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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村(三)
“耀方,这就是你们的杀人动机吧?”
面对苏立的发问,耀方只道:“掌门,你实在让人失望。”
陈长老站在耀方身旁,灵力化作虎啸直奔苏立门面。
“倒也不必先扣帽子。”苏立拍桌而起,五指冲向那只虚虎的喉间,再死死扼住握成拳,直接朝陈长老那身下三寸位置击去。
上百年了,陈长老从未感觉如此痛过,那种深刻的痛甚至让他无力分心骂苏立一声无耻。
苏立快刀斩乱麻,数条藤蔓将陈长老裹得严严实实。
藤蔓勒紧的压迫感再次加深陈长老的痛感,陈长老瞬间晕厥了过去。
苏立活动活动手腕,抬头道:“耀方,你还是不想聊吗?”
“再不聊,你可能得死喔。”她衷心提醒。
耀方不慌不忙,只轻摇头道:“你不是苏立。你究竟是谁?”
“那你呢?”苏立不答反问。
“心遥与我说过,在纳新时你曾将灵语堂的狗打飞,可现在你又和灵语堂厮混。我就好奇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耀方拈了一把小须:“你觉得呢?”
苏立耸耸肩,诚实道:“我不知道。”她本来就不甚了解无心七子,耀方又隐藏得极好,她对自己的无知很是坦然。
“事到如今何必再诓我。”耀方双手负于身后,“你从来也没信过‘无心七子’,我还道你明察秋毫。”
苏立一副受伤表情:“咱们气泡水也喝过,狼人杀也玩过,你怎么能说我从没信过你们?”
耀方脸上浮出慈爱笑容:“那确实是段快乐的时光。”
“只是你若真的信我,便不会将我掌事的权力平摊到我们七人身上,又给每人一张紧急符,为的是让我们七人之间相互制衡,提高你容错的机会。”
苏立轻哈一声:“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说她没有一丝防备之心是假,可她也真心将无心七子当作自己人。纵然不了解她们性子,也知道她们坚守无心堂近百年,对无心堂的忠心可谓明月可鉴。
苏立也不辩解,只道:“我信你对无心堂忠心耿耿。只是你想方设法要除掉白月时和我,是为了无心堂还是为了你自己?”
耀方收敛了笑意:“想来你心中已有了想法,愿闻其详。”
地上的陈长老手指微动,还没等他苏醒过来,苏立抬手,饱含灵力的掌风就劈向他的脖颈,陈长老再一次晕厥了过去。
白月时静坐着,原本也只是观望,惊觉所处地面尘土抖动,自己竟瞬间陷入耀方布下的流沙阵中,他只要稍作动作,轻易就能陷入流沙之中。
苏立重新坐回到长椅上,慵懒道:“其实,我本来以为你就是不喜欢白月时。直到刚才,你极力要将责任归咎于我,又怪我分走你掌事的权力——”
“所以我猜,你除白月时,与灵语堂共谋,是想夺无心堂掌门之位。”
耀方颔首,小须一抖:“我虽不知你是谁,却觉你是明事理之人。若非你到此一闯,这祸事本不及你。”
苏立扬起下颌:“你这是承认屠村了?”
耀方嘴角一扯,浮出诡异笑意:“你可知,高兴村里的女人都是被拐卖至此?”
“高兴村本就是作恶之地,我不过也是除害罢了。”
苏立眉头轻皱:“你也说了这里的女人是受害者,又为什么要杀她们?”
耀方拈拈小须:“还道你谨慎,原来你未曾确认仔细——受拐女子、幼孩不过昏迷而已。”
“其余人或主犯,或帮凶,罪有应得。”
苏立沉默不语。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历史书上曾记载二十一世纪末发生的一起“使女运动*”,女子被当作生育资源而遭到掠夺抢杀。
作为二十三世纪的新人类,苏立的确无法也同情耀方口中的主犯与帮凶。
但耀方有一句话说得不对,只是苏立暂时不打算点破。
“再者,”耀方看向苏立身后的白月时,“他是魔族后人,且已堕入妖道,此时不杀,难道等他酿成大错时杀?”
“你虽不是苏立,但我信你是明理之人,何不再仔细想想其中缘由?”
苏立指尖在木桌上轻叩,每一叩如击木鱼。
良久,她才抬头看向耀方,嘴角似笑非笑:“你肯和我聊那么多,是想拖延时间呢,还是想策反我?”
不得不说耀方是个识时务的人,知道单打的话他比不过苏立,所以才愿意配合苏立闲聊。只不过他每句话中的用意十分明显,要么是想套苏立真实身份,要么就是想拉拢苏立。
耀方摇头,苦笑道:“心遥定在附近罢?我拖延时间并无好处。与其说是策反,倒不如说我想与你合作。”
“合作?”苏立笑了,凤眸中的笑意放肆,“合作讲究的是利益交换,你有什么资本可以和我合作?”
耀方应道:“你就不好奇我背后是谁?”
