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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姥海客谈瀛洲5
洛朝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看向林熹道:
“有没有搞错?这件事你竟然不知道?一点儿也不关心?”
“我为什么要关心这种事?”
林熹摆了摆手,一脸无辜道。
他算是知道为何一开始洛朝言看见他会是一副诧异十分的表情了。
因为他不料,也没想到有人竟不怕死到这个程度。
就比如方才,要是太子殿下趁此机会将林熹洛朝言二人抓进大牢,然后好一顿严刑拷打再随便安插个猥亵三岁幼童暴打老奶奶之类的罪名,最后再抛尸荒野,想来也是没什么问题!
洛朝言闻言无语地捂住了额头,一副无比后悔我早该知道如此的表情:
“一开始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帮郭大人报仇来砍太子的,呵呵......现在看来你只是一如既往地在犯蠢.......”
“错!我这叫嚣张!”
林熹插了插腰理直气壮地说道。
“是是是,咱们大唐国有哪几个人能比你嚣张啊,毕业典礼上贴脸开大怼张相,也就是你才干得出来.......”
洛朝言话说道一半,怕触及林熹的伤心事,连忙停住。
林熹闻言沉默,不过很快他便抬起头来,眼睛之中有光芒闪烁:
“如果让我重新选一次,我仍然会这么做!”
“就是为了如此,当初我才来京考太医院的!”
洛朝言微微一愣,不过随即嘴角一弯。
当真好狂妄!
不过好喜欢!
见林熹这样子,他心里终于是彻底放下心来。
同时他也不由得有些佩服眼前的狂徒来。
天下能有几人如此?
虽千万人吾往矣!
不过这家伙到底是真的勇,还是单纯的蠢?
洛朝言对此保留十分的怀疑态度。
“啧啧!看来咱们的林大圣手当真是要开派做祖了!想不到这青史留名的机会竟然能让你先赶上?”
洛朝言笑着打趣了一句,但林熹却猛地朝他伸出手!
洛朝言还以为对方要作弄自己,吓得浑身一激灵。
但林熹却牢牢地抓住他的手,一脸严肃地皱眉道:
“别动!”
一阵疼痛从手上传了过来,他抬眼望去,才发现自己的大拇指不知何时被划了一道小口,鲜血正汩汩地在往外流。
“疼么?”
林熹检查了下伤口,发现只是破了一道小口子,皮肉这些都没有外翻,不需要缝合。
“呵!这点儿小伤算什么?想当初我单刀冲进叛军府中,手提两把西瓜刀,一路从朱雀大街砍到了玄武门,身中箭矢二十三,挨了不知道多少刀,硬是没吭一声!这点小伤!哎哟!疼疼疼!!!”
洛朝言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上传来,当即疼得龇牙咧嘴。
林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小瓶高浓度烈酒,直接倒在了他的伤口上。
“呵呵,洛大神捕接着吹!你看我信还是不信?虞家叛乱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你那时候才多少岁?拜托你吹牛也打下草稿啊!”
林熹白了他一眼,然后从随身药囊里拿出了干净的纱布开始给洛朝言缠了起来。
“呵呵,不知道少年出英雄?”
洛朝言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弯起,饶有兴致地用另外一只手撑着下巴,就这样看着林熹拉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缠绕着。
林熹拉着洛朝言的手,一边缠绷带一边端详着。
这双手出人意料地很好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只是虎口和四肢连接处都是厚厚的老茧。
这是拿刀的手。
“啧!我说,要不你嫁给我算了!从此以后洗手作羹汤怎么样?”
洛朝言开玩笑道。
“呵呵。”
林熹翻了个白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将绷带打了个结。
“跟着你我怕哪天被砍死在街上,你看刚才就有这么多人来砍你。”
说话间林熹已经将结给打好,然后没好气地拍了拍还抓住自己手不放的猪蹄。
“好了!”
洛朝言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嘴角弯道:
“啧啧!还真是不疼了!青衣圣手果然厉害!你说我要是早遇上你那么几年,是不是这身上的一身伤也要轻松许多?”
“决计不会!”
林熹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何?”
“就算我能给你医好无数次,你也会去作死无数次,正是那狗改不了吃屎!哈哈哈哈!”
林熹说完大笑,然后狠狠地捏了一把包扎好的伤口。
“嘶!——”
洛朝言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他看着林熹的背影骂道:
“林熹!你大爷的!”
......
