了，才跑了七八丈。
　　离外墙还有十来丈。

　　北煜将玄级蒙面人的手掰到后背，一手握紧，抬高声音应道，“没绳子！”

　　“解腰带！”奚翎歪头避让短刀，莫名加了一句，“你最擅长的！”

　　北煜：“……”
　　他反手拉下那人的外裳往下卷，三两下捆住双手。

　　北煜想去帮口不择言的人，怕手下的人跑了。

　　刚犹豫一下，帮手赶到了。
　　腾赤云还摸不清状况，手里就被塞了个人。

　　“看好他。”
　　北煜扔下这三个字，提剑跑向奚翎。

　　地境蒙面人总算挪到院墙下，可一个上墙的机会都没有。
　　拦下他的折扇又开又合，当真烦人！

　　奚翎加大攻势，不让他上去。
　　没过一会，北煜加入战局。

　　与像是临时凑起来共事的蒙面人不同，二人对练了这么久，早已熟悉对方招式，能够配合出招。
　　他们在前后同时进攻，蒙面人险而又险避开。

　　一次尚且能应付，多来几次，他就乱了。

　　奚翎首先敲麻了他右臂穴位，在蒙面人停滞瞬间，北煜趁机挑开刀，上前一步擒住他右臂。
　　蒙面人手臂肌肉鼓胀，左右猛甩，想挣脱桎梏。
　　但他没料到，这毛头小子，臂力居然比他还大！

　　北煜朝他腿弯踢了一脚，蒙面人被压跪在地。

　　蒙面人：“你们……”
　　他合不起下巴了。

　　北煜拖着人，往院子中央走。

　　闭霓裳和闭卓晔去通知官府。
　　腾碧霞他们搜完所有厢房，脸色都不好看。
　　“无一活口。”

　　“都是这俩做的？”腾赤云大吃一惊。
　　他们是晓得府内有多少人的。

　　露面的就有二十几个，而蒋平妻妾成群，只会比儿女多，不会少。
　　再加上一片片家仆，府内上下应当有一百多号人。

　　奚翎拉下两人面巾。
　　大伙看到清脸的那一刹，皆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是你？”腾赤云忍不住问。

　　用左手使剑的那人，是蒋越。
　　他坠着下巴，兴奋地瞪大眼，喉咙发出“嗬嗬”笑声。

　　另外一个，是浓眉细眼的中年男子，正用吃人的目光杀向他们。
　　但他流涎的嘴，让震慑效果大打折扣。

　　“等会，我们来听听他怎么说。”
　　奚翎跑到矮树前，折了段树枝，用来检查他们嘴里有没有毒丸。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多此一举。
　　倘若没有暗探盯着蒋府，以这两人的能力，两三刻钟能悄无声息灭门。

　　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

　　检查完毕，北煜安好下巴，退至一旁。
　　防止他们咬舌。

　　能说话了，蒋越却仰起头，状若癫狂地笑了好久。
　　笑道嗓子发哑才停下。

　　“说，为何要屠灭自家，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腾赤云双手加力。

　　蒋越笑得更疯狂了。

　　大家面面相觑。

　　奚翎与北煜对视一眼，心中雪亮。
　　对蒋越来说，他们可不是人。

　　直到笑得干呕，蒋越才止笑。
　　他嘴角咧到耳根，“人？我只杀畜生。”

　　腾赤云只说了个“你”字，便说不下去了。

　　夏幽然道：“那些仆人，你也觉得他们不是人？”

　　“你们没发现吗，除了老不死的管事和只有蛮力的护院，所有婢仆长得都不寒碜。”蒋越哼笑一声。

　　他们的确没注意，一心只想快点离开。

　　蒋越自顾自道，“都是会爬床的孽畜！”

　　腾碧霞叹气，“你看不惯，有实力你可以远走高飞，为何要……”
　　“这么多仇恨，这么一大笔家产，我为何要走？”蒋越加重语气。

　　腾赤云张嘴想问什么仇恨，脑海蓦然回忆起万客楼发生的事，闭上了嘴。

　　“我这天分，加上我日日苦练，到头来只能成为蒋家嫡子的一条狗，换你你开心吗？”
　　蒋越忽然转头，用诡异至极的目光看向腾赤云。

　　看得他脊背一凉，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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