苏立差点笑出声,巧了,她还真不好奇——耀方应该还不知道她已经将大陆的局势摸了大概。耀方身后的人,无非就是仙门那几个大宗。
“我不管你背后是谁。”苏立一脸可惜,“我只知道我们聊了那么久,你却连一个外援都没来——耀方,你该不会是被人当作弃子了吧?”
耀方面不改色:“非也。此次是秘密行动,自然不会有外援来救。”
“你不好奇也罢。只是三界大陆将发生前所未有之变局,你若与我合作,便可立于变局之上,无灭身之忧。”
苏立叹了口气:“你还不如直接明说是见我厉害,想要抱我大腿呢。”
“至于变局什么的……你怎么不猜一下,除了你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想与我合作?”
耀方苦笑中多了几分无奈:“那倒是。你如今已是仙门的香饽饽。”
他语气顿了顿,“只是,若敌我双方都想要你却又得不到你,你猜如何?”
苏立托起下颔,若有所思:“得不到就要毁掉……看来无心堂才是那个香饽饽。”
无心堂强大又中立,才更应该是各方觊觎的存在,同时也能成为各方的眼中钉,要除之而后快。
耀方点头:“不错。我是为了保住无心堂,才走到这步。”说着,他瞟了地上的陈长老一眼,眼里闪过厌恶。
“若继续像师尊那般妇人之仁,无心堂永无出头之日。”
“是么?”苏立语气轻佻上扬,“我却认为只有强者才配有妇人之仁。”
“卑劣手段无所顾忌,而兼爱之策需要顾全更多,非强者不能虑之。你以为你替无心堂选了一条出头之路,其实不过是你怕了,选了一条最简单的路而已。”
耀方眉宇间骤然生起愠怒之意:“卑劣?简单?”
“我坚守无心堂一百一十年,忍辱负重一百一十年,你一个夺舍之人又如何能懂!”
“少在那里自我感动了。”苏立毫不留情,冷笑道,“无心堂道心为一个‘无’字,你与无心堂明明道不同,却在这里说什么坚守——”
“你守的到底是无心堂,还是无心堂的实力?”
“师尊选择遗世独立,而你选择依附他人,难道不是你这条路更加简单?”
“你口口声声说替天行道,实际上为一己私利,所以无论量刑草菅人命,难道还不卑劣?”
耀方一下面红耳赤,嗫嚅半天后才吞吐出一句话:“你要如何?”
苏立给自己倒了杯茶:“白月时是不能死了,你不妨推理一下,如果我们都活着出去,会发生什么?”
“杀孽会动摇道心。你一句“秘密行动”说得好听,不过是你背后之人想要借刀杀人、明哲保身的借口而已。”
“我不可能让你们得逞将我拉下,所以我必保白月时。”
“只要他不死,加上有我撑腰,如果你坚持联手灵语堂空口污蔑白月时,那就是公开与无心堂撕破脸,无心堂自然成为众矢之的。”
“无心堂要是没了,你既背负杀孽,又知道幕后黑手,你猜你还能活过几天?”
耀方拂袖,一把盘腿坐于地上,“原来我入了死局,还在妄想自己立于变局之上,好笑,好笑!”
“师兄!你当真是糊涂!”心遥蓦然出现在祠堂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位是醒来的李无源,另一位则是毛绒绒。
心遥飞奔至苏立跟前,毛绒绒也想冲向白月时,却在白月时一个眼神示意后转了方向,跟在了心遥身后。
“掌门,高兴村无一人活口。”
耀方猛地抬头,一脸震惊看向心遥。
苏立脸上却没有一丝诧异:“确认清楚了?”
她一进村就确认了村里人的气息。可刚才耀方却说自己放过了一些人,苏立担心有诈便先不点破。
心遥点头:“我们三人都一一查看过了,可互相印证。”
毛绒绒连连点头。李无源脸色发白,神情冷漠地默认了心遥的话。
耀方顿时颓然,仿佛被瞬间抽去了仙风道骨。
他沉默片刻后,才看向旁边躺着的陈长老,缓缓开口道:“他们让陈长老与我一同行事,说无心堂与灵语堂素来不和,让灵语堂的人为我作证最合适不过。”
“没想到灵语堂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
他话音刚落,只听“喀啦”一声,陈长老的脖颈一歪,登时停了呼吸。
耀方周身光华褪尽,他看向苏立,俯首于地:“我认下杀孽,但凭处置。”
白月时心念微动,他感应到身下的阵法已撤,这下可以自如行动了。
苏立将茶具收起,大大方方迎接所有人投过来的目光,神情异常肃穆:“现在与其去想要怎么处置你,不如一起想想怎么处置当下这个局面。”
“在场活着的都是无心堂的人,这时候如果有人来兴师问罪,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苏立只觉气闷不爽:这场耗尽数十条生命的局,实在是过于沉重。而真正的幕后黑手此时应该是躲在哪里坐收渔翁之利吧?
她倒要看看,那些人究竟要做什么——天若要害她,她便遇神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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