林熹和洛朝言在一条长街尾分道扬镳。
洛朝言要去当地刑部一趟,顺便去审问一下刚才那波被太子抓起来的人,看看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要砍死他!
而林熹碍于身份敏感,为了避开太子,洛朝言便嘱咐他在东望城转一转,千万不要再生事端。
林熹打了个哈哈,正好他还没有在东望城玩够,当即同意。
二人最终约定今晚亥时在东沧码头碰面。
“嗨!走一走瞧一瞧咯!新鲜的皮皮虾!皮一皮!很开心!”
“大闸蟹!大龙虾!不好吃!不要钱!”
“沧州槟榔!买来嚼一嚼!清甜生津,止咳止渴!”
林熹在一座铺子面前停了下来,抓起铺子面前黑色的东西问道:
“老板,你们这是什么东西?”
刚才一路走来,他看见不少车夫走贩嘴里都在嚼这玩意儿。
“客官可是要出海?这是咱们沧州的蜜槟榔!凡是出海的人都要吃这个!可以防海上瘴岚雾气!”
“哦?竟有如此功效?多少钱一钱?”
林熹一听这玩意儿竟然有药用,当即来了兴趣问道。
“三文!”
“给我来一钱吧!我尝尝鲜,若是好吃再来买!”
“好嘞!”
小贩一听手脚麻利地给林熹装了起来,他不用称量,不多不少,正好一钱。
林熹接过掂了掂分量,微微点头然后付了钱。
对于重量心中有数,是每一个在外漂泊求生的人必备的技能。
过了铺子,林熹便拿出一个槟榔扔进嘴里。
只第一口,林熹便感觉一股清凉直冲脑门,同时满嘴的怪味。
这味道差点儿让他将其吐了出来。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十二岁时第一次偷酒喝,被辣的也是差点儿吐出来。
他还记得当时他带了一个小伙伴一起,没想到对方只喝了一口就醉了,最后还是自己将他背了回去。
林熹忍住将槟榔吐出来的冲动,轻轻地用牙嚼了嚼,果不其然,一股甘甜的味道弥漫口腔。
而口腔在这味道的刺激下也开始大量分泌津液。
方才还有些口干舌燥的林熹此时当真不渴了!
心中感叹果然神农在民间,林熹便牵着青枫在街上乱逛起来。
不知为何,本来林熹初到东望城时看什么都新奇都好玩,但经过今天中午那档子事后现如今竟然没什么心情了。
洛朝言走后,他一个人竟然有些觉得寂寞。
“哈哈,林嘻嘻,这就叫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林熹自嘲了一句。
想来从京城一路走到东海,他都是一个人度过,倒也没觉得什么。
但现在他乡遇故知后,孤独滋味才上心头。
人啊!为何总是要相遇后又别离呢?
想到这里,林熹便拿定主意不在大街上闲逛了。
既然一个人孤独寂寞难耐,那不妨就去访一访好友吧!
“走!青枫!”
林熹喂了一把象草,接着便牵着青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没走多久,他便来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面前。
这里朱门白墙灰瓦,门前一队石狮子威风凛凛,端是不凡。
中间两丈宽的高大牌匾上书五个苍劲有力的朱砂大字:
“沧州惠民局。”
不过此时朱门却是半掩,门口挂了个小牌子:
“午休至未时三刻,若有病情危急者请从偏门入急诊。”
林熹见状,掏出脖子里挂着的琉璃日晷查看起时刻。
一看到这琉璃日晷,林熹就不由得想到薛伯礼。
林熹的嘴角不由得一弯。
不知道伯礼在京城如何了?
他之前一直念叨着想看东海,还要吃各种东海的美食,以及去捡五彩斑斓的贝壳,听一听海螺里的海浪声.......
若是能一起同游就好了!
可惜,可惜。
收起发散的思绪,林熹微微叹了口气。
如今午时一刻,是等一等,还是直接进去?
林熹向来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当即去惠民局的公用马厩将青枫栓好,然后从偏门走了进去。
“咳咳!咳咳!”
一进屋子,浓烈的中草药味道便混杂着咳嗽声传来。
林熹微微皱眉,然后下意识地从囊里拿出用香草熏过的布巾围在口鼻上。
屋子里,两个病人正躺在床上,表情痛苦,双目微闭,不时发出阵阵咳嗽。
而一两个精壮汉子则赤裸着胳膊坐在一旁,身上分别扎着银针和羊角罐。
剩余二人,一人青年,站在医案桌前焦急等待,另外一人乃耄耋坐在桌旁,正一边咳嗽一边说着话:
“最近这天气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我应当是着凉了,咳咳!咳咳咳!”
“好!老人家,我知道了,你且将手伸出来!”
一身灰衣,头皮锃亮的小和尚点点头,然后一手提笔一手搭住对方的寸口,开始诊起脉来。
比丘沙深深了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双眼,心头默念:
“安神定志!安神定志!安神定志!”
很快,黑暗虚无的空间里出现了十分清晰的搏动。
咚!咚!咚!
“轰!”
一道落雷砸下,有滚烫火焰从地心之处喷薄而出!
比丘沙再深吸一口气,手中动作再变,已是从总按化作了单行。
寸!
哗!——
黑暗之中,比丘沙感到一阵狂风铺面打来,这风并不寒冷,而是滚烫炽热!
没有犹豫,比丘沙手指往下再变!
关!
狂风仍旧炙热铺面,但是却比方才弱了几分。
不对!
比丘沙中指猛地用力,黑暗之中的景色再次一变!
一座正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炼丹炉正摆在他的面前!
炼丹炉之中的火焰十分狂暴,故而站在炼丹炉上方,能够感受到那无比炽热的火焰!
而站在炼丹炉旁,随着比丘沙手指再动,却发现天上有水降下,迎面浇在了那炼丹炉之上!
“噗嗤!”
刹那间,炼丹炉之中的火焰火势骤小,无数雾气从丹炉顶上氤氲蒸腾。
但丹炉之中的火焰很快便再次熊熊燃烧得更加剧烈,只是颜色由明亮转为红暗。
更有一些丹炉身上凝结的汽水沿着丹炉往下流去。
没有犹豫,比丘沙将无名指换到了尺部,而他整个人心神也沿着那汩汩下流的炉壁往下坠去。
再次睁开双眼,比丘沙对着老人微微一笑,问道:
“老人家?最近可有反复发热?”
“有!有发热!就是发不出汗来!”
老叟一听,顿时点头道。
比丘沙微微沉吟,然后接着问道:
“发热的时辰呢?”
“时辰?........总是在申时左右发作。”
“然后身体就越来越烫,一直要到卯时过了身体才慢慢凉下来!”
一旁站着的青年人补充道。
“哦!如此!”
比丘沙点了点头,然后提笔在医案上写下“脉寸口浮大,申时发热,至卯时方退,阳明?少阴?”
几字。
接着比丘沙又问起了老叟有没有其他特别不舒服的地方,然后又问了他之前可曾得过什么别的病之类的。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林熹。
一见林熹,比丘沙方才皱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林兄?你怎么来了?”
“小比丘,哦,不对,现在应该是比医生了!咳咳!我这个前太医院掌律自然是来视察你们工作来了!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吏目呢?”
林熹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丝毫不客气地来到了比丘沙面前的凳子坐了下来。
所谓吏目,便是专门坐在医生旁边核对病人信息,记录医案,抄写方子的医师,不仅如此,更多时候他也要兼备辅助医生的职责,通常是当地太医院的毕业学徒来担此职。
正常惠民局的配置都是一位医生配一位吏目。
“中午人不多,我便叫吏目下去休息了。”
比丘沙答道。
“不错嘛小比丘!看来今年你们局的最佳带丞非你莫属了!”
林熹会心一笑。
有些人当初淋过雨,于是便也要撕了别人的伞让别人淋得更惨。
而有些人却正因为淋过雨,便不愿再让别人也淋一次。
这两种人哪种更容易成为仁医,不言而喻。
对于林熹的打趣比丘沙只是嘿嘿一笑,三年来他早就习惯林熹的风格,当下也十分不客气道:
“林兄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瞧一瞧这个老爷子!”
比丘沙二话不说就站起来拉林熹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面。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林熹并无推脱,坐下对着老叟笑了笑,然后自然而然地就将手搭在了对方脉上。
当他搭上对方脉象的一瞬间,本来嘻嘻哈哈的林熹顿时一脸严肃,一种难以言明的威严竟从他身上蔓延出来,叫本来颇有微词的年青人也不由得安静专注下来。
老叟见林熹这般专注模样,也没有说话,任由林熹在自己手上诊脉。
突然,老叟觉得自己手上传来一股巨力,将自己的手腕死死扣住。
这指力之大,好似叩到了